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学士府
在素洁雅致的花厅内,刚下朝回来的大学士天敬之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轻快的表情,而是反背着双手,在那里来回踱步,唉叹声不绝于耳.
“老爷,为何你今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是心神不宁,总在唉声叹气之中?莫非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天敬之的夫人王氏眼见丈夫神色不对,便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流露出无限关爱和柔和,让人一看便知是一对恩爱夫妻.
“是有大事啊!”天敬之说道.
“何事?你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可有个对策.”王氏今年四旬有余,风韵尤存,看得出,当年也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太子即将选妃,国母已经下旨,龙国之内凡年满十八岁至今尚未婚配出嫁的女子皆要应选,我家香儿年芳十八,尚未出阁,不是也需参选嘛.可是,她……唉,老夫正在为此事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天敬之与爱妻相差八岁,五十出头的年龄,但是身康体健,他是龙国的大学士,饱读诗书,满腹锦绣文章.
“我道是何事,老爷你此等聪明之人,此刻却糊涂.”王氏说道.
“为何?”天敬之问道.
“老爷,先莫心烦.我家香儿天资聪颖,一定会有好法子.不妨先将她唤了来再作打算.,如何?”
“对,对!香儿可比我这个爹爹有主意!她向来冷静机智,说不定会有好的解决之策..”此刻,天敬之才有点恍然.
王氏对侍立在自己身边的一名丫环说道:”如风,你速去将小姐找来,就说有事待商.”
被唤作如风的丫环长得清秀整洁,身着水粉色小衫绿褂裙,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是香儿小姐的贴身丫环,和小姐情同姐妹,这两天由于一向服侍夫人的如意告假,她才会被小姐派来服侍夫人.
“是,夫人!’如风领命步出花厅.
如风用最快的脚程进行着*的差事.学士府虽比不上宫里的宏伟壮观,但是,也是前三进后三进,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样不少.她先到小姐的闺阁登雅阁,但是,小姐显然没有在此,又转到老爷的书房,也是遍寻不着小姐的踪迹,侧儿细听,四季亭中无半点琴瑟之音,可见,小姐并未在弹琴之所,了解小姐甚深的她马上赶至小姐最后一个会出现的地方,那就是天府的花园.
如风的身影还未到,就听到了飒飒剑气声.她的脚步还未停稳,便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惊呆了.只见一抹白色身影手持长剑不断变幻身形,在梨花丛中忘我得轻舞,时快时慢时急时缓,这些都不奇特,奇特的是在她身边有无数彩蝶震翅飞舞,随着她欢快的上下翻飞轻如鸿毛的身体,周围的彩蝶也越来越多,人和蝶好像化为了一体.此等景象让如风看得是如痴如醉,尽管这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我们的小姐可真奇怪,既喜欢弹琴下棋,又喜欢武剑弄棒,轻功更是了得,小姐的几个兄长都甘拜下封.每当小姐在花园里尽情施展高超的剑术和轻功时,浑身就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说不上来究竟是何种香味,却能够引来成群的彩蝶和她一起翩然起舞,真让人叹为观止.如风趁着小姐还未练完就在心里说道.
“小姐,如风姐姐来了.”如月轻唤正沉浸在剑术快乐之中的天紫嫣.如月是小姐的另一名丫环,与如风是孪生姐妹,长得出奇得像,可是,天紫嫣一眼就可以认出她们谁是谁.
天紫嫣轻轻吐纳,收起了剑招,如月为她递上一块汗巾.她轻轻擦拭着香汗.
“如风,是娘亲命你来找我吗?”天紫嫣柔和得问,她的气息已经平稳.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似山涧泉水叮咚作响,听得人浑身舒畅.可是,拥有如此美妙嗓音的主人却用白纱遮着脸,只露出一双顾盼生姿的晶亮瞳眸,真想揭开面纱一看真面目.
府里上下没有几个下人真正见过天家小姐的真面目.有的猜测她可能长得满脸是脓包,或者天生歪嘴豁鼻,羞于见人,才会出此下策,有的想可能小姐原本是美丽女子,一场意外将她的容颜夺走了,怕吓到别人,才用面纱蒙住脸,也有的想许是小姐为了好玩才这么做.
