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大皇子家宴之一曲醉四座(1 / 1)
明月初升,晚宴开始。我带着红袖与独孤澈随一名侍女进入宴客大殿,殿内装修的富丽堂皇,处处描龙画凤,显示皇家风范。几十桌酒席分两列排开,女宾男客分坐两边,座位将满,只上首两个位子空着。我挨着门边寻了一个座位坐下,红袖立于我身后。独孤澈在对面的男宾席寻了一个与我相对的座位坐下。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加入。人们各自忙于应酬,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或推杯换盏,或堆笑寒暄。五六十口人无序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搅得脑中一团浆糊,我看了独孤澈一眼,他给了我一个微笑。
入座不久终于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周围有几束目光扫来,我含笑一一与她们对视,引来一阵唏嘘赞叹,只听有人窃窃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生的如此美貌?”
“不知道,从没见过。”
“我听说大殿下今天请来了‘出尘入世’为蓝妃娘娘助兴,莫不是那‘入世’吧!”
“名字起得倒雅致,说白了不过是名歌妓!”
众人皆吃吃的笑,红袖听着有气,担心的拉拉我的衣袖,我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听说,蓝妃娘娘在‘霓裳’订做的那套‘珠华’,不知怎么大殿下让这位‘入世’穿了一次,还回来后蓝妃娘娘将‘珠华’剪了个稀碎。”
“啊~,那可是价值不菲的一套衣服啊!蓝妃娘娘也舍得!”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哪是一件衣服的事儿,分明是……”
“大殿下驾到!蓝妃娘娘驾到!二殿下驾到!三公主驾到!”一老奴站立于大殿门口高声唱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起身恭立,待几人入座后又纷纷行礼,方才入座。这才见到蓝妃已换一袭红衣盛装,高挽云鬓,端庄肃穆,同白日船上小鸟依人的模样判若两人。旁边的宇文明基也换了一身整齐装束,玉冠锦衣,面带招牌笑容。温和中带一丝威严。只听宇文明基端起一杯酒开口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亲戚朋友,平时疏于走动,借蓝妃的生辰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今天这里就没有君臣之礼,只有兄弟姐妹,好好欢聚,不醉不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说着将酒倾到口中。众人举杯呼应,我也跟着微抿了一小口。
“嫂嫂,业儿敬您一杯,祝嫂嫂永远年轻美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业儿先干为敬!” 宇文明业说完一干见底。
我心道:这小子看来没事了,声音听起来不哑了。新换的一袭白色带玄纹锦衣更显得年少英俊。
“嫂嫂,媚儿也敬您,祝您永远是大哥的最爱!嘻嘻……”座首的那位叫做宇文明媚的公主,操着甜美的声音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好,好,你们这左一杯右一杯的要把嫂嫂灌醉了不成?”蓝妃掩口轻笑,玉指轻捏酒杯,以袖掩口,凑到唇边轻啜,喝完用手帕慢拭嘴角。姿态优雅的如同一副画一首诗。只见她朱唇慢开,未语先笑,“今天是我蓝妃的生辰,能得到大家的祝福,我心下感激,望各位能够尽情欢乐,尽兴而归。今天还有一件高兴的事儿,就是有幸结识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正所谓好事成双,我决定认她为妹妹。殿下说可好?”
蓝妃话一出,不只是我,连宇文明基也被吓了一跳。
我抬眼看向宇文明基,我希望他阻止这件事,我不想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由于离的远看不清宇文明基眼中的神色,他闻言一怔后,即而不露声色的温和说道:“爱妃喜欢就好,你自己作主便是!”说完举杯将杯中酒喝干。
“如此,多谢殿下!”蓝妃抬首在人群中搜索我的身影,终于她发现了我,冲我招手道:“安妮怎么坐那么远,快过来!”
我起身,在众人或惊艳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款款走到蓝妃近前,盈盈一拜,决然说道:“多谢蓝妃娘娘抬爱,只是安妮与蓝妃娘娘身份悬殊,恐落人话柄,不敢高攀,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此事已定,妹妹不必多言!妹妹冰清玉洁,灵秀聪敏,作歌赋诗样样俱佳。论才情容貌有谁个比的上?姐姐就是喜欢妹妹这小古灵精怪,看有哪个敢乱嚼舌头!”蓝妃软言细语,但不容拒绝,让我后退不得。
如果蓝妃是真心真意,我也没什么损失,只会平添一些麻烦而已;如果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瞟了一眼宇文明基,见他半眯着眼睛一口一口漫品着佳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蓝妃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想到这儿,我莞尔一笑,快声快语道:“如此,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妹妹快快请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行此大礼,来见过姐夫!”
