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白色圣诞节(二)（1 / 1）
高雅！？
她正背对着欧阳曦，似乎与宋飞讨论该买哪一个蛋糕。宋飞的表情还是一样严肃，可是欧阳曦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温情与笑意。
嫉妒像潮水滚滚袭来，欧阳曦慢慢后退，后退。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舌尖尝到了丝丝血腥，她忽然惊觉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有多么丑陋。默默地回头，她又没入了汹涌的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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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雪了！今年居然是个白色圣诞节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欧阳曦抬起头，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纷纷飘落。落在眼中，脸上，不多时就化做水珠滚滚落下。
她摸摸眼，仍是干涩，那滚落的水珠是雪，不是眼泪！
“小曦，知道吗？白色圣诞节会带来好运的哦！因为天使会乘着雪花落到人间，给我们带来幸福！”妈妈曾这么说过，可是……
骗人，骗人！白色圣诞节里没有童话，有的不过是寒冷和污浊的雪花罢了！
欧阳曦继续走着，却已看不见周围，她看到只是母亲苍白的脸，高雅无忧的笑，华子谦温柔的表情，张棋嘲讽的嘴角，宋飞闪着陌生光芒的细长双眼，路边小猫无助的眼神……
五脏六腑扭成一团，一股股腥臭涌了上来，再也无法忍受，欧阳曦“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欧阳曦就这么扶着路边的大树，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当最后吐到胃中什么也不剩时，还是一口一口地呕着清水。
口、鼻不断的呕出清水，可她的眼睛仍是干涩。微微地喘着气，欧阳曦稍稍站直，才发现头上，肩膀上早已积满了雪花，而路人纷纷投以嫌恶而古怪的目光掩鼻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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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奔驰车忽然停在了欧阳曦的身边，一个身穿正式礼服的年轻人跳了下来，往欧阳曦跑来。
“欧阳同学！你怎么在这？”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温柔的声音变得有些急燥：“你病了？来，快点，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管我！”欧阳曦恶狠狠地摔开她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华子谦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上帝就是让他来一次又一次践踏自己的自尊吗？
“欧阳同学，你不要固执了！脸色这么难看……快点上车，我送你！”看着那个苍白而固执的脸庞，华子谦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华子谦！你做什么？还不上车！圣诞酒会就要迟到了！”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同样英俊却显得有点邪气的脸探出来，他是华子谦的异母弟弟华子明。
虽然低着头，欧阳曦还是明显地感受到射向自己的那道鄙夷的目光。“华子谦，我还在想你这么忽然十万火急地说要停车，原来……我知道你一向怜香惜玉，不过就这个水准……你的同情心还真是泛滥啊！唉，不知道父亲会怎么说？”
“子明，不要胡说八道！”华子谦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欧阳同学是小雅的好朋友，帮助她是应该的。”
“哦……又是高雅啊？那，你请便，请便！”华子明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有股无法掩饰的嫉妒：“不过，请你不要耽误我们的行程。还有，我似乎记得父亲早上说过，这次的酒会很重要，尤其是你绝不能缺席……当然，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先走了。毕竟，我可没有高雅做挡箭牌啊！”
高雅？又是高雅！为什么？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围绕着高雅？自己，自己到底算什么，关联的附属品？是不是因为高雅，他的同情心才会大发，才会在这里做温柔状呢？
“华子谦！我根本算不上高雅的朋友。不用在这里为我这种人浪费时间了，您的时间很宝贵！请快去做您要做的事吧！我只是吃坏肚子了，回去吃个药就好了。”冷冷地拨开扶着自己右臂的那双手，欧阳曦忍不住，又低下头去，但现在呕出的不是清水，而是苦涩的胆汁。
“欧阳同学……”看着伏下身子的消瘦背影，听到身后那轻蔑的闷哼，华子谦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车门开了，一双黑色的皮鞋踏了下来，走到了欧阳曦与华子谦身边，轻轻附在华子谦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样啊……可是您不是也要参加酒会吗？”华子谦皱紧了眉头。
得到了皮鞋的主人满不在乎的回答，华子谦低头思考了一下，抬起头：“如果是您，我是肯定放心的，那就麻烦您了，帮我把她送回学校吧。”
轻轻拍掉欧阳曦的肩膀上的积雪，华子谦温柔地说：“欧阳同学，他会替我送你回去，你要是还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吧。”
欧阳曦始终没有抬起头，只能虚弱地喘着粗气：“华子谦，不用这样了！我不是什么都要人照顾的千金大小姐！”