呆愣了数秒,如风才回过神来,道:”是的,小姐.是夫人请小姐到花厅去,说是有事待商.”
在天家,儿女地位是平等的,不分尊卑.身为天家唯一的女儿,天紫嫣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在天家也有一席之地,任何事情都有说不的权利,不似一般人家的女子,凡事只能听从父母长辈之言.她能有如此之高的女儿家地位,这也是和天敬之的宽厚明理密不可分的.
“如月,你与我去见娘亲,让如风在花园里稍作歇息,你瞧她一脸红扑扑的,怕是为了寻我没少走冤枉路.”天紫嫣体贴入微得说道.
“多谢小姐,小姐真体贴如风!”如风从心底感激小姐的善良柔和,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如风如月本是一双无依无靠可怜的乞丐姐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冬夜,双双冻昏在天府大门口,被慈爱的天老爷善心收留,他怜悯她们的悲凉身世,从此收她们做了天府的丫环,安排她们服侍天家唯一的女儿.不仅供姐妹俩食住,而且还发放粮薪.俩人为了报答天老爷的大恩大德,一心一意服侍小姐.而小姐从未瞧不起她们,视同姐妹,善意待之.
那年小姐十岁,如风如月八岁,就连俩人的名字也是小姐给取的.一晃八年过去了,三人的姐妹情谊更加深厚.
如月紧随在小姐身后来到花厅,见老爷和夫人都在.
“老爷,夫人,小姐来了!”如月禀报道.
“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天紫嫣向父母作揖道.
“香儿,快过来,爹爹和娘亲有事与你想商.”见女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到来,王氏拉过女儿细致的双手,让她坐于自己的身边.
“咦,此是何物?”不等天敬之开口,王氏却盯着爱女的秀发问道.
如月赶紧上前查看.呀,小姐的头上有好几朵洁白的梨花花瓣,便道:”夫人,这是梨花,刚刚小姐在花园耍剑呢.那儿的梨花开得正盛.小姐,来,让如月将它们取出.”如月将天紫嫣头上的梨花一一除去.
“其实小姐,你的头上有梨花看上去更美呢,小姐的秀发真美.”如月忍不住说道,惹得夫人笑出了声,许是骄傲自己生了这样的女儿吧.
有梨花无意钻入了紫嫣的面纱里,她顺手解开了白色的面纱,一张素脸在如月眼中一目了然.
这是何等让人惊艳的脸哟!光用一个”美”字是无法形容的: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仿佛能掐出水来似的,完美的瓜子型脸,一双巧若盼兮的明眸,像天上的星子般熠熠生辉,挺翘的秀致鼻梁,细细弯弯的柳叶眉,似两弯月牙,丰润红滟的樱唇,雪白的贝齿,再配上如云的黑亮秀发和婀娜体态,活脱脱是一个天女下凡啊!
如月不禁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她亲睹小姐芳容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都是由姐姐如风为小姐梳洗更衣的,而有时小姐还亲力亲为.自己想做这份差事想讨还讨不来呢.尽管亲眼见到小姐真面目的机会不多,但是,她就是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小姐的花容月貌都会忍不住愣在当场.每次见”面”都让她更加惊艳于小姐出尘之美,简直惊为天人!难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小姐,你真美啊!”如月痴痴得说道.尤记得她初次见到小姐真容的情景:在她们俩姐妹进天府的次日,管家冯伯便带着她们去见小姐.一见到蒙着脸的小姐,好奇心驱使她们暗自猜测这个小姐一定是个丑八怪,如若不然为何要将自己的脸藏在白纱之下呢?
终于有一天,当她们主仆三人一起玩耍时,如风一个不慎,将小姐的发辫弄乱了,请求小姐去掉她脸上碍事的面纱,好重新梳理秀发.当小姐的小脸完全展露在她们面前时,姐妹俩的惊讶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她们的嘴巴张得不能再大了,小姐真是太美太可爱了.尽管当时的天紫嫣才十岁,可是,已经有了婷婷玉立的雏形.随着年龄的推移,她变得更加美丽不可方物.
