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洁净之土,罪恶之源(1 / 1)
贰拾伍
自从龙谨辰与芊芸被罗傲敷就回之后,他命人将船舱中的硕大的红绸都烧了。打那开始,他们就被他视为了贵宾对待。没有了日常琐碎的丫鬟工作,芊芸有些闷得慌。
她一袭紫衣呆坐在窗前。望着船头安静抚琴的龙谨辰。他目如春风,面如温玉。忘的芊芸着迷。琴声淙淙,让人迷失了心境。
“芸儿,来呀!来呀!”龙谨辰向她眨眨眼,勾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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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银白色的船板上。阳光在她轻盈的身躯上跳跃。清风拂面,暑意已被清凉的秋寒替代。湖面轻霜,一片祥和的暖雾在阳光中逐渐消散。
船帆鼓起遮去了温热的光。
罗傲敷一身红衣如火鲜艳。他随意的靠坐在银白色的船栏边。双眸在阳光下微微眯起。镂空的精致栏杆发出淡淡的华光。光华围绕,罗傲敷慵懒的如一只闲适的猫。他伸手遮着洒落在脸上的光。一边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芊芸在他身边坐下,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你要服药,不宜饮酒!”
罗傲敷挑眉,脸上略有愠色,“这般胡闹,就不怕我再把你丢下湖喂鱼?”
下湖……芊芸不禁想起那夜。温热的唇轻柔的触感,没有霸道,更没有胁迫。只有一股温暖心窝的气流……
芊芸摇摇头晃过神。她瞥了罗傲敷一眼,调皮的将酒杯拿到罗傲敷的玉鼻前,晃了又晃。“你若要杀我,当初又何必费事的就我?”
那夜罗傲敷着急的将他们救上来,满脸的着急。可见,他已经选择慢慢的接受了过去,也接受了他们。现在又怎么会轻易的沉她下去呢?
“你!真是的……”罗傲敷有些气结。望着荨筠一脸顽皮,他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丫头,定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的。虽不能否认,在与他们相处的日子里,他仿佛变回了正常人,正常的情绪、正常的思想。
罗傲敷莞尔,发出了爽朗纯澈的笑声。
不远处,龙谨辰从红木琴上抬起头,望向他们时一脸宠溺的微笑。
“自己身体不好,还不懂照顾自己,真活该你受罪!”芊芸一脸恃宠傲物的嚣张样子,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碗温热的清茶,递给罗傲敷,并命令式道:“以后你就只能喝这个!”
罗傲敷不情愿的接过茶碗,转头对龙谨辰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龙谨辰淡淡的微笑。双眼望向远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罗傲敷只看到一片白雾。寒雾轻笼江面,绿树葱葱。悠扬的琴声在风中流转,令人心旷神怡。
芊芸好奇的望过去,不禁问道:“这岑媛湖的尽头,是哪?”
罗傲敷轻叹,叹息声淡淡的回荡。他轻启性感的红菱,“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将身体的每部分幻化成时间的山川景物,而岑媛湖就是他欲望。世间的欲望都沉寂在这一片汪洋之中。人间的欲望有多大,湖就有多深。无边无际,无孔不入。”
龙谨辰点头:“人世间的欲望无穷无尽,又有谁能餍足呢!哎——”他的心不禁一颤,横拨了一个音,琴音亢奋而有力但却显得有些突兀。
“我当年奉我师傅天命老人的命令镇守岑媛湖,就是让我守护着人世间的欲望,不让它再留海人间。但是,自己却被着些莫名的物质所操控!”罗傲敷眉头不禁有些紧,“人世间的欲望又怎么能轻易的被我束缚呢?有人在,就会有欲望。世间少有的就只是像玻璃一般纯澈洁净的琉璃心!可是又有谁拥有呢?”
芊芸点点头。过去在玄胤山庄的日子,她看到太多的人为了立功而自相残杀的样子,她更看到了程胤为了复仇所做的一切事情。这些都是欲望,融入血液中的邪恶的因子。好像漫布全身无孔不入的侵害人们洁净的心灵。
想到这,芊芸不禁握紧裙摆边的小手。欲望,这是一个多么让人痴迷的词,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惑人的词里。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向往在海的尽头,湖的另一边会有那么一片洁净之土以供栖息繁衍!”罗傲敷顿了顿,继续说:“知道么?传说,在南海之上,有这么一座岛名叫幻灵的岛屿,那里繁花似锦,烟雾缭绕,有如仙境一般。”
芊芸靠着船沿,垂眼伸手。细腻的江水从她纤葱的玉指见流转。冰凉触及她的心。幻灵岛,那片满是童年回忆的桃花林。
罗傲敷继续说:“在那片洁净的圣土之上,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了笙箫,没有了欲望,内心的一片纯净!传说中,那里有一位美得让全天下的繁华都凋零的女人。她微笑,江山倾倒。”罗傲敷望着芊芸,眼中有异样的光。“花越艳,毒越深!人越美心越恶!”
“自古红颜多祸水!”
不。芊芸骤然睁眼,心喊不对。
“她不是这样的人!”芊芸说完话,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罗傲敷抬眼睥睨着她,幽声道:“你又如何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至少现在不是时候!芊芸筠紧握着手,心已经跳出喉咙。
“为——”
“因为我见过她!”一个温润清丽的声音伴随着淙淙琴声打落在船板之上。芊芸抬着头望着他。心慢慢从喉咙放下,她偷偷的喘了一口气。幸好没有露馅。刚才那几秒,仿佛一辈子那么长。
“她救过我,三岁时!”龙谨辰真诚的望着罗傲敷,“她很没,也很善良。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认清一个人不能道听途说!”
