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刻骨仇恨不敢忘（1 / 1）
幽暗的烛光，微微的闪烁着，在风中颤抖，一如我冰凉的心。
跪在阴暗的佛龛面前，手持鱼椎，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鱼，鱼椎敲在木鱼上，一如敲打在我的心上。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我独自住在这个霓心苑里，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
那天之后，霓心苑里的所有下人统统搬了出去，一个都没有留下，只有正黄旗侍卫，一班两人，轮流日日夜夜守在院子门口，不许人进来，也不许我出去。有时候我也在想，明知道清高如我，是不会偷跑出去的，为什么还要派人看守呢？或许，皇太极是怕宫里会有人趁机报复，所以才派人来，也算是保护我……片刻又不由得嘲笑自己，皇太极还会对我这么上心吗？恐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苏西尔那天被拖出去杖责，二十板下来整个人都是血肉模糊，却还苦苦哀求要来霓心苑，跟她们家主子在一块儿。傻丫头，此时你的主子已经全然无力了，再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了啊！狠下心来关起房门不理会她，不理会她的哭诉、哀求，直到她昏死过去，直到她被清宁宫的人抬走。我知道皇后姑姑一定会救她的，救不了我就一定会救她的……
看看窗外，已是三更过后，站起身活动活动麻木的双腿。仰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这时候各宫人马都该安置了吧？
被囚禁之后，我只提过一个要求，就是要了这尊佛龛，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在屋子里念佛，在他们眼里，我保不住荣华富贵，又保不住手底下的人，这时候已经心如死灰，无力再去争什么了。
可是，他们都错了。
刻骨铭心的仇恨，我想忘也忘不掉，闭上眼睛，就是淑玉的惨死，苏西尔的狼狈，还有惠哥的得意洋洋。念一次佛经，磕一个头，只盼望淑玉到了那个世界，不会再受欺负，下一次投胎转世，可以有个好人家；敲一次木鱼，拨一颗佛珠，只在心里再念一次她们的所作所为，告诉自己下一次，再有一次机会，我决不会手软留情……
“二位早上好！”又是一个大晴天，风和日丽，春意盎然，我洗漱完毕敞开院门，看到的是两个熟悉的面孔，福山福海两兄弟。他们两个是我独居之后的第一班岗，我很想告诉他们我还认识两个福家的兄弟，福尔康福尔泰！哈哈！
“早！”福海微微笑着点点头，福山还是依旧的板着脸。
“今天早饭还没送来吗？我都饿了！”每天三顿饭都是从外面送进来，这倒是比以前的日子还要舒服，最起码不用自己动手做饭，只不过饭菜的内容就……
“请姑娘里面等着，待会儿再叫您就是。”福海说道。
我正要答话，一个太监提着个食盒走过来，把盒子交给福山，转身就走。
早就习惯了在这些人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不怪他们，攀高踩低是人之常情。
“请。”福山检查无误，交到我手上。
上一次打开盒子居然窜出一只大老鼠，的确把我吓得不轻，不用细说也知道是谁的嫌疑最大，可惜，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不过那次之后福山都会替我检查一番再拿进来，对此我也深表感激，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嘛！
拿回屋里去放到桌上，打开盖子就闻到一股馊了的味道。现在春末夏初，天气转热，东西放酸放坏是不可避免的，要是到了冬天，恐怕就是可以跟石头媲美的馒头、凉的带冰碴子的菜肴了吧……想想高云叱咤风云十几年，现如今竟是这种待遇，真的是世事难料！
挑挑拣拣不太严重的吃下腹，剩余的都漫过墙头扔出去，起初还在想会不会破坏环境，或者砸中谁的头，后来才知道，这面墙后面就是荒废的了，不会有人，给我当垃圾场倒也不错！