对于如月的赞美,天紫嫣只是抿嘴一笑,这抹笑容更让如月看得差点流口水.在小姐的*之下,她和如风也会识文断字,现在的小姐应该是’一笑倾城’吧.
“娘亲,瞧爹爹一脸愁容,难道家中有何不幸之事发生?”心细如发的紫嫣见父亲的脸色不佳,故而发问.
“宫中下旨,将为瑞王挑选太子妃,女儿你自然符合条件,但是又不可让宫中选中,你爹爹正为此事发愁.”王氏替丈夫说道.
紫嫣轻笑一声:”女儿当为何事.此事甚是简单.只要爹爹向宫中上奏,就说家中女儿染病抱恙不宜参选,如此一来,女儿岂不躲过此关了吗?”她不假思索献上一计.
“唉,爹爹何尝没有想到过此招啊!”天敬之望着女儿无与伦比的容貌叹道.知女者父母也.天敬之深知女儿虽为大学士之女,却有着一颗平凡良善之心,并不奢望与一个大富大贵之人共结连理,正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恩怨喜哀无人知!
“当今太子瑞王并非泛泛之辈,他狂放冷傲,能文能武,自恃甚高,视天下女人如俗物不懈一顾.故此,激得国母下旨扩大选妃范围,但凡年满十六岁至二十岁位婚配女子,无论美丑贫富健康或疾病者均须参加初选.如若是三品官以上的官员女眷只要验明处子之身便算过了初选.”
“老爷,如此说来,我家香儿只要去参选不被选上不就可以了?”王氏插话道.
“谈何容易,但凡选美,必定先观其貌,以香儿的容貌和资质定可鹤立鸡群啊.若被选中,那可不是好事啊.不羁的太子有很多侍妾,到时,香儿一人在偌大的皇宫里冷清度日,做父母的怎舍得呢?就算太子有情有义,可是,香儿的怪病,唉!”天敬之说到此,又是一声叹.
“老爷,来喝口茶,您慢慢说.”如月为老爷递上一杯香茶.
天敬之喝了口茶,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对她说道:”香儿,你有此怪病,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呢?你让爹爹如何救你呢?这也是欺君大罪!我们若被处置,我和你娘亲已一把年纪,该无怨了.可你尚年轻,家里上下这么多口人如若被一起问罪,爹爹于心不忍呐!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呢?”天敬之越讲越激动,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实在不希望自己的爱女有这么一天啊!
“爹爹……”听到爹爹这番话语,让紫嫣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容貌和才情不难被选中,可正如爹爹所说,一旦被选上,确实非她之所愿.她不会和一个尚未谋面的男子共度一生,更何况这个陌生人还是未来的龙国之王,高高在上又如何?没有情所系是不会有恩爱幸福的,爹爹和娘亲就是从小的青梅竹马,感情才如此深笃,如果有”可能”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一个平凡的男子为伴.
别看天紫嫣表面温婉可人,但她也有活泼率性的一面,更有旁人无法比拟的刚烈和坚强.她虽为女子,却更胜男儿.她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还拜师习武,她的轻功造诣更胜其师,什么天文地理均难不住她.
如果非要说还有何不足之处,那就是她的怪病了:无缘无故身上长红疹,奇痒无比,每逢月圆之夜便会诱发头痛症.
按照龙国的当地风俗,凡女子年满十四周岁者均属成年,需到寺庙行成年大礼,必须素面朝天.而当时已出落得美丽无比的紫嫣不得不解下早已戴习惯的遮脸面纱,以示诚心.她在家人的陪伴之下到最大的普光寺举行成年大礼.
由于天家素来不喜排场,随行的只有紫嫣的双亲和如风如月姐妹俩,可想而知,她的出现让寺里其他香客惊艳万分,她那出尘的容貌和柔亮的长发吸引住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就连女人也同样露出羡慕的眼神.幸亏大家都不知晓这名女子是何方佳人,哪家女子,不然,日后被媒人挤破门槛是在所难免了.
