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祗园祭(1 / 1)
到了7月,街市十分的热闹。京都最为热闹的节日便是7月的祗园祭和10月的时代节,富有浓厚的乡土风情。
我拉着永仓、原田、腾堂还有总司一起,在街市上穿梭着。街上的女子个个都精心打扮了,一颦一笑都十分迷人,她们看到我在街上横冲直撞,都笑得十分轻松。今晚,就让我们都做一回庶民吧,平凡的庶民。
灯火阑珊。
蓦然回首。
眼中忽然只留下总司温柔的微笑,不染纤尘。发丝随风拂动,身着白色和服,手上拿着一个可爱的人脸面具,红色丝线划过白色衣襟,瞬间恍如波动着心中的一根弦,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隐隐的喜悦与不安。
7月的祗园祭,让我想起了《平家物语》首卷中录入的《祗园精舍》。
“祗园精舍的钟声,有诸行无常的声响,
沙罗双树的花色,显盛者必衰的道理。
骄奢者不久长,只如春夜的一梦,
强梁者终败亡,恰似风前的尘土。”
盛极必衰,历史不断重演着它所崇尚的真理,我们都只不过是它的信徒。
“小静,一起去试卫馆吧,烟火会快开始了。土方先生他们大概已经在等我们了。”总司没有避开我的目光,微微一笑。
“哦,好。”我理了理紊乱的心绪,随着他穿梭于人群之中,很快到了试卫馆,土方和近腾果然在屋顶一边喝茶一边谈心。
我们上了屋檐,坐在瓦片上。之后跑去店铺乱逛的永仓和原田也匆忙赶过来了,将一只猪脸面具套在我头上,我怒了,和他们在屋顶上对杀,却出奇得没有被副长训骂。
烟火一簇一簇地伸向天空,它将去往何方,还是在半途中默默消逝,没有人会理会这个吧。
忽然,一簇五彩的烟火特别迷人,我不禁用手按住瓦片向前挪了挪,总司似乎也沉迷在了这一年一度的美景当中。
“说好了一起看烟火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
忽然,感觉左手按地的感觉和右手有所不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不自觉中已经握着总司的手,总司大概没有发现吧,他只是笑着沉浸在一片斑斓之中。
我想立即松开,但身体上迟迟没有付诸行动。难道,我喜欢上总司了?
不会吧,我怎么会爱上,一个不会有未来的人呢?
本能似的,我的手似乎一直能感觉到身边那个人脉搏有律的搏动,直到曲终人散的时候,借着拍手的样子,却仍悄悄地回味着那种安静的“幸福”,感觉着手上余留着的他体内的余温。
晚上,大家都熬了通宵。我和总司约好一起散步,踏着月光洒下的粉尘,心中无比恬静。
忽然,总司抬头看着月亮,说道:“明年,也要一起这么快乐地度过呀!”
心中一悸。我久久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最终还是强挤出一抹微笑,“嗯!一定。”
说罢,总司似乎注意到了我左手仍未痊愈的伤,粗布褪去,深刻的刀痕连自己看着都发寒,那道伤大概是会陪伴我一辈子了吧,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予我屠杀无辜的谴责与惩戒吗。总司的视线久久没有移开,我便不自然地将手缩到背后,蓦地看着总司,努力装出一副看完烟火激动的神情。但总司全然不理会这些,脸色忽然暗下来。
“那天弄的伤,原来那么深……”他似乎越来越痛苦,难道他又在自我责备了?
