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痛(1 / 1)
今天的这顿晚饭,许至阳简直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眼光不止一次地望向端坐在对面捧着MP4听歌听得一脸陶醉的某女同志,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
纪姐从来就没有失约过,只要她答应了过来,就决不会无故爽约,早上她还笑意盈盈地问过晚上要吃什么,他可怜巴巴地说道:“每天打那么多的消炎针,嘴巴里又苦又没味道,真想吃一顿麻辣火锅啊?”
他的嘴巴被纪清浅养刁了,胆子也越来越大,居然点起菜来,纪清浅也不生气,只瞥了一眼他的粽子手,略略皱眉说了一句:“你不想你的手早点好吗?还吃这么上火的东西。”
许至阳就立刻不敢做声了,耷拉着脑袋说道:“只要不是蹄花汤,什么都成。”
偏偏晚上乔依灵这小妮子送来的正是一锅蹄花汤,她绝对是故意的,明知他吃这玩意吃得头都两个大了,居然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辞地说道:“你现在就应该多吃蹄花汤,以形补形,这样手才好得快。”
他才不要补成蹄花手,而且乔依灵的手艺又怎么能和纪姐相提并论,平心而论,她的手艺虽然也是不错的。
但纪姐为什么不来?许至阳凭着记者的直觉,隐隐感测到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
乔依灵微闭着眼睛戴着耳塞,看似在专心致志地听音乐,其实一双眼却在偷偷地瞄着许至阳,直到他将一碗汤全喝完了才松了口气,拔下耳塞,站起身收拾碗筷。
许至阳酝酿了好久,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纪姐今天为什么没来?”
乔依灵迟疑地回过头来,目光却有些躲闪,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纪姐的老板出差回来了,可能找她有点事商量。”她不知该怎么解释章亦深与纪姐的关系,她困惑,如果说是男女朋友,为什么纪姐一直不肯承认二人的关系,对章亦深亦是客气淡然的成份居多,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那为什么章亦深会无条件地对纪姐这么好?
真是对她好的话,那方优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想得头痛,脑子里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单纯天真的她从来没有往更深处考虑过,却听到许至旭不大自然地说了一句:“大概是她男朋友回来了吧,所以才没空来看我。”
正在跟一团乱麻做斗争的乔依灵顺口就接了下去。
“也许吧,他和纪姐之间出了一点矛盾,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解决的话,纪姐说不定就要和他分手了。”
抬头却见许至阳的眼神很有些奇怪,她吓了一跳,明白自己失言了,她虽然爱八卦,但一向尊重纪姐,在自己也没弄清楚情况的前提下,贸然说出了纪姐的隐私让她很惶恐。
她懊恼得不行,摸着头发讪讪地说道:“我随口说的,其实实情如何我也不知道。”
“纪姐人这么好,有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许至阳笑笑说,明明笑容很诚挚,乔依灵却从中瞧出了黯然的味道,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嘭”的一声轻响,仿佛碎了裂了,却看不见伤痕。
“你很关心纪姐?”她的语气更苦涩,连头都不敢抬,声音小得象蚊子哼,“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许至阳摇摇头,不知怎么胸口觉得烦闷不已,他走到窗户边推开了一条缝,寒风吹来面上犹如刀割,但见窗外积雪压枝月光惨淡,依稀是一片素银的琉璃世界,随风送来早梅的清香,幽幽淡淡,似有似无。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这样的一番萧瑟景象,似极了纪清浅平素清冷的神情。许至阳怔忡片刻,仿似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怎么可能?你别忘了,她只是我的纪姐。”
乔依灵心中一松,忍不住就怪自己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是啊,怎么可能,一来纪姐年纪比他大,二来他貌似才失恋没多久,汗一个,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啊,她心虚偷偷地看了一眼许至阳,暗暗擦了把汗。
“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许至阳悠悠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为难,鉴于适才的误会,乔依灵实在是想好好回答他的询问,无奈她自己所知也是有限,想了想只得斟酌着说道:“他是个沉默的男人,很英武很有气势,你是个记者,相信章亦深的名字你也听过。他对纪姐确实不错,但不知为什么,纪姐对他倒平常得很,所以我也说不清纪姐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回答得老老实实,许至阳的心却直直地往下沉,他怎么会不知道章亦深?地产业的巨子,年轻有为手腕狠辣,在业界是一个传奇似的人物。
他在26岁时就在地产界声名鹊起,纵横商场叱咤风云,传言他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他惯于寻欢作乐,偏偏又气质沉稳冷面薄情,在名媛仕女圈中是个出了名的让人又爱又恨的钻石王老五。
如果纪清浅能和他扯上关系,那么无可言喻,纪清浅眉宇眼间间的冷漠空洞忧郁沉默所为何来?
一瞬间,他的心很痛,那是种钝刀割肉的痛,明明痛到极致却伤不见血,令他呼吸为艰手足冰凉。
他不知该怎么办?