“安妮见过姐夫!”这才是重点吧,对自家人耍的把戏,却非要把我这个外人牵扯进来。抬眼看了宇文明基一眼,心中不禁好笑。
宇文明基看我一眼,眼中有几分无柰,嘴角带几分苦笑,几分自嘲,压着声音轻道:“妹妹请起!”
众人又是一片恭喜声,此起彼伏。我看了看左侧一边默不作声的宇文明业,只见他慵懒的斜倚在椅背上,一手随意的搭在椅子上,一手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眯着狭长的凤眼邪肆的看着我,仿佛对这出戏的结局已了然在胸!
我又看了看右侧的那粉雕玉琢三公主,她撇了嘴角扫视一下大殿,然后不屑的一笑,兀自抿了一口酒,发现我看她,她上上下下从里到外的打量我一番,然后不置可否的收了眼神,认真的喝起酒来。
我暗自笑了笑,这皇家的孩子不仅能够演戏,还一个个都善于看戏。
待在这儿,还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早了早回吧,于是扯了个微笑对蓝妃说道:“妹妹偶从一游方人士处学得一曲好歌,既是姐姐生辰,今‘出尘入世’就将此歌弹唱出来献予姐姐,以作贺礼!”
“哦?什么好歌?快快唱来!”蓝妃很有兴趣的说道。
我同独孤澈并排抱琴席地面坐,默契的起指将今天练习的《祝福你》边弹边唱出来。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
永远多采多姿
心坎中聚满百般好
长存百般美
祝福你在你一生里
永远充满欢喜
好开心共你好知己
时时笑开眉
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
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
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
冬天冰霜不至
祝福你遂你冲天志
百尺竿头高起
一生中愿你每一天
时时笑开眉
衷心祝福你永远祝福你
达到真善美
衷心祝福你永远祝福你
达到真善美——
歌罢,宇文明业带头拍手叫好。
“业儿,这词儿,都能听懂?”半知半解的蓝妃疑惑问道。
“我府上有一人的说话与此歌的发音差不多,但也不完全相同,反正这词儿我是全部都懂,‘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冬天冰霜不至。……达到真善美。’真是好词!嫂嫂你说是不是?”宇文明业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兴奋了一张小脸将歌词讲与蓝妃和众人。
蓝妃一双玉手轻拍点头称好,众人也纷纷附合点头赞叹。
我与独孤澈对视一眼,均摇头苦笑,弹给这些人听真是糟蹋了。
“也不过如此!”一片附合声中,一个反对的声音尤为清晰。众人皆一怔,好奇的将头转向这个人。
“三公主,有何指教!”我看了眼宇文明媚,谦虚的询问道。
“曲子单调,词语直白,不工整,短小无味儿!”宇文明媚轻轻晃动着杯中泛着琥珀光泽的果子露,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笑了笑,接口说道:“三公主说的没错,单调、直白是这首曲子的特点。就如这美酒,也是各有特色,烈酒陈酿虽好,但入口辛辣下喉良久方品到其芬芳甘美。而公主手中的果子露,入口便能品到其酸中带甜,甜中有酸,令人齿颊留香。简单的美味,直接的享受,何尝不是一种快乐?”我停了一下,转身面向宇文明基和蓝妃,一时好强心起,脱口说道:“请殿下、娘娘恩准将琴案设在殿外湖边,安妮要焚香净手,愿在月下为娘娘再献一曲。”
“准!”宇文明基朗声说道。
众人浩浩荡荡移到湖边。看得出,像宇文明媚一样等着看好戏的人为数不少。
走到已摆好的琴案后款款而坐,一旁香炉的细细的烟丝随着微风袅娜而升,月升湖面,大而明亮,将圆不圆。我盘坐于案前,摒气凝神,手指轻拨,一首应情应景的《春江花月夜》倾泻而出。这首曲子曾是我下功夫苦练的一首曲子,它那富有江南丝竹音乐特点的旋律委婉优美,而且节奏又流畅多变,极具东方的诗情画意,我非常喜爱。
柔婉的旋律,安宁的情调,描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暮鼓送走夕阳,箫声迎来圆月的傍晚;人们泛着轻舟,荡漾春江之上;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
随着琴声我轻声吟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曲终音尽,众人尤自沉醉其中,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通晓音律之人,虽然曲子共有十节之长但许多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动不动,这就是这支千古名曲的魅力所在。
我缓缓起身,移步到水边,凝望着明月,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老爸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看着月亮?