吃完早饭，把食盒还给福山，再还给那个太监就是他的事了！我呢，就开始侍弄我的花草，日子反正已经这样了！何不让自己的生活环境美一点呢？好在院子里有井，有水桶，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还都在，只不过只有自己一个人动手就是了。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我哼着小曲，摘剪着多余的枝叶。
“哟！云儿好兴致啊！”突兀的声音响起，我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海兰珠带着惠哥站在门外，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惠哥见我回头，趾高气昂道：“见了宸妃娘娘，还不行礼问安？”
福山福海已经跪下，我看了看他们，微微一笑，一甩帕子屈膝道：“恭请娘娘金安！”不等她说话，率先站直了身子。
“你好大胆子！一个奴才，娘娘还没说免礼，你就敢擅自起身！”惠哥骂道。
“日前你去霓心苑的时候，见了我可是连屈膝礼都没有，我说什么了吗？宸妃娘娘自然心胸应该比我宽阔吧，怎么会跟我一个奴才计较这些！”我淡淡笑道，“惠哥，真的算起来，我还是跟你学的呢！”
“你……”惠哥要说什么，被宸妃接过话茬去。
“行了！宫里谁不知道云儿牙尖嘴利，口上功夫最是厉害，你怎么斗得过她呢？”海兰珠制止了惠哥，“云儿，看你见到我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怎么，姐姐来看望你，不欢迎么？”
我顿了顿，看向福山福海：“你们是奉旨在这儿的。当初皇上圣旨，将我囚禁在霓心苑，我不许出去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如今宸妃亲口承认是来‘看望’我，你们还不去禀报皇上，说有人抗旨不尊？”
“就算是有圣旨在，皇上对我也会网开一面，你奈我何？”海兰珠笑道，“高云，你最好放机灵一点，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云格格吗？一个奴才想跟我斗，还差得远呢！”
“是，奴才自知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劳娘娘大驾。霓心苑脏乱，不敢脏了娘娘的眼，还请娘娘回宫吧！高云不送了！”一转身准备回屋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站住！”海兰珠吼道，见我不加理睬，提脚想迈进门来，却被两尊门神拦住，“你们好大胆子，敢拦我？”
“放肆，不知道这是宸妃娘娘吗？”惠哥也叫道。
“奴才不敢犯驾！只不过，皇上日前有旨，霓心苑不许出入，还请娘娘见谅。”福山道。
“你们让开。皇上问下来，自有我去说，怪不到你们！”海兰珠没好气的说道。
福山福海异口同声道：“奴才不怕皇上怪罪，只为恪尽职守！”
“你们……你们……”海兰珠半响说不出话来，忽然转变语气，“云儿果真有几分狐媚功夫，我今天倒是见识了！从你入宫，内有皇后庄妃，外有多尔衮多铎，连皇长子豪格也卖你面子！如今这才几天，连守门的奴才也跟你一条心了！啧啧……云儿，你还真是给咱们科尔沁长脸啊！”
我只觉得头都在嗡嗡作响，转回身来冷冷的看着门外的海兰珠。
海兰珠跟我对视片刻，终究是转开目光，“惠哥，知道云儿最厉害的是什么吗？就是拉拢人心！这一点啊，咱们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海兰珠，你作为姐姐说我可以，请不要牵扯别人。”我深吸一口气，漠漠说道。
“大胆！敢直呼娘娘名讳！”惠哥叫嚣道。
我瞪了她一眼不予理会，继续看着海兰珠：“论出身，你是科尔沁的格格，汗王的掌上明珠，名门闺秀；论地位，你仅次于皇后，后宫之中第二；论修养，你也曾秀外慧中，谈吐不凡。如今竟然出言不逊，口吐污言秽语，实在是惹人轻贱。我给科尔沁长脸？真的是比不过你……”
“你……你……惠哥！给我撕烂她的嘴！”海兰珠气的全身颤抖。
福山福海牢牢守住院门，不许她们迈进一步。
海兰珠忿恨的看了我们一眼，“好……你们都是……给我走着瞧！我一定会去找皇上的！惠哥咱们走！”
两个人快步离去。
我疾步走进屋子里，一头倒在床上，把整个脸都蒙在被子里：“啊——”以我最高的声音喊叫着，想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出来，只希望喊完之后能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