乔依灵在他身后说道:“水我给你打好了,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回过头,乔依灵正站在病房门口,她手中抱着一个开水瓶,眼中颇有担忧关怀之色,楚楚风姿怯怯不胜。
叹了口气,他从床架子取出一件大衣递过去道:“外面冷,你一个女孩子穿暖和些,早点回去,安全回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乔依灵目光一暖,点了点头,她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一把摘下耳中的MP4,匆匆地挂在他的脖子上,飞快地说道:“你要是无聊就听听这个吧。”再顾不得脸上的绯红,拔足而逃。
她这个孩子气的举动令许至阳哑然失笑,他现在那里还有心情听歌,一个人处在安静的空间,心中却是万马奔腾,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早就知道的,以他记者职业的敏感,纪姐拥有这样一家名店,气质又这样非凡,而且她无计回避的心事重重,面对他人欢笑时的隔岸望景,无一不泄露出她矛盾纠结的心理,渴望自由却无能为力的沉沦。
可他就偏偏沉溺于这样空灵虚无的眼神与偶尔绽放的微笑中不可自拔。
有种爱情注定卑微,明知是无望的结局,却宁愿傻傻地做扑火的蛾蝶。
他无法忘记那些点点滴滴的温暖,在他为一件新衣捉襟见肘时,她温言掩饰他的卑微,在他因贫穷丧爱情时,寒夜里她慰藉他的心伤,在他受伤入院乏人照顾时,她自告奋勇地为他煲汤,尽管她做这一切时,只是单纯地体现她大姐姐式的关怀,甚至她的眼神似乎透过他,落到了更为遥远的未知处,然而他却是无法忘记。
所以当同病房的老人家误认她为他的女友时,他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一分窃喜。
所以当同事们继续这个美丽的误会时,他恍惚盼望这个误会能美梦成真。
有一种动心叫作润物细无声,他不在乎她的年龄距离,不在乎她的过往经历,只想抓住这一抹难得的温暖,寒夜里与她两相厮守。
然而一句“我只是你的纪姐,旁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生生打击了他自然滋生的依恋之情,他的一头热被浇淋了满身凉水,顿时感到彻骨地冷。
他忽然有些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不是他的唯一,却凭什么将她占据为自己的所有?
章亦深站在窗边抽烟,神色疲倦而清冷,狂乱的情潮褪却后,室内空气中是难堪的沉默。
他到底又重重地伤了她,尽管他不想,然而事实显然。
狠狠地掠夺与折磨,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最初玩命的抗拒与愤怒挣扎过后,接下来的是强忍的面如死灰。
身下的人一声不吭,连意识都似乎游移到了尘世之外,然而那一抹恨意却是越来越清亮,越来越灼人。
结束之后,她冷冷问他:“你满意了?”不去看他铁青的脸,径直一把掀开被子光脚踩在了床边,她的身体里还蕴积着他的欲液,点点滴滴淋漓在地上,但她不管不顾,弯了身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章亦深起初不想过问,然而见她动静颇大翻了个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哼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找避孕药。”她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
章亦深有轻微的洁癖,习惯了用避孕套,所以一直以来避孕的工作都是他在坚持,但为了防止象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纪清浅特意在家中准备了紧急避孕药应急。沦落成情妇已够让她不耻的了,她还没伟大到肯为他去做未婚妈妈的地步。
她偏要那壶不开提那壶?章亦深蹭地站起身,将烟蒂往烟缸里死命一按,只觉得怒火又一拱一拱地,太阳穴里突突乱跳。
“纪清浅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算这么不待见生孩子,也别在我跟前拿乔做势!肯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不止你一个!”他实在是懊恼到了极点,平素冷静自恃的他说话完全失了风度,眼睛血红咬牙切齿。
纪清浅不理他,继续翻找避孕药,因章亦深出差日久,备下的药其实早就没有了,但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不让自己崩溃,才能顽强地克制自己不要在他面前流泪。
她拿乔做势?她何尝有过这样的恃宠而娇?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生活再不堪地位再低下,仍旧顽固地守着自己渺小而卑微的底线。
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
而他偏要一次次地打破她的坚持,动摇她的决心,讥讽她的卑微。
章亦深的脸色难看得无法形容,他重重地喘着气,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挫败加上愤怒,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此次近乎*的行为,会对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造成怎样的伤害。
偏偏这时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大作。
“谁?”他不耐烦地接听,深邃的眼中如冰雪纷飞。
“章总,你今天一天没上班了,我是想来提醒你晚上的约会是不是照常?”尽管陈秘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善,仍然硬着头皮把要紧的话一口气说完。
“什么约会?”章亦深烦躁不已,一时倒想不起来佳人有约。
“方优小姐的助手打来电话,说方小姐已经订好了餐厅的位置,询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那壶不开提那壶,想起那故作清纯的嗲笑,假意清高的攀附,章亦深就直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咆哮出声:“不去不去,你们都他妈的别再来烦我。”
快速将手机电池卸下,想想又觉得不够,索性连手机带电池狠狠地向玻璃窗上砸去,随着清脆的一声暴响,无辜的手机立刻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