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御膳房（1 / 1）
夜幕渐渐降临，一天的劳作终于结束，两个饿得头晕眼花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矮房中，柔儿一转身倒在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雪儿皱着眉想了想，低声道：“姐姐，御膳房在哪里？”
“怎么？”柔儿吓得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你想去御膳房偷东西吃？”
“不是偷，只是拿回我们应得的那份。”雪儿的语气很坚决。
“可是，要是被人抓住，是要受杖责的。”柔儿担忧地看着她。
“怕什么。夜深人静地，谁会发现我们。”雪儿有些不以为然。原来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试过晚上跑到教师食堂找东西吃，那个胖胖的大厨师，冰箱里可藏了不少好货，每次都会有意外的收获。可从没被人发现过。
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工作，也许是饥饿战胜了恐惧，柔儿领着雪儿来到通往御膳房的小路上，走到路口，雪儿伸手拦住她：“你回去吧，要是两个人都受了杖刑，可就没人照顾了。”
“你要小心啊。”柔儿犹豫了一阵，终于吐出这句话。
“走吧，我会小心的。”雪儿向她点点头，大步向前走去。夜晚的风凉凉的，让人心底特别快意，脚步也变得很轻快。蹑手蹑脚地走到御膳房前，轻轻推开门，雪儿机警的眼睛向四周扫视，吃的东西放在哪啊？摸着黑向前慢慢走，绊到一个大鼎，没有摔跤，却惊出一身冷汗。
雪儿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里面的黑暗，靠墙放着一排大食盒，窗前还有大柜子，蒸笼，木桶，一个个地翻开查看，哇，好多好东西，雪儿迅速拿起一大块香喷喷的烤羊排，送到嘴边大啃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蒸笼里寻着几个糯米团子，一起拿出来，等会带回去，最好多拿一些，这样万一明天仪安又想出什么花招，饿她们的饭，也不怕她了。
呃，吃得太急，噎着了。雪儿睁大双眼，寻找可以解渴的东西，暗处一只手拿着一个奇怪的瓷瓶，递到她面前：“来，喝一口。”很温和的男声，虽然听不懂，却明白他的意思。
雪儿不假思索地接过去，狠狠地灌了一口，啊，是葡萄酒，好甘甜的滋味，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这才递还给他，等来人接过瓷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忽地一下跳起身，来不及叫，对方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别叫，小丫头。”
他的嘴里喷出浓浓的酒气，清朗的声音，纯正的契丹语，带着磁性，雪儿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却能猜到，所以她很快点了点头，男人把手从她嘴上拿开，把手里的瓷瓶送到嘴边，又是一大口灌进去。
雪儿心里有些紧张，一个奇怪的人，居然也和自己一样躲在御膳房里偷东西吃。不过即然大家都在一个战壕里，就是战友，管他是哪宫的太监，先吃饱了再说。雪儿用汉话说了一句：“你的酒味道很好。”
“原来你是汉人。”男人在黑暗里轻轻笑了一声。看不到他的面目，只能感觉他个子很高，宽宽的肩膀，年纪似乎不大，可怜，这样的人居然也做太监。这个世道真是没天理了。雪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自己手中未吃完的羊排。肚子填得差不多了。吃不了兜着走吧，她到柜中寻到一大块干净的白布，包了几十个糯米团子，还有烤熟的牛羊肉，扎紧了，背在肩上，对男人笑道：“我先走了，你继续。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受杖刑的。”
“知道。”男人低声地笑着。“明天你还会来吗？”
“明天？”雪儿摇摇头，“我带了这么多吃的，就算仪安那个老太婆再罚我，我也不怕了。”
“原来你是洗衣房的女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雪儿没有回答他，迈动脚步，吃力地往门外走去，肩上的份量可真重。
“你的声音很好听。”男人忽然低语。
“谢谢。”雪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明天，我请你喝刚酿的葡萄酒，不见不散。”男人的语气听来无可辩驳。
“呃……。”雪儿有一丝犹豫，一个寂寞的太监，她很快下了个定论，“好。”这个字不经过大脑就吐出来了，都怪自己那一不小心就泛滥的同情心。
“我在这等你。”男人的话追着她出了门。雪儿的脸忽然有些红，怎么有点约会的感觉。而且还是和一个太监，不过自己向来不会岐视任何人哦。还好天很黑，要不自己现在的样子这么丑，非吓着他不可。
一路行来，都没遇到人，夜深人静之时，那些宫中侍卫都到哪去了，雪儿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就忽略了这一切。轻轻敲开房门，柔儿伸出手，飞快地把她拉进去。“你回来就好，把我担心死了。”
“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雪儿拍手笑道。“快吃吧，香着呢。”把吃的东西放在桌上，雪儿招手叫柔儿过来，两人都不敢点灯，只好就着外面的月光，大快朵颐。
第二天，随着仪安高音喇叭一般的叫声，雪儿和柔儿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套上各自那身简陋的宫装，雪儿在柔儿的言传身教下，对于契丹发髻的梳理，已经颇有心得，三下两下就弄好了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打开门奔出去，仪安尖锐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视了一番，柔儿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想当然的菜色，雪儿满脸红包，根本看不清面目，但是精神却很不错。
仪安鼻中哼了一声，饿了一天，居然没有饿晕，这两个小丫头的生命力比她想象的要强得多。
吃过简单的早饭，又是一个上午的忙碌，雪儿经过了昨天的事，彻底学乖了，手上的擦伤还没好，只有忍着痛在池子里洗，在青石板上锤，皂角的刺激性很强，浸润着伤口，痛得她直抽冷气。虽然房里还有偷来的吃食，但是能不受罚，还是更好些。否则这老妖婆非起疑心不可。
想到这里，雪儿悄悄抬眼看仪安，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标准的契丹女人面貌，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总是抿得很紧，一付刁钻刻薄相，这是雪儿对她的评价，长得并不丑，就是心太丑。
仪安慢慢踱到她身边，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她，皂角用得太多了，拿木锤的姿势不对，衣服上的斑点还没洗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丑陋的宋国女人，初见面就让她从心底感到厌恶。姣好的身形，如黄莺一般悦耳的声音，走起路来轻盈地象跳舞，不管是饿她的饭，还是训斥她，她的脸上都总是带着笑，那种乐观的，充满阳光的笑容，这一切都让她痛恨，若不是女孩满脸的红包，她一定会想办法毁她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