“欧阳曦！不要固执了！”华子谦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温柔：“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啊！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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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曦低着头，那双黑皮鞋的主人就这样静静站在她的身边，不发一词，不动一步，就这么笔直地站着。
不想欠华子谦任何人情，欧阳曦站直起来，连一眼也没有向那个黑皮鞋的主人投去，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那双黑皮鞋也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
一个小时后……
那双黑皮鞋还在身后，路人的目光变得异样，终于，欧阳曦忍不住了，猛然回头对那个人说道：“非常谢谢您！可是请不要再跟了，我自己能回……”
下一秒，她冷漠而有礼的表情变得诧异：“张……张律师，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你不知道吗？我是华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啊！不过也多亏了你，给我一个不用参加无聊酒会的好借口。”张棋西装革履，配上金边眼睛更显得斯文而贵气，手中举着伞，挡住了纷纷飘落的雪片，与欧阳曦满身雪片的狼狈样形成鲜明对比。
跨上前两步，将大伞举过欧阳曦的头顶，张棋的嘴角看不到往昔常见的嘲讽笑容，现在他的眼底，有一种奇异的审视和关怀。“走吧，我送你，不是因为华子谦，只是我自己想送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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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走着，欧阳曦忽然开了口：“张律师，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你怎么了？”停下脚步，张棋转过身，面对着欧阳曦。
“你说过，对于我所嫉妒的一切，只要拼了命去抢，就能把他变成自己的幸福，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从你的话去做，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欧阳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只能紧紧捉住张棋的手臂。
“我用未来换母亲的生命与幸福，可她死了……我想用能力证明自己，却没有人肯给我一个机会，机会全给了那个让人嫉妒的人！我想追求爱情，却发现我没有时间，没有机会让他爱上我，他的笑容给了别人！我甚至连给路边野猫一个幸福的承诺都无法做到……我，我拼尽所有，为什么，为什么？却失去了更多，嫉妒得更深呢……你这个骗子，这个骗子……”
张棋看着她，面无表情。下一刻，他手中的伞落了下来，欧阳曦发现自己掉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你……你在做什么？我……我刚刚才吐完……很赃！不要……这样同情我！”欧阳曦拼命想挣开去，不仅是因为害羞，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显得更加脆弱无助。
“不要动！”有力的手臂紧紧锢住她纤细的身子：“你说的对，我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所以，别再忍耐了，哭出来吧。就算是我这个骗子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吧……”
紧紧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听着他低沉而有力的心跳，欧阳曦忽然想起了爸爸，那个已记不住模样的爸爸，有着坚实胸膛，宽阔臂膀和温暖双手的爸爸……多少年了，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抱着自己，轻轻安慰？
这个温暖的胸膛，那句温柔的低语“哭出来吧”，就像有着魔力，下一刻，泪水从干涩许久的眼中喷涌而出。
白色圣诞节，雪花纷纷飘落。路人看到在路的中央，一对男女紧紧相拥，不由得感叹起这个浪漫的夜晚来。只是没有人看到那个男子眼中深深的沉痛，那个女子眼中无法抑制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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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只记得醒来时，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慢慢起身，向周围望去。她看见在不远的桌子上，有一个女子背对着她，正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昏暗的房间里，只看到她手边的一根小蜡烛，烛光轻轻摇曳，照亮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圣诞蛋糕。
“……妈妈？”欧阳曦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女子醒了过来，回过头，露出温柔而明媚的笑：“曦，你醒啦？”她看了看表，笑得更开心了：“耶太好了！还有一刻钟才十二点呢。一起吃圣诞蛋糕吧！”
欧阳曦望着她，知道自己在失声痛哭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了，一定要把所嫉妒的一切再次抢回来！因为……因为如果不这样，她的人生就再没有了任何方向与动力。
只是在这一刻，她虽然明白自己的嫉妒，自己的不甘，看着那个拿着蛋糕的窈窕身影，一股雾气还是不争气地涌上眼角。下一秒，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谢你，高雅！还有，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