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堂*教育课（1 / 1）
如此拥挤的车厢却挡不住或坐或站的人们喷烟吐雾。熟络或不熟络的人们侃起大山来，嗓门嘹亮豪放，公众场合的注意事项恐怕早就变成了教科书中不切实际的教条。同时行李中的鸡叫鸭鸣之声不绝于耳。
有些人脱了鞋子，让本已憋闷污浊的空气更加不堪。有些找不到座位且不顾形象的，把自己象一条狗一样蜷在了椅子底下，躺在这样长椅下的空间，如果除去形象和心态问题，在空间上来讲，和拥有一张硬卧床的性质是一样优越的。
我挤近了几个学生模样人的椅子旁边。
站着跟他们攀谈，这个座位上坐着的有一个是跟我同校的老师，他是中文系的，另外一个学生是同一所大学医学院的学生。
对面一对典型的北方粗壮身材的夫妻，约莫三十岁左右。男人大肚子鼓溜溜的像个球，仍在喝着白酒吃着花生米，他的声音嘶哑到很难听清说什么。女人肚子上的赘肉一圈圈耷拉的像游泳圈，在香喷喷的吃着油腻腻的鸡腿。
我心里叫着幸运，果然没多久，几个人便被笑若桃花的我折服了，尤其是这位嫩草级的学生。这位年轻有朝气的未来医生和气而善解人意的说，“你坐我的位置坐一会儿，我坐久也累，站起来走走！”
未来医生走后，这位中文系的矮个子老师尚趴在桌上睡觉，他醒时满脸的口水，看到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睛像老鼠一样小，配合着他惺忪的睡眼和口水，越发像一只想上灶台偷油吃的老鼠。
游泳圈女人问他，“你做啥美梦了，梦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脸上回味状：“梦到洞房花烛夜了，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对面两位中年人笑不可支，“血气方刚啊，年轻人！”
这等话题，我不敢接，望向窗外。窗外白云不知所措，几簇峰峦稀疏的在远处错落。
鼠眼老师大声的喊着，“快看外边那两座山像什么？”
那两座山圆鼓鼓的，一座上边还有个点，我第一时间联想起了身体的某个丰满部位，难道自己思想当真很龌龊。就像有些有问题的人做心理实验，就算看到白纸和直线都能联想到XXOO。
我赶紧端正思想，回答：“像馒头！”
小个子老师眼神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不对……你再想想，要勇于承认自己真实的想法……其实它们像不像……纹胸。”他最后的两个词很敏感，周围几个人都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有的人流露出羞怯和尴尬，有人则大胆的点头赞同。
他对着四周围怪异的眼神，开始了如在课堂上演讲般的宏篇大论：“这都什么年代了，中国人的性观念就是如此的含蓄，连身体的部位说起来都不敢承认。在古代中国,女孩十五六岁就要嫁人,都能生儿育女了，人的三分之一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对于身体部位和闺房之事有什么羞于启齿的，学校教育，不仅不应该模模糊糊，应该堂而皇之，公开推广。否则培养的一个个都是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伪女子！”
联想到凌敏的亲身遭遇，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似乎我周围从没有人这样公开大胆的谈论过此类话题，都靠自已暗地里去体会把握。我看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时，特别害怕周围人的眼光，居然还有些做贼般的偷偷摸摸。王立宏看此类书，包裹的严严实实想方设法提防我，可惜不幸被我发现。
早就听说中文系的老师和才子们言行不羁，果然……
周围人露出了狂热的想要继续倾听的欲望，他接着说，“男女关系发展的终端还不是为了上床。从历史进程、社会发展来说，是人类繁衍生息的种族需要，从小了说，那是每个人自身的生理需求。这个需求不能妥善的被处理，人的思想和行为便会发生变异。在国外，飞行员飞行前，特工执行任务前，宇航员上天前，都会测试这方面需要是否满足，如果达不到满足，那么他们是不允许被执行任务的，那有可能因为生理原因，导致理性和逻辑上犯下致命错误……”
他又旁征博引文学著作：“性不仅是身体精神的满足，更是文学上必不可少的，缺少了读者对此方面的期望，缺少了作者对此或明或暗的引导和暗示，文学作品立刻丧失了它的吸引力……”
我的思想越飘越远，望向车厢不远处一个人的侧影，那个侧影跟王立宏很相似，让我忍不住看了又看。有时候眼神偶尔一抬头，便仿佛看见他的影子在附近晃动，我想我中邪了，或者他中了什么蛊在我大脑里！
我陷入了花痴般的遐思，那小个子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云端，“爱情最后以性为终止，以婚姻为坟墓。那么为什么两个人最开始会产生吸引呢，其实这也如动物一样，发情期中荷尔蒙或者视觉气味的强烈吸引，是两人产生吸引的最主要原因……只是人类通过层层冠冕堂皇的伪装，把它淡化了，但这掩盖不了动物性的本质……”
后来他还提到了鸡女们是个伟大的职业，用避孕套的鸡女们是有道德和职业操守的云云。以致于这种话题我不想听都不行。然而却听的心惊肉跳，遂移开视线，甚至想堵住耳朵。
我终于意识到这种尴尬：他在象牙塔的大学讲堂上讲这些，由于本身氛围的圣洁，人们也会以一种纯净的心去领会。而在此三教九流的地方传播，恐怕周围的人都会有种龌龊的心态。
过了很久，发表完宏篇大论，抒发完了他的观点，他终于渐渐安静了，人们也渐渐转移了对他的注意力。而移到对面那对夫妻身上。
那男人的声音极端的沙哑，每一次说话仿佛都用尽了全力，那声音低哑的像从嗓子眼儿刮出来似的，让人听了极不舒服。有人问起他的嗓子为什么会这样？
