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相遇(1 / 1)
那夜,那个人类村庄的村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毫不自觉,人性中的善良让他们看到抱着死去巫女南香弥子的阿篱时,主动上前安慰。南香弥子曾经帮助过他们村庄。
在村民的帮助下,阿篱火化了南香弥子的遗体。火焰持续了半个晚上之久,最后,阿篱用骨灰瓮把南香弥子的骨灰全装起来,一刻不停地往森林走。没有接受村民的挽留,也没有接受他们的馈赠。她只想尽快完成南香弥子的心愿,第一个是把她的骨灰倒进河里,第二个是带着短笛去日暮里找一个叫镜木的。
那个镜木,阿篱潜意识地认为,他或许就是南香弥子那个人妖恋故事里的男妖。
南香弥子的骨灰瓮被阿篱用松软的浴巾包裹,小心翼翼地收进旅行包里。包里只剩下换洗的衣物和一个小型药箱,再就是些杂物如打火机小手电之类的,已经没有食物了。
她对这种时代人生地不熟,问村里的人日暮里在哪里,他们却都说没听过这个地方。在失望和悲伤的双重打击下,她独自一人夜入山林,心神恍惚,连守之结界也忘了撑开自保。幸好她有时也是有点运气的,不知为何那夜的山林也是平静得很,没有多少杂碎妖怪出没。
甚至,有些诡异地平静。
阿篱单肩背包,一手拿弓,一手抱着箭筒,踉踉跄跄地走在山径上。南香弥子与那名叫修木的男妖同归于尽,让她深受打击,更加茫然。懵懵懂懂听了孤女和男妖的故事,却无法对号入座,是怎样的羁绊让南香弥子和他同归于尽,而那个镜木跟她又有什么纠葛,一切的一切,都加深了阿篱心底的茫然。
山林里树影重重,有些阴沉的环境,所幸天顶那抹弯弯纤月带着晕黄的明亮,且又星子满天,一条璀粲的星之河横过天空,蜿蜒向天际,浩如烟海的宇宙就这样呈现在阿篱头顶。
她仰起头看着它们,心底是满满的悲伤和感叹之情。悲南香弥子的突然逝去,感叹人类如此渺小又脆弱的生命。什么是永恒而旦古的,只有宇宙。
而她日暮篱,面对这突然而来的一切,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
长长叹息,阿篱紧了紧箭筒和肩上的包,继续向前走去,左拐右拐,漫无目的。林风微凉,隐约带来潺潺的流水声。
“那里……应该有山溪吧……也许是条小河……”她在杂乱无章的树干间穿梭着,脚踩在层层落叶上的声音微响,偶尔是几声噼啦。不小心踩断了细小的枯树枝。
就在阿篱拨开眼前横延的叶枝,钻出高过人头的草丛时,她僵立在原地。许多年后再回忆起来这一幕,原来却是她一生的惊叹所在。
隐在树木里的潺潺流水,如银河一般在月下闪烁流光,水面印着暗蓝天幕里的星之河,清澈明晰,就像是一整条星之河缩聚到这一条流水里,水声浅浅。河面几朵朦胧绿影轻轻飘过,是飞舞的萤火虫。而目光落处,河岸边立着棵巨大的树,落在树根的淡淡阴影里,白衣男子靠着树干,屈膝而坐,一只手还靠在屈立的右膝上。他闻声转头,清冷如月漠然无绪的金眸看向她。
是个男妖。阿篱从他那尖尖的耳朵还有锐利的尖尖指甲辩认出来的。似曾相识,但是一时无法言语,无法追溯记忆的源头。
一瞬的惊艳感叹之后,她的目光落到他染血的左臂处,空荡荡的白袖被血染湿湮开血红靡丽的花朵,随风轻晃,竟是不知为何失去了大半的左臂。
风里送过来的血腥气味还有眼睛受到的视觉冲击,让阿篱不由得眼前晕眩了下,然后坚定地走上前去。
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不管是人还是妖怪!
