101 情误(二)(1 / 1)
“你这个恶贼,我恨你,我恨你。”雪儿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感觉,痛到深处,痛到麻木。还有王城中的阿绪,陷入东丹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还能活着回来见她吗?是他亲口告诉她的,要她等着他。都是这个男人,他毁了她的幸福,毁了她的希望,毁了她的一切。哭泣着,嘶喊着,挣扎着,江边的寒风呼呼吹过,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终于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好冷,好冷,寒风呼啸着,吹到她身上,冷到骨髓里,冷到心里。象是在地狱里,四周是噬人的黑暗,忽然有什么把她紧紧地裹了起来,紧紧地裹着,身子渐渐暖和过来,有人在轻轻摇她:“醒一醒,醒一醒,不要睡,不要睡。”
黑暗中,有人走到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穿着绣着金龙的红袍,看不清他的面目,“阿绪,是你吗?”急忙扑过去,搂住他的腰,却抹到一手的血,鲜红的血。穿着龙袍的身影忽然消失了。阿绪,不要离开我,不要。
“燕林。”一个穿着紫色王袍的男人在黑暗中朝着她笑,温和如春风般的笑容,可是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血丝。
“答应我,不许死,谁都不许死,我要你们都好好地活着。”是梦吗?为什么说不出话,哭不出声。
大夫隔着纱帐,轻轻伸出手,诊在女孩脉上。
“怎么样?”耶律元在旁急切地出声问道。
“这位姑娘受了风寒,又加上急痛攻心,郁结于胸,需用重药为她疏通瘀节,散寒解表。”大夫躬身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方子。”耶律元连连挥手,转身坐在床沿上,轻轻握住雪儿的手,怜爱的目光凝在她脸上,久久不舍离去。看着女孩病中的容颜,脸色苍白的象纸,嘴唇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眸,额头摸上去冷得象冰。
大夫将方子递到他面前,男人不耐烦地喝道:“叫他们照方子抓药,马上煎好送过来。”
大夫急忙躬身退去。耶律元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抚女孩的脸颊,从那日在江边带了她来,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不停地哭泣,说着胡话。心竟隐隐地痛着,恨不得她的病都移到他身上,让他代她痛苦。
不一会儿,丫环端着药走了进来,男人伸手接过来,“都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王爷。”
男人轻轻把雪儿抱起来,让她靠在枕上,端起药碗,吹了吹,送到唇边试了试冷热,一勺勺喂到女孩嘴里,一有药汁溢出来,急忙掏出丝帕为她拭去。
一个人从帐外走进来,见此情景,愣了一下,正准备退出去,男人轻声止住道:“战事怎么样?”
“回王爷的话,属下已经打探清楚,皇上到达天福城外的第二天,就悄悄派人到幽州调集了一万骑兵,加上王爷从燕州召来的一万骑兵,及时赶到王城,与耶律怀秀悄悄埋伏在天福城中的四万兵马一连厮杀了一天一夜,两方各有死伤,胜负难分,战事呈胶着状态。”阿保说到这里,停下来,悄悄看男人的脸色。
男人不悦道:“接着说。”
“前日,耶律怀秀的军队借着地利之便,和城内百姓的支持,本来略略占了上风,李重翰率领的三万渤海义军突然趁乱攻占了王城,又从身后袭击耶律怀秀的军队,耶律怀秀不知何故,很快把军队全部转向迎击李重翰的义军,同时递信皇上,要求暂时停战,共同对抗叛军。”
“结果怎么样?”男人急声问道,脸上明显透着忧虑。
“结果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条件是………。”阿保欲言又止。
“条件是什么?快说啊。”耶律元脸上已现出怒色。
“条件是要东丹王下诏废了新王后真馔燕林,重立真馔灵儿为后。”
耶律元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恢复平静,淡淡道:“东丹王答应了吗?”
“答应了,但是也附了一个条件,就是皇上必须对他这次的起兵谋反之事即往不咎,同时保留他的东丹国封地和东丹王的爵位。”阿保低声说道。
男人的手握紧拳,伸到桌子上,将落未落之际,眼角忽瞥到床上昏睡的雪儿,很快又收了回来,平静的语气道:“皇上一定满口应承吧?”
“王爷英明,确是如此。”阿保答道。
男人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道:“耶律怀秀果然狡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过他这次为何肯对雪儿放手,倒让我有些吃惊啊。”
阿保低下头,不敢答话。
耶律元淡淡一笑,冷冷道:“这次的东丹叛乱,结果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表弟居然留了后着,本王的本意是只召集一万骑兵给他,让他与耶律怀秀的四万叛军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好是双双阵亡,本王再领军前去平叛,好在姨母面前邀功。没想到耶律怀秀最后还是棋输一着。不过,本王勤王的大功算是已经立下了,姨母面前也好说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如此一来,李重翰的义军一定会被两军击溃,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李重翰被朝廷大军击败,退出王城,耶律怀秀率军追赶,几乎将他擒住,可惜被一群蒙面人将李重翰救走了。”
“蒙面人?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据当时看到的人说,那些蒙面人的口音和所佩兵器象是宋人。”
“宋人?”耶律元忽然在腿上轻拍了一下道:“一定是左笑天这厮,雪儿拿了令牌给李重翰,所以左笑天趁乱将他救走了,若是进了宋国境内,皇上也只好望境兴叹了。”
“王爷,还有一事,皇上现在正在东丹境内挨家挨户搜捕一位名叫李燕林的姑娘。”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耶律元轻轻挥手,继续手中喂药的动作。待药喂完,又扶着雪儿躺下,温柔地为她掖好锦被。
“王爷,这里离宋国边境应城太近,若是被左笑天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阿保的声音透着焦虑。
“不行,李姑娘身体未愈,经不起旅途劳顿,离开之事,以后再说。”男人坚决地挥了挥手。
“王爷。”
“下去。”
阿保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帐外,寒风刮动帐布,发出哗哗的响声。
耶律元慢慢俯身下去,轻轻吻女孩的眉心,鼻尖,脸颊,最后移到嘴唇上,她的嘴里有着浓浓的中药味,苦涩之极,男人的心里却只有甜蜜。只想深深地吻下去,穿越沧海桑田,岁月交替,就在这一刻,无比真实地感觉她的存在。
夜渐渐深了。雪儿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帐内一片黑暗,寒风还在帐外呼呼吹着。女孩悄悄掀开被子坐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穿得很齐整,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木椅上放着一件厚厚的狐皮披风,伸手拿过来,披在身上,又把系带紧紧地系好,双眼在帐中四处乱转,竟没有一样可以防身的武器,连一把削水果的刀都没有。
按捺住心中的失望,雪儿轻轻掀开窗上的帘布,外面是静寂寂的树林,原来这些帐篷是扎在林中的一块开阔地上。来不及思索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赶快离开这里,去东丹王城,不管阿绪是生是死,都一定要找到他。
迈着无声的脚步,飞快地溜出帐子,来不及讶异帐外为什么没有人,只管解开一旁树上的马缰,纵身骑上去,正要走,一个人在身后笑道:“雪儿,去哪?”
蓦得回首,耶律元穿着一身契丹便服,靠在一棵大树上,静静地望着她,薄唇微扬,露出一抹笑意。方才他坐在雪儿纱帐后的虎皮椅上闭目养神,却看到这小丫头蹑手蹑脚地溜下床,一直溜到帐外,忍不住笑着跟上她,又屏退了暗处的侍卫,看着她解马缰,骑马,直到她扬起马鞭,才轻轻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