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渤海风云(十一)（1 / 1）
“嫁给你，一为救我弟弟，二为安故国百姓之心。”她轻柔着道，心却在滴血。
男人把剑伸出檐外，看着奔流的雨水，把它冲刷的干干净净，收剑入鞘，含笑把她揽入怀中，向着身后道：“放他走，三日内，离开东丹国境，否则杀无赦。”
那一天，雨一直下，下到她步入花轿，下到她进入这宫院，坐在喜床上，都一直下着，象是永远不会停。
那一晚，没有爱，没有怜惜，只有沏骨的冷，还有锥心的痛。天还没亮，男人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
“十年了。”男人走到床沿上坐下，含笑的眼睛望着她：“渤海皇室后裔率几万余党起兵，进占扶余，与城中叛逆困守城池达一个月，拒不出降，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死伤一万将士，终于将城门攻破，一直攻到你爹爹府邸。亲手杀了你爹娘，当我将剑指向真馔修海，你爹唯一的儿子时，你，真馔灵儿。忽然打开大门走出来，穿着这身湖水蓝的衣裙，风华绝代，姿态万千，我见犹怜。”他说完话，忽然轻叹出声。
王后的泪顿时如断线的珍珠般直坠而下。
男人俯身上前，轻轻拭去她眼中的泪水，语气半是真诚，半是笑谑：“我是你毁家灭国的仇人啊，你怎能爱上我，而且爱的这么深，爱到忘了仇恨。”
王后抬起泪眼看着他，声音里掺杂着无尽的温柔：“原来，你早就知道。”
男人轻笑着低语：“李重翰，就是你那个死里逃生的弟弟吧。”
王后娇躯一震，扑到他身前跪下道：“大王，求你，饶了他吧，我可以劝他，弃了报仇的念头，我已经嫁了你，就是你的妻，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他死。”
男人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低语：“女人啊，总是这么天真。”忽然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她，语气温柔之极，却透着股股寒意：“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放你弟弟走吗？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可以把那些深埋的渤海余党聚拢到一处，省得本王费尽心力，四处搜寻。只有把他们斩草除根，这王位我才能坐得稳，才有能力与耶律隆绪抗衡。”
时间象是忽然停滞，过了许久，王后压低着声音哭泣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真心吗？……只是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爱。你明知道，我陷得太深……，却依旧地冷落我……，你的心呢？你的心为什么不肯给我？”
静静地等着女人哭完，柔情四溢地托起她的下巴，凝望着她的泪眼：“梨花带雨，娇艳一如当年。”带着笑低声说着：“其实我是有心的，只是我的心，不会给你。”不理王后悲痛欲绝的表情，淡淡地笑着，略略停顿了一下，收回手，用更柔和的语气轻柔道：“过几日，东丹将有一位新的王后。”
王后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悲切地看着他：“你终于决定了。”
唉，男人轻叹着，声音里全是柔情的怜惜：“你现在这个样子，病体娇弱，怎么适合再做后宫之主。”柔和的语气，却说不出的阴冷残酷。
王后面如死灰：“你要怎么处置我？”
男人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亲自执了茶壶，为王后满倒了一杯茶，将香囊打开，少许粉末状的东西滑到杯中，很快溶化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真有些舍不得啊。”爱怜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至今还记得那一晚，你身上柔软细腻的肌肤，美人如玉，竟要化作尘土。”依旧轻声叹着：“只可惜你是他的女儿，否则我真要忍不住多疼你一点啊。”
王后呆呆望着那茶杯，许久，忽然轻柔地笑了起来：“就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所以你不肯爱我。如若我不是，你会爱上我吗？”
男人笑了笑，充满柔情地低语：“也许吧。”
“好，就为你这句话。”王后伸出手，举起桌上的茶杯，喃喃道：“新王后是谁？”
轻笑着摇头，男人回眸看着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一直在宋国寄居，刚刚与你相认。”
王后流着泪道：“李燕林？”
男人柔魅地笑着：“你认她做姐妹，不就是想讨你夫君的欢心吗？我现在如你所愿。”
王后被他的话惊呆了，好一阵，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直到笑出眼泪，悲凉地道：“昨日欢情薄，今日冬风恶。只闻新人笑，那知旧人哭。”
男人眼中露出一丝不耐，声音却依旧温柔无限：“好了，该上路了。还有什么话，在路上慢慢想吧。”伸出手，把女人的手和茶杯握在一起，递到女人唇边。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后娘娘，李姑娘到了。”
男人略一皱眉，忽然手一抖，茶杯落地，啪的一声轻响，身后，雪儿快步走进来，一边道：“姐姐，怎么……”话未说完，看到东丹王，急忙躬身施礼道：“大王，王后。”
耶律怀秀轻笑起身：“燕林姑娘，你如今是王后的妹妹，就是本王的妹妹，一家人何须这些礼数。”转身又对王后柔声道：“你身体不适，以后再也不要喝冷茶了，来人。”一个宫女走进来，男人轻声吩咐：“把这些冷茶换了，提一壶热茶进来，王后有些渴了。”体贴入微的关怀，让雪儿都不禁有些感动。向王后笑道：“姐姐，大王真是体贴你啊。”
王后轻启唇，触到男人含笑的眼睛，眸光却阴冷无比，犹豫片刻，轻声笑道：“妹妹说笑了。”声音里还含着一丝颤抖。
耶律怀秀坐下道：“燕林姑娘，你也坐，我方才正和王后谈到你，说要与你再下一盘棋。由王后在旁指点，如何？”
雪儿笑道：“好啊，请姐姐不吝赐教。”
男人轻挥手，宫人端来棋盘，两人就在灯下下了起来，房中的杀气早已消失无形，站在门外的石清尘却在暗里抹了一把汗。他本是真馔修海，也就是李重翰安在宫中的人手，李公子猜到东丹王已对姐姐起了杀心，所以命他小心保护王后，方才他在宫中听到大王今日要前往王后寝宫的消息，心知有异，急忙赶到长春宫请来了李姑娘。幸好来得及时，晚一步，王后已无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