“滚!”对方的声音冰冷温醇,充满杀气的目光向她压了过来。
阿篱抬起眼睛,在夜里泛着琥珀色的黑眸定定地与那双冰冷纯澈的金眸对视,然后掀动唇瓣。“你受伤了,需要治疗……”无畏无惧,第一次那么坚定地想做一件事情。
那男妖的金眸微敛,冷傲如初,沉默下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步一步挪前,眸中情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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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气味随风飘到鼻端时,杀生丸便已经记起是那个在奇异的夜晚降落在这个时代的奇怪人类,性别还是女的。刚刚受伤,因为大意而在争夺铁碎牙的战争里被最鄙视的半妖弟弟犬夜叉砍去了左臂,失臂的疼痛加上被伤的怒气在心底交织,他提前退开了父亲的坟墓,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稍事休息,给伤口自己痊愈的时间。
在坟墓里,他见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类女孩——就跟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她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气味,一个黑发,一个银发,一个稚嫩带着莫名其妙的勇气,一个成熟却在不经意间露出茫然的眼神。
他可以肯定她们是同一个人,却不断怀疑自己的判断。比如,看到自己如同有深仇大恨的那个犬夜叉身边的人类小姑娘,而面前这个却是坚定地走向自己,似乎很关心自己的伤势。
拨开草丛钻出来的她看上去有些狼狈,银发凌乱,两眼红肿,却异常无畏地盯着他冰冷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过来。
杀生丸稍稍敛起金眸,浑身散发着杀气,右手微抬,用冰冷的眼神制止她的靠近。而她的坚持和勇气显然比他想像的更多。
“你受伤了,需要治疗……”女子特有的清甜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我不需要!”杀生丸冰冷说道,鄙视着来自脆弱人类的关心和同情。他还没惨到需要一个人类女人来同情自己。
阿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跪坐在他左侧,从旅行包里取出至今为止第一次派上用场的药箱。
她一边强忍冲到喉间的恶心,一边小心翼翼地捋高那血染的袖摆,用夹子固定在他左肩。目光接触到那齐刷刷平整的碗大的滴血伤口时,她惊地两手捣唇,结果又是一阵恶心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的脑子晕眩了一下。恍惚间又想到南香弥子倒在血泊里的情景,两眼再度通红。
“我说过,我不需要。”耳侧传来男子冰冷温醇的声音,无情无绪,带着凉意淌过心头。让她的神智一下子恢复清明。
阿篱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近看那男妖的侧脸更是精致绝伦,颊侧的妖纹和额上的绛紫新月更衬得他高傲冰冷,只是一双纯澈如月的金眸水光潋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妖纹,新月,某个名字突然浮现在她心底,呼之欲出,又有些迟疑。是真的吗……
杀生丸原本是看向天空的,感觉到她的注视,稍稍转眸,冰冷的目光对上那张微微沾染上他的血迹的女子面庞,金眸一敛,正要再度释放杀气,结果她已经先低下头,捡起一种奇怪的小罐子喷洒着水雾,认真又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
她胸前垂落的浅金色挂坠微微在月色里润泽出光芒,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杀气似乎被它一点一点消释,那个名为“时之钥”的东西似乎拥有圣洁的神力,虽保护她,却也没有伤害他这个妖怪。
在他打量时之钥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呐,我叫日暮篱,你叫什么?”
“……”KAGOME——跟犬夜叉身边那个人类小姑娘的名字一样。他的金眸微敛,一脸漠然。
“你叫我阿篱就好了。”KAGOME——也是KAGOME。
阿篱的日文发音是KAGOME。戈薇的日文发音也是KAGOME。
“……杀生丸。”最后,他看着自己左臂伤口处包扎得非常完美的绷带,平淡说道。
“啊?!”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放进包里,喃喃自语。“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然后就坐到别处去,不再说话。
一人一妖,同样的沉默。仿佛只是互不相干偶然路过,也确实是互不相干偶然路过。
阿篱听到他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应了简短的一句“Sesshoumaru”,心跳多了一下,然后连忙自己否定自己那荒谬的想法。她没有对号入座的习惯。
她心想,要真是漫画时里的那个杀生丸,这下子只怕已经掐着自己的脖子了结了自己了,哪还可能让一个人类女人近身帮他包扎伤口。呵呵——真是的,脑子都有点混乱了。自嘲地笑笑,她挪到另一处的石块上坐下,抱膝看着天空,沉默无语。
香弥子……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吧……
阿篱的眼神茫然,眸底闪烁着星之河,氤氲出朦胧的星光。
总是会帮助自己的那个流浪巫女,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