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何在楼主（1 / 1）
玉天清目光移到那几人身上，深沉难测，半晌方冷冷道：“你们还认得我是清王么？我看你们大胆的很，恐怕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吧？”
几个□□手身子一震，纷纷低头道：“属下不敢！请清王殿下责罚！”
玉天清冷笑道：“责罚？我怎么敢啊。今天你们几个敢私下里对殿下我的朋友出手，明日指不定你们就敢把箭对到我的身上来！我看你们殿下我以后见到你们，恐怕要绕着走才对吧？”话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
一个□□手大着胆子道：“属下不敢！启禀殿下，这次的任务并非属下自作主张，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截杀玄狐女；属下也并不知道玄狐女是清王殿下的朋友，否则万万不敢对她如此无礼。”
玉天清心中一冷，手指在袖子下面慢慢紧握成拳。
早就知道是如此，早就明白之所以会在这个完全不对的时机追杀洛清潆是为了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别人口中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却仍然忍不住心中难过。原来这么久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他的王兄……还是不肯相信他。
此刻任用平时由他管理的“燕离堂”杀手杀了洛清潆的话，以他平时与洛清潆的交往来看，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他做的。王兄这么做，除了不想他心中还有别的人牵挂之外，大概也不是没想过为他树下卓越那样的一个强敌，以防他日后争位吧？
还真是煞费苦心呢……为了防着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连南昭兵力财力不足的大局也不再顾及，这个时候就要与和宣破脸。他该高兴自己居然如此重要，还是该叹息呢？
今日若是阻止了他们的暗杀，恐怕会在原本已经不堪一击的信任上面，再加上一道口子吧？可是即便如此……没办法啊。
苦笑了一下，玉天清喝道：“现在知道了，还不赶快滚！再叫本王看到你们对本王的朋友无礼，你们就等死吧！”
几个□□手相互看了一眼，面上都露出为难神色，没有一人站起身来。
玉天清见状，皱眉道：“怎么？本王的话你们听不进去了？”
再次互看一眼，先前说话那人叩首道：“属下不敢。只不过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若是我们这样回去，只怕无法交差。”
玉天清淡淡道：“回去无妨，王兄那里，我自会有所交代。”
几名□□手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却依然没人肯离开。玉天清见状脸色一沉，正要再说什么，忽听下方一声轻笑，萧涵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劳清王殿下费心了。此时此刻，只怕即使贵介愿意退下，萧某也不容他们从容离去了。”
玉天清目光一闪，疾声叫道：“快撤，有伏兵！”
然而，已经迟了。就在几名□□手持弩严神戒备着后退的同时，几条黑影犹如鬼魅般的拔地而起，迅速在谷地上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霎那间将他们围在中间！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山上跃下，足尖在山壁上轻点几下借力，眨眼已落在谷底。洛清潆身形一动正欲挡在萧涵身前，在看清之后却又顿住，只是转头轻笑道：“居然真的没有落跑呢。”
萧涵只是微笑，却不言语。那人影迅速掠到他面前，单膝下跪道：“白静护主不力，还请楼主责罚！”言罢忽然一震，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砌词补救，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这一刹那的犹豫，洛清潆已然目光一闪，霍地转头望向萧涵。
青年目光从白静身上慢慢抬起，正对上她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中微露歉意，却没有半点躲闪，只是淡淡的，透着坦然与坚定。
对视半晌，白衣少女摇头一笑：“居然骗我！早知道你就是最大的奸商，我吃东西时就不用那么客气，多吃一些了！反正你花得起钱。”
萧涵静静地望着她，一贯淡淡的笑容中慢慢透出了些喜悦：“没关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吃什么我都请你。”
洛清潆偏头，抿嘴道：“这句话你记清楚了。”夜风拂起她一头瀑布也似的青丝，纠缠着飞扬在风中。
玉天清站在高处，看不清洛清潆的身影，但拜武功高强所赐，耳力非常人可及，二人所说的话却是句句听在耳里。一时间，心绪有些纷乱。
