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欢歌笑语，悲声起（1 / 1）
第二天，穆欣慌称自己身体不适，没有陪方简她们一起去玉龙雪山。大家说好还是晚饭时碰面。
玉龙雪山、木王府、黑龙潭、纳西古乐一圈下来方简她们个个累得哈欠连天。可饭后一到酒吧，又个个精神抖擞，豪情万丈，不知疲倦。
丽江酒吧的一大特色就是酒过三寻的“对歌”，且是逮什么唱什么，只要有人唱出第一句，那下面的就不成问题，肯定一呼百应，此起彼伏。
三个黑头发的美女跟一个卷毛老外共坐一桌，把旁边的中国男人们看得眼气，他们开唱《大阪城的姑娘》，唱到后半部分，其中一个示意同座的停下，自己接着往下唱：你要是要嫁人、不要嫁给老外、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啤酒、领着你的姐妹、坐到这边来来……
其他人立刻意会，一起重唱：带着你的啤酒、领着你的姐妹、坐到这边来来……
方简的英国男友巴赫不知所以然，开心地为要抢走他桌上美女的中国男人十二分热烈地鼓着掌。
见这边对不上来，那边来了劲儿：对面的女孩快过来、快过来快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方简又好气又好笑，憋足了劲大着嗓门儿唱：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路菲和穆欣加入进来造势：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就算下雨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不是罪……
人家人多势众，男人女人满腔爱国情绪，在一个嗓音嘹亮的女声带领下，同唱：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只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其他桌的，也呼啦啦一起跟进来：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这下好，仨美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给弄出一身民族叛逆。
方简们正抓耳挠腮之际，昨晚就遇上过的那个据说在丽江酒吧到处兜售玫瑰的大鼻子老外，站在她们桌旁对着那边高声唱道：Handinhandwestand、Allacrosstheland……
拍了半天手一直开不了口的巴赫这下总算抓住了机会，慷慨激昂地接过最高最难唱的一句：Wecanmakethisworldabetterplaceinwhichtolive……
巴赫一嗓子底气十足的接唱，引得个满堂喝彩，也将整个对歌气氛推向高潮。于是会唱的，不管国人老外一起从四面八方合进来，记不住英语的用“啦”代替：Handinhandwecan、Starttoundrestand……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歌笑语，其乐融融，国泰民安。
爱唱爱闹的路菲，“风花雪月”一杯一杯地喝，流行不流行的歌一曲一地曲唱。正当她情绪高涨，欲罢不能的时候，高俊的电话来了。
路菲握着手机，愤愤跟穆欣说：“是高俊和电话，我不想接。”
穆欣说：“你就赶紧接吧。”
路菲等的就是这句台阶话。
酒吧里歌声鼎沸，根本听不到对方说话，她只能出去接。
十多分钟后，路菲回到桌上，脸上没了笑容。此时，酒吧里正有人引唱：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路菲上了凳子居高临下，旁若无人地接过来：
你到底爱不爱我
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你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我
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
我情愿背负所有的罪
也不愿见你伤心落泪
我情愿忘掉所有的痛
再一次面对你无知的冲动
…………
大庭广众之下，路菲唱哭了。哭过之后，谁也拦不住地跑了。
“路菲喝多了。”穆欣一边说一边抬腿就往外追。
方简也紧随着追出来。
穆欣拦住方简：“我去就行了，你陪巴赫吧，昨天就扔他一回，今儿你陪陪他。”
方简说：“那找到她有事没事给我打个电话。”
穆欣说：“好。”
一路追回到客栈，见路菲正胡乱地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背包里塞，穆欣忙问：“路菲，你要干什么？”
“我明天要走。”
“为什么啊？干嘛这么急呀？再说这个时候上哪儿去订机票去？”
路菲停下手，定定地看着穆欣：“赵晓惠快不行了。”
“什么意思？”穆欣头皮发紧，像被人从背后一把揪住了头发。
“她得了肺炎，是高枫得的那种PCP肺炎。发现太晚了，高俊听医生讲，已经没救了，活不了几天了。”
“PCP肺炎？活不了几天了？怎么事先没一点迹象啊？”穆欣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赵晓惠，我跟高俊好多天都没通过电话了，来丽江的前几天，高俊发短信说赵晓惠病了住院了，还说病得很重，我当时不信以为是他故意蒙我，就没理。谁知……穆欣，我不抢了，不要高俊了……我愿意让高俊回到她身边，只要她能活着……”
路菲六神无主的哭了。路菲说的都是真心话。
事情太突然了，穆欣也慌得什么似的：“你先冷静冷静。怎么出了这种事情？高俊他人呢？他事先不知道吗？”
“赵晓惠入院的第四天，他才从她父母那知道的诊断结果，他班都不上了，一直守在医院。刚才在电话里，他哭得像个孩子，问我能不能马上回去，说赵晓惠说想见见我。”
“她要见你？”穆欣弄不懂状况，“那，那这机票上哪儿订去，这个时候？”
路菲双眼发直：“坐什么我都得回去。”
天好黑，风好冷，情好累，心好痛。
穆欣打电话叫回了方简，三个人当晚开始四处打电话联系机票。可最早也要等到后天才有票。
天一亮，穆欣和方简打车送路菲直奔丽江机场。
到了机场，一样没票。
路菲等不了了，执意要包车去昆明。
伺机不管谁死谁活，他要挣钱，要趁着“五一”黄金周狠挣一笔。开口价八百，低一分不去。
路菲不管了，只要求一路不停直奔昆明。
伺机说中途得吃饭。
方简瞪着眼睛吼：“你开出天价还想吃饭！要吃也不准停车，我买给你，你就在车上吃！”
穆欣已经去买了几盒烟，塞进伺机手里：“你帮帮忙，一路把她安全送到昆明。她朋友得了重病，晚了恐怕就见不着了。你就帮帮忙吧！”
方简一阵风一样从机场大厅奔出来，把一大包吃的喝的塞进伺机怀里：“这些足够了吧？”
伺机说得再叫一个人，两人轮着开。
穆欣说这样最好，可以保证安全。
伺机不再纠扯了，接了东西说：“放心，我一定一路不停，直接把你们的朋友安全送到昆明。”
穆欣又抄了伺机的车牌，要了他的手机号，并叮嘱路菲随时保持联系。
路菲匆忙上路之前，握了一下穆欣的手臂：“穆欣，你的事，也别再犹豫了。”
穆欣顾不上多说，点头让她放心。
眼看着路菲的车决尘而去，穆欣心头沉重无比。
生命的脆弱，令人始料不及，更不由得让人瞬息之间，私欲皆去。
将喜欢的东西占为己有，是人的天性。拥有时的刹那快感，总是让人忘记为此所付出的代价，而冲动的惩罚总是躲在最后的时刻，猛然跳出，令人无力招架，胆战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