他讲起这方面的原因：“几年前，我跟个哥们打赌，为了什么原因，已经记不清了……他说，我就不信你能喝了这瓶酱油，我说，有啥不敢的，我要能喝了你服不服我？他说，喝了，我就服你！结果我就一口气喝了一整瓶酱油，那哥们儿彻底没话了，彻底服我了……”
他的表情看不出后悔还是骄傲，随后又拿起花生喝起酒来。他老婆在细细的舔着剩余的一点鸡骨头。他喝一瓶酱油落下的严重后遗症，仿佛就像一包花生，一个鸡腿，在他们已经平常的激不起任何波澜。
而我却是震惊的，为了一句服不服的冲动，竟然落下了一生的后遗症。服能怎么样，不服能怎么样？这道理简单的好象1+1等于几。
不过似乎我们周围类似的事情还很多，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只是今天因为一瓶酱油能毁了嗓子的常识，又重新激起了我心底某根敏感的弦发出重重的颤音。北方人就像高尔基笔下的俄罗斯民族，或许是寒冷单调枯燥的生活环境，人们喜欢制造恶做剧，喜欢从自己或者别人的缺陷中寻找开心……
我无限感慨：旅途真是门生动的社会大讲堂，多么奇奇怪怪的人和事都有。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故事经历或者与众不同的观点，这可比书要生动百倍。
原来每次路上，我只跟韩寻和假帅哥几个人聊天，从没真实近距离的接触倾听过如此多的声音。钱钟书老先生的《围城》上形形□□旅途上有特点的人，而我今天亲自遇到了。
感慨完，看着对面那对夫妻粗鲁又默契的关心和对话，我又云雾飘飘无限惆怅落寞，黛玉葬花般感叹着李商隐的“苍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突然感觉耳朵痒痒的，回过头，才发现那位免费宣传性学的大师正在我耳朵边上吹着气，贼眉鼠眼。
然后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吸引，你的吸引我无法抗拒…我不打算虚伪做作，拖泥带水，拐弯抹角…采用阿Q的一句最直截了当的话就是：”他沉吟了半晌极其认真的说：“……我想和你困觉！”
我的脸一定不是因羞涩变红，而是因为愤怒而变白。
心连十指，心躯动着我的手指强烈的抽动着，有一种想要拍他耳刮子的强烈冲动。如果他此时说话的对象是青楼女子或者妓院老鸨，那此时她们定会娇羞亢奋的扑到他怀里，娇嗔撒娇，在她们眼里，眼前的人潇洒不羁倜傥而有情趣，让人性致盎然。
可对于还没从女孩过渡到女人的我，还没趟过男人这条河，没跨过灵与肉的那座分水岭，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仿佛一只乌鸦在一片纯白的雪地上拉了一坨屎，让人感觉极其丑陋肮脏，甚至想作呕。
他眼睛仍像老鼠般忽闪忽闪，神情极其认真的等着我接下文，好象过了很久很久，实际只有几秒钟。
我终于压抑住自己要喊“非礼”“救命”“狼来了”的冲动，并强行按住自己的手。
表情冷淡并显出自己的厌恶：“老师，您说什么，我没听到，……您说想吃药，是吗？我这没有，那位医学院的同学应该有……我帮您去找他！”
那个位置我再不敢坐了。直到医学院的同学回到座位上，我才敢露脸，敢在那附近走动。毕竟与整厢陌生的人群相比，这个医学院的男生还是让人感觉和善并安全的。
我下车的时候，这位中文系的老师非要帮我拎包下车送我，热情的已经到了任谁都无法拒绝的程度。
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个子还没我高，有可能比我矮了十厘米，我中等身材，一米六三而已。
我的同情心油然而生，用一种俯视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站台上的人并不多。他把包递给我的时候，拉住了我的手，“我是认真的，请你考虑……虽然我的语言有些唐突，但态度是认真的。喜欢一个人过程云去都是虚的，最终极的目的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结婚生子，最后相伴到老……”我一把甩开他的的，用力的扯过自己的包，转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声音大声的飘散在冷风里，“你总要给个回话……浪费我的时间和感情是可耻的……你给我个直接的坏的结果远比你让我抱没有结果的希望，要更加有道德！”
我回头恶狠狠的厌恶的说，“NEVER，Cheeze！”（老师：你说的什么鸟语啊，我的二外是俄语！）
迎面的风吹的我的脸冷冽冽的，头发零乱的在后面飘散。
我又一次仰头，把恶心委屈的眼泪逼回了肚子里。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这种把“困觉”放在嘴上，把性学到处宣扬的人定是自身有着某种隐疾，才越要如此的宣泄。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实在不值得。就像《□□》的作者，没准就是自身不能人事，或者太监级的人物，才把自己高大威猛持久的理想寄托在西门庆身上；而总是宣扬“□□”是人各方面思想行为的动力和源泉的弗洛伊德，也正是一生为其生理不得满足而困扰，借着自己的学说来换个方法满足。
后来果不其然，从侧面知道，这中文系老师学沈从文一样追女生的方式，对他们系的每一位女生都用过。几乎千篇一律被拒绝，所以为了避免不停的走弯路，他直接用了鲁迅发明的最直接的一句话……
他课堂上宣扬的精髓理论，一种是人要敢于直面“我要跟你困觉”，另一个主要学说就是关于“自杀”文学的解析。
人们推断，此两种学说在他身上或者有一天会互为因果。
不管怎么说，幸福的事是我终于回家了。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很无奈，真希望像小袋鼠一样，躲进妈妈的皮口袋，
做妈妈怀里撒娇耍赖的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