“男子汉嘛,不流点血,不受点伤,不留些疤,怎能说是铁血男儿呢!”我伴笑着说。只是总司仍然一脸哀愁。平时的他总是那么多愁善感,总是为身边的人设身处地,和所谓的“壬生狼”那些称呼完全不符,永仓、原田、近腾和土方副长其实也何尝不是一样,或许是这个动荡的时代所不可或缺的杀戮将他们绞得遍体鳞伤,即便结了痂,心中却仍在滴血;或许一直面对自己的信仰不动摇,以至不屑于那些浪士的唾骂与反抗,才到了血染衣襟,尸遍漫野的地步,谁也没有逼他们,他们也没有怨恨过谁,宿命要求他们手持生存的理由,这就是他们的理由,即使他们的身躯终将流逝于历史的风尘之中,渐渐地被埋葬,不灭的,永远是那坚定而深刻的足迹。
“我真的没事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想到这里,我不禁脱口而出,恐怕我的眼里含着泪却仍然倔强着笑得那么天真。声音微弱,总司的眉尖微翘,似乎听到了。
他看着我,像是稍稍放松了似的,却亦似乎笑得同样辛苦。
或许岁月无法留住眼前这个人,即使那个人两鬓如霜,容颜并改,即使所有一切都物是人非,也全无所谓。我第一次感觉到,能够和喜欢的人誓守终身,那是上天多么厚爱的赏赐啊。我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爱上总司的话,这场爱情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结果,就算自己真的力挽乾坤,让总司摆脱了疾病,那他也将成为刀下武士的精魂,那是这个时代的无奈,也是我无法挽回的他们的宿命。
回到房中,同室的队员正在外头玩得疯狂迟迟未归。来到这里也只是仅仅拥有了几件和服和那浅葱色的队服,也罢,就此收起来吧,待到这场欢声笑语有所平息之后,一起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吧。
一个人直到夜半更深也毫无寝意,忽然想起副长的那本《丰玉俳句集》,里面有一句话:
しれば迷いしなければ迷わぬ恋の道
迷兮复惘兮
吾心恋恋正如痴
徘徊何所从
下一句与此句似乎有几分相似,可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那天与总司一起偷看俳句的时候,时间短暂,却对这句印象特别深。想着向着,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夺眶了。
祗园祭还在进行,虽然对日本的祭礼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是人们为了了却除当时在世间流行的疫病,用66个棍子制造了神轿,送到神泉苑,就成了祗园祭,这样的祭礼从千年前的平安王朝便已经开始了。然而,事态变迁,过去繁华的王朝,如今却是何等的动荡,虽然日本的曙光终会来临,但那不会博爱地照向所有的人。
清晨,一晚没睡,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着上木屐后,有气无力地出了门,想随处走走放松一下。不觉中在衣袖里发现了一个嫩绿色的头饰,陌生而熟悉的三叶草图案,大概是收拾的时候无意中藏入的吧。脑海中浮现了坂本龙马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眉宇间却透着俊秀之气,与年龄完全不符,耳边是石田彰动人心弦的音色。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忘了吧,来到新撰组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插曲,与龙马的萍水相逢不过是这场插曲中的一个转瞬即逝的音符。他会成为日本史书上杰出的思想家,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纯属那些平凡人士的复制品,只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代,凭着自己那点少到可怜的见识,在这里苟活着。不管是龙马,还是总司,或是其他人,我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只是短暂的擦肩,让我们蓦地回首,而时间会风化一切残缺的记忆。
走到半路,便不敢再去想关于龙马的事情了。忽然,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靠得很近,我站定后提高了警惕,还是冷不防被那个人重重地勒住了脖子。
“永……永仓……”我背上出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发现地早,我难保证不会立刻卡住永仓的脖子,只是手不停地发抖,不管是右手,还是大病初愈的左手。
“发什么呆呐,走得那么慢?”永仓似乎很兴奋,边上亦是一脸微笑的原田,两人似乎都玩得很快乐。
“没什么。你们在玩什么?那么开心。”我故意转移了话题,同时挣脱了永仓的魔爪。永仓放下手臂,看了看我后,像原田挤了挤右眼。原田像是明白了什么。接着,两个人二话不说,一齐拽住我的两只手,轻松地将我拎了起来,就向前走去。
我一时没搞清楚状况,脚使劲向地上踹,却一直踹着个空。“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要把我带到要去哪里啊?”脑中渐渐混乱,史书上有记载原田和永仓干过是人贩子这一行吗?
“放心啦。我们要去——岛、原!”说着,我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疾走的烟尘之中。
岛、原?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