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命里若无莫强求（1 / 1）
夜已深沉，漫天的乌云遮掩了本该皎洁无暇的圆月，十五，十五的月亮……居然被遮盖的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我端坐在永福宫榻上，周围一片寂静，静的连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玉儿从屋外走进来，我慌乱的看着她。她跟我对视片刻，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姑姑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估计最晚后天，皇上就会回宫了。”
“阿哥……不好是不是……”我小声的问着。
“听着！”大玉儿忽然冷下语气来：“这不关你的事！知道吗？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什么诅咒，去他的诅咒！哪有这么灵验的，事在人为，怎么可以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如果仅凭你一句话，就真的发生的话，那你还愁不能事事称心如意吗？那你还用得着委委屈屈的……”
“皇上会信吗？”我突然打断她的话，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摇摇头：“皇上不会信的……姐姐也不会原谅我的……我是怎么了……我居然，我居然真的说了八阿哥会死啊……我是怎么了啊——”我紧紧的抱住大玉儿的腰，狠狠的哭起来。
“皇上……”大玉儿语气突然变得坚定了许多，“我会让他相信的……”
第二天傍晚，皇太极带着八旗子弟从西山围场赶了回来，半刻不停，风尘仆仆的进了关雎宫。
面对皇后的担忧，面对玉儿姐姐的关心，面对御医们的叹息，海兰珠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牢牢地守着她的儿子，直到皇上回来，见到皇太极，她的第一句话便已经把我逼上了绝路。
“高云曾当着我的面诅咒八阿哥，如果八阿哥有什么不测，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皇上给臣妾，给八阿哥一个交代。”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大惊失色，庄妃紧皱眉头，而皇太极，只是稳稳的抱住海兰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话传到莫愁堂来，我定定的跪在佛像面前：“苏西尔，你去一趟关雎宫，告诉皇上皇后还有宸妃娘娘，高云自知不能挽回，自此刻起静候莫愁堂，八阿哥若有意外，高云自不会多活一刻。”
苏西尔哭着跑出去。
我闭上了眼睛，手里默默捻着佛珠。
我知道，他的死与我无关；我知道，这只是历史的发展；我知道，这一切我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似乎觉得如果我不说那句话，今日我便不会有犯罪感，不会自责，但是我说了，总觉得冥冥中，我在推波助澜，我在做帮凶……
秋雨连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天空再也没有出现过日月的影子。
太医们日夜守候在关雎宫里，片刻不停的想着办法，但是，八阿哥的病症始终不见减轻，或是啼哭，或是昏沉。太医们异口同声说是因为海兰珠体质的关系，而导致阿哥打从娘胎中就气虚体弱，如今是感了风寒，所以病态汹涌而至，无药可医。
皇太极的勃然大怒，海兰珠的撕心裂肺，都唤不回八阿哥的康复。
我日夜跪在佛像前，直到永福宫消息传来：九阿哥病重！
“什么？”我大惊失色，抓住苏茉尔的手臂：“怎么会这样？”
苏茉尔停了半响，扑通一声跪下：“咱们格格是为了您啊……格格说，曾经听您提过，当日争辩，宸妃娘娘曾经说过九阿哥的坏话，所以，她就想办法让九阿哥染了风寒，由此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两位阿哥若是都痊愈了，皆大欢喜，从此太平；如果两位阿哥都有不测，格格决心跟宸妃娘娘争到底！如果只能有一位阿哥脱险……”
“如果是八阿哥康复，我便无事；如果是九阿哥，她便要说是福临命硬克了八阿哥……是不是？”我忽然明白过来，“疯了！纯粹是疯了！苏茉尔！你怎么可以由着她胡闹？我不要以命换命！我不要以福临的命换我的命！”
“疯了的不只是玉儿一个！”姑姑的声音突兀的穿插进来，我愣神之际她已经大步迈进佛堂来，怒气冲天，大失平日的皇后仪态：“云儿，你是不是告诉过多铎？”
我傻傻的点点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居然有人散布谣言，说如今八阿哥病重是豫亲王所致，豫亲王时常在府中对宸妃不敬，对八阿哥大肆咒骂！这谣言，恐怕是多铎有意让人传播出来的！只为为你代罪！”
多铎……为我代罪？他这是在陪我同死啊！“皇上知道了？”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我已经让珍哥去豫亲王府告诉多铎，不许再胡闹了！我已经下令不许胡说八道，违者杀无赦！皇上那边……最近宸妃身子不好，昏过去好几次，皇上忙都忙不过来，也无暇顾及这些宫外的闲言碎语，应该还不知道吧，最起码，没说过什么。”皇后坐到凳子上，“只希望多铎能够悬崖勒马，皇上无心追究，这是最好的结果。”
“玉姐姐那边呢？九阿哥有没有传御医？”我继续追问着。
“当然传了！我哪能由着她胡来！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添乱！云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皇后姑姑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的指责我，随即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自然会和皇上力争到底，只求八阿哥没事儿，万事大吉。”
听得这话，我苦苦一笑，转回到佛像面前跪着。万事大吉……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我死了，就是真的万事大吉了……
“云儿……”姑姑见我这样，出言相劝。
“姑姑！云儿求您，照顾好玉儿姐姐，照顾好九阿哥福临，拜托了……至于我，还是那句话，如若八阿哥不测，云儿绝不多活一刻。”我深吸一口气，大不了是个死，我才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