“你见到她了?”芊芸惊呼,“她还在世么?”
“或许吧!”活着或许还不如死去,“传说将事物描绘得太美,所以倒不如亲自去体验!小傲傲,那么聪明可不能一时糊涂噢!”
“无风不起浪,这世上的事物何其之乱,又怎么能全部看清呢!”罗傲敷拂袖摇头,“你们的心太过于纯净,不适宜在这复杂的江湖中生存!”
或许吧!世界的残缺,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去体会的。没有人能真正的看透它,也没有人能解读它。
人生。一人的一生。
倾尽一生,或许也未必能看的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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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岑媛湖上。
漂浮着十二艘白色的船。十二艘船用精致的廊桥,水榭,阁台连接。阳光之下,散发着缤纷夺目的色彩。
流光溢彩,明亮宽敞的船阁。门额之上有一个用小篆刻造牌匾。精致的镂空门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芊芸握着一锭香墨在罗傲敷身边细细研磨。身旁的罗傲敷正认真的审阅者这几日的船务。他眉头紧皱,好似发生了什么让他困扰的事情。
罗傲敷抿着唇,手中的笔疾速飞扫。他苍劲的笔墨渗透过纸背,布满草书的纸上赫然出现几个字——有违船规者,必杀无赦。
芊芸心一惊,低头望向他。只见他不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放下笔,脸上浮现出冷冽的寒意。
“来人!带白常胜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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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如炬的他,静静盯着跪在堂下的白常胜。他的出现让芊芸险些呕吐。腐腥难闻的臭味从他身上散发而出。血淋淋的伤疤化脓流出。蓬头乱发之下,有一双惊恐无助的眼。是白总管!芊芸瞳孔骤然紧缩,差点发出惊讶的尖叫。他抬头看着他,因为害怕微微抖动干涸的双唇,艰难的发声:
“船主,饶命……”
罗傲敷没有站起,冷冽鹰隼的目光打在白常胜的身上。空气变得异常的寒冷。“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他剑眉轻挑,语气寒如腊冬。
“船主,我下次不敢了……饶命……”白常胜乞求着,血迹斑斑的污手握着罗傲敷的衣,污秽染上他的红衣。他一脸厌憎的将他踢开。
“你没有资格求饶!”
芊芸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侧过头。
“来人,把他拖下去喂鱼!”罗傲敷幽声下了宣判。空气凝结。白常胜有如冷水灌顶,寒气彻骨。
“船主……”白常胜就像发了疯一样摇着头,呓语:“船主——饶了我吧,船主!”他奋不顾身的冲到罗傲敷的脚边,紧紧的抱着就如溺水的人紧握的救命的水草。罗傲敷怒了,用力一蹬将他打在银柱上,白常胜布满脓液与血水的脸变得异常的惨白。
“来人!马上把他拉下去!”
“罗傲敷,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你不会得到善终的!”白常胜将最后的愤怒爆发而出,两个壮硕的小厮将他的双手拖起,连人带下。他的话在厢房中盘旋,微微的颤动着斗室之墙。血肉脓血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留下腥臭的气味。
“呕……”芊芸有些恶心。许久,她安定下来,缓声问道:“他身上的伤……拜你所赐?”
“哼!”罗傲敷闷哼,“这样对他已经很轻了,他犯的罪恶应该凌迟十次!”
“抓他去喂鱼还不够么?”想到这样将人肉活生生剐下来去喂鱼的刑罚,荨筠的心狠狠的颤抖。这个世界真残忍,明明是杀人者,却可以如此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犯了错,就应该勇敢接受!我只是一个裁决者,决定哪个时间而已!”
“你真冷血!”芊芸目光一暗。默默的低头研墨,“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利。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人,你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这个世界你不杀我我杀你,尔虞我诈的江湖就是这样,学不会残忍,就学不会生存!”
芊芸摇摇头笑得温柔。“江湖也会有光亮的一面!为何不试着用另一种眼光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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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小厮急忙跑进来。在罗傲敷的耳边小声说话。罗傲敷放下笔,眉眼一挑,眼神里迸射出妖冶的光。“段飞绕——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去找他!传他进来吧!”
段飞绕。
芊芸的眼里闪过愤怒,闪过哀伤。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憎恨他。光线很快就暗淡而去。她握着香墨的手微微一滑,香醇的墨汁散落在白纸之上慢慢的渲染出来。让芊芸更诧异的,听到这个名字她开始有些害怕。取下帕子擦掉桌上的墨。芊芸不禁莞尔自嘲。
“怎么了?”罗傲敷侧头询问,“不似往常的你!”
芊芸微笑掩饰失礼:“兴许是天气闷热,身体有些疲惫!”
“下去休息吧,你是我的贵客,不需要服侍我!”罗傲敷眼光一暗,“接下来的东西,你会感觉到很厌恶!”打开扇子轻摇,“我不想你看到我如此丑陋的一面!”
“好吧!”芊芸不想强撑,点点头服身退下。清净的阁方,精致而美丽的镂空花窗,却没有一丝生气。那份死灰的绝望在白色的地毯上深深烙印。
偶来的微风吹起了红色的轻纱。宽敞的明堂显得十分的空旷,看不见的希望在门外延伸。轻移莲步至门口,芊芸与段飞绕迎面相见。芊芸快速的低头,掩面而去。
而段飞绕眼里却有一抹残戾的神色,他按下心中怒气,打开羽扇,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