独孤澈缓步走到我身边,看着月亮,喃喃的说道:“安妮,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我侧头看他一眼,他脸上的白玉面具在月亮下泛着柔和的光,安祥、亲切。我翘了嘴角微微一笑,仰望夜空,此刻的月亮又大又亮几乎遮掩了所有星星的光芒,好美!
此时才发现自己竟从来都没有好好观赏过这美丽的月亮。认识浩之前没有认真的看过夜空,认识浩之后就只知道看星星……
良久,只听宇文明基像是突然惊醒,喃喃道:“好美的意境!让人心向往之!得听如此美曲,美文,此生无憾了。”
“妙!妙啊!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蓝妃咂声赞叹。
众人也是一阵唏嘘,赞叹。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心道:这首曲子折服了古往今来多少人,能不好吗?
“你果真有真本事,我明媚小看你了!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宇文明媚用粉拳用力捶了我的肩膀一下,眼睛流露着真诚和快乐。
我揉了揉吃痛的肩膀,也学着她的样子捶了捶她的肩膀,爽快的笑道:“我也喜欢你,干净、不做作,直来直去,你与他们不同,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可那会你理都不理我。”
宇文明媚呵呵而笑,这时宇文明业挤到我面前,用一双灼灼的凤眼热辣辣的看着我。
宇文明媚见状对我狭促一笑,扒到宇文明业的耳边大声的假咳一声,宇文明业惊的全身一颤,嗔怪的看了一眼宇文明媚,遂转过头对我眨了下狭长的凤眼问道:“那我呢?喜不喜欢?”
我对他一笑,然后装模作样的围着他边转边打量一番,皱眉道:“骄傲不羁!自负自大!不喜欢!”
“你!”宇文明业再一次气结。
一旁的宇文明媚笑得花枝乱颤,喘声道:“二哥,平时都是你气别人,连父皇都拿你没办法,怎么今天落了下风!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丫头,反了你了,敢说二哥的风凉话,你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边斥责边追逐已逃得远远的宇文明媚。
我同独孤澈对视一眼,我们眼中有着相同的情绪——羡慕。听独孤澈提起过他从小被师傅收养,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他与我同样是孤单的人,不曾拥有过手足,不曾拥有过这样的亲情。在这种时候心底那份不易察觉的渴望就会苏醒。
“主子!这绢花何时送?”红袖捧着一个大礼盒,挤到我身边。
我从她手中接过礼盒,捧到正在同众贵妇谈笑的蓝妃面前,笑道:“姐姐生辰,妹妹身无长物,做了这些绢花了表心意,愿姐姐像这花一样,娇容永驻!”
蓝妃不在意的打开锦盒,里面装了二十只颜色各异的比手掌稍大些的方形锦盒。蓝妃选了一只红色的打开,疑惑的伸手触摸,惊讶道:“是绢纱做的,竟像真花一样!真是巧夺天工呀!”边说边亮了一双美眸惊喜的看着我。
周围众贵妇小姐均艳羡不已,我不失时机的说道:“姐姐喜欢,等妹妹的首饰小店开张,再请姐姐移驾,任意挑选些中意的。这二十支牡丹绢花除了颜色外,形状无异,姐姐不如选几朵中意的颜色,将其余的赠送了众夫人、小姐吧。”
蓝妃欣然点头,众人也皆大欢喜。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了,不仅得了丰厚的赏赐,凭空多了一个有皇后前途的姐姐,交了一个性子相投的朋友,认识了一个也算有趣的骄傲的‘大公鸡’。最重要的是我未开张的小店先迈出了成功的一小步!
文中诗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曲《祝福你》华纳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