成年的礼仪其实并不复杂.由寺内的主持施行礼法,数十位寺内僧人口中念念有词,主持在每位一同接受行礼的成年女子的面额及右手腕处用圣手轻触一下,再洒以象征求福赐安的圣水,说一些吉祥去灾的好话,仪式便结束了.
可是,谁也未曾料到,当夜,天紫嫣的全身长出了点点红疹,奇痒难忍,尤其是额际和右手腕处最严重,症状直至翌日太阳升起之时方见好转,然后渐渐消逝.家人以为只是偶然的事故,当成一次意外而已,更未想到的是,到了月圆之夜,天紫嫣突然头痛欲裂,急得天府上下连夜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前来医治,无奈,大夫诊断不出是何症状,束手无策.奇怪的是,到翌日头痛症竟然消失了,而被大夫号过脉的手腕处又出现了红疹,除了痒之外,并无其它不适,到了下一个月圆之夜,头痛症再次出现.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天家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紫嫣的病症是奇症,无需药医,只要男子不接触到她的肌肤她的身上不会起红疹,也不会发痒,甚至是至亲的父兄也不可碰到她分毫.但是,每到月圆之夜,头痛症必犯,无须医治,熬至翌日症状自然消逝.
有如此怪病,一旦入选为妃,必然会被瑞王碰触,到时候奇症突发,势必让瑞王大怒,这可是欺君大罪,轻者被打入冷宫视为异类,重者则牵连全家,这是天敬之一直愁眉不展的主因.
紫嫣起身信步走了数个来回,明眸一亮,一个主意便跃上心头:”爹爹,娘亲,女儿有主意了.请稍等片刻,女儿去去就来!”说罢,神秘一笑,施展她的凌波轻功回到登雅阁,为她的主意忙碌起来.
花厅里的天敬之不知智慧过人的女儿有了什么好主意,边来回走动边等着女儿回来.
“老爷,你且静下心来.勿担心!香儿定会有好办法的.”王氏在安慰丈夫的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是啊,老爷,夫人.我家小姐是何等聪明之人,定然不会让自己身处宫中如此复杂的环境之中的.请耐心等待吧.”懂事的如月也安慰他们.
“如果香儿的主意不可行,我们不是还有磊儿君儿和安儿吗,他们也可以出出主意.”王氏说道.她口中的三人都是他们的爱子.
天誉磊是长子,现从商,丝绸生意非常不错.次子天誉君和父亲一样,在朝中为官,是礼部的后起之秀,也是聪明之辈.最小的儿子长天紫嫣四岁,是个武将,英勇善战.三兄弟虽然很少有时间同时在家里,但是,对于唯一的妹妹,都是疼爱有加,如若知道妹妹有此麻烦定会全力加以维护.
“嗯,也是,如果香儿未有好的计策,我们只有将他们叫来共商对策了.”天敬之点头道.
正说着,天家的二少爷天誉君回来了.他生得白净斯文,玉树临风,一袭青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显俊秀.
“孩儿给爹爹娘亲请安!”天誉君步入花厅,朝父母请安问好.
“君儿,你为何来得这般迟?”王氏问道.
“娘亲,此次太子选妃,礼部事务最为繁忙,故孩儿此刻方回,娘亲勿怪.”天誉君向爹娘说明原委.从他对双亲的态度可见,他也是个孝子.
“哦,你爹爹也正为此事烦恼.”王氏望了一眼天敬之.又望向门口,香儿还未出现.
天誉君立即明白父亲所为何事:”爹爹勿忧,香儿妹妹一向聪慧过人,定会想出好主意全身而退的.”妹妹的情形他们都一清二楚,他在朝中为臣,更是对太子的性情有所了解.论才识论气魄,太子都是上上之人,他是将来的龙国国主,这一点,所有人都认为非常合适,但是,唯一让人感到不妙的是,太子对待女人的态度让朝中少数人,这其中包括天誉君和天誉安感到不妥.如果嫁于太子为妃,荣华富贵另当别论,光是服侍太子就充满了无数危机和变数.
“妹妹现在何处,为何未见她人.”天誉君问道.
“香儿说有了好主意,可是,去了有一会儿还未回来.”王氏说道.
“我们在此等候便是!如月,上茶!”天誉君的话音刚落,如月的茶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