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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人生南北如歧路(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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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琉璃盏碎裂的声音极清亮,晶莹剔透的琉璃碎了一地,只衬得地上的波斯毯血似的红。

摔盏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精致眉眼,身材高挑,银红色的裳衣剪裁精致,右衽别到身后去。举止间只听得鬓上钗环齐响。

她从多宝阁上抓起一尊白玉观音作势欲砸,一群婢子急忙跑上前拉着她的袖子跪下,连连叫着:“公主,别砸了,若是砸别的还好,砸观音可是不吉利。”

于是便有婢子递上别的宝贵之物,或是玉壶,或是神兽纹玉樽。过得片刻,连瓷枕也让她砸了去。

宋城这些日子来过得并不遂心。私占坊地之事本不是什么大事,纵是有谏臣说闲话,也不过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过一个月风头过了,她依旧可以扩建她的昆明池,许还能在建成之后邀来这些老顽固给她赋上几句诗。反正如今天下之大,她宋城公主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此次却是皇兄下旨斥责她,将这一事昭告天下,责令她退地罢建昆明池,却让她心里太不痛快。

她摔得累了,便在案榻上重重地坐下,挥了手让那些个婢子下去,却还止不住心里的火。她低声怒道:“不过是一个昆明池而已!皇