他知道萧涵必不是普通之人，也猜到他和洛清潆的记忆有些关联。那日萧涵辞去之后，便即暗中派遣手下暗哨察探，却终无结果。前些日子在与洛清潆分手之后，手下人报给他，何在楼派遣护送洛清潆的青年便是萧涵时，他也未多加注意，反而解了些疑惑，心中释然。只是，他虽然知道萧涵此人绝非外表看上去那样简单，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这轻袍缓带，病弱温文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名满天下的何在楼主！
明知身份已经暴露，萧涵却是表情淡然，似是对身份揭出之事完全不以为意，温言对白静道：“起来吧，辛苦你了。”
白静仍是跪着，双唇紧抿，面色苍白。
洛清潆笑道：“你家主子都不介意了，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啊。再这么耗下去，上面的几位都快瞪成斗鸡眼啦。”说罢将嘴一努，示意白静看山上对峙着的两方人马。
白静也知道此刻不是请罪的时候，微一犹豫，起身道：“上面人马如何处置，还请楼主吩咐。”言下之意，竟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萧涵微微点头，扬声叫道：“清王殿下，萧某这里有礼。请恕萧某疾病在身，行动不便。不知可否劳烦殿下下来一叙？”
洛清潆神情微动，却是笑吟吟的并不言语。清澈的目光投向明月清辉映衬下那衣袂飞扬的黑色的剪影，有喜，亦有哀。
玉天清挑了挑眉，道：“不知何在楼主此言是邀约，还是威胁？”
闻言，那些被困在中间的□□手急声叫道：“殿下万金之体，万万不可涉险！还请殿下速速离去，若殿下有个万一，属下万死莫赎！”
萧涵淡淡向上扫了一眼，微笑道：“萧某暂时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与殿下参详。究竟是敌是友，还要看殿下的回答了。”
玉天清仰天长笑，道：“何在楼主名不虚传！明明似是给了承诺，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何在楼的生意为何做到这么大，我是明白了。好，还请楼主少待！”言罢衣摆一甩，纵身从山尖跃了下来，整个人如一只鹰一般划过月影，径自向谷中落下！
“殿下不可！”
玉天清足尖在一棵树之上微一借力，稳稳在地面站定。回眸对着山上几欲开始拼命的□□手们懒懒笑道：“无妨。何在楼主岂是那种卑鄙小人。再说，即使你们真的拚命，又怎么会是何在楼十二绿衣的对手？老老实实在那里等着，看你家殿下我的吧。”说罢理了理衣襟，缓步向萧涵所在方向走去。
白静身形一动，想要挡在萧涵身前，却被萧涵做了个手势止住。一怔之下，只见一直笑吟吟不语的白衣少女已然走上前去，在玉天清身前站定。
四目交投间，两人的神色都是说不出的复杂。许久之后，玉天清忽然扬唇一笑：“说老实话，你也以为是我要杀你的对不对？”
洛清潆看了他半晌，也笑了起来：“你这叫有自知之明么？”
玉天清挑了挑眉，促狭道：“我这叫料事如神啊。唉，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做回郡主之后一定变得小心眼又多疑。”
洛清潆扁了扁嘴，道：“还敢说我？你做回了王爷不也是小心眼又多疑？”
玉天清怪叫道：“我小心眼又多疑？你有没有搞错啊！知道你这狐狸精被人追杀，我可是日夜兼程的赶了几千里跑来救你！连明明知道你肯定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都没跟你计较，你倒好意思说我？”
白衣少女本来一直笑着看他胡扯，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敛了笑容，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慢慢道：“我知道不是你。”
玉天清一怔，有些恍惚地看着平淡却坚定的话语低低从一贯嬉笑的少女唇中慢慢吐出。她说的那样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来自于心中最深沉的部分；她的声音也不再如一贯的清脆飞扬，变得低沉，仿佛每一句话都要耗费她很大的力气，很大的勇气。
“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你做的，因为现在杀我，对南昭真的没有任何好处；我也曾经努力地说服我自己不要那么傻，不要再去相信你，要把你真真正正的当做敌人看待；甚至我很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药可救，有些失魂落魄……可是，”她望着青年，笑得温暖：“我知道不是你。无论对自己说了多少次，无论有多少个理由，我就是知道……不是你。”
同样的笑容随着她静静流淌的声音慢慢在青年唇边绽放，玉天清看着面前月光下飘逸出尘的白衣少女，忽然间感觉一路的辛苦，将要面对的后果都不再重要。此时此刻，有她这样的一番言语，不管已经付出，抑或将要付出多大代价，都是值得的。
人生漫漫，能得这样一个知己，足矣！
轻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萧涵缓步上前，拱手微笑道：“见过清王殿下。”
玉天清目光投到青年脸上，复杂难辨。良久笑道：“得见何在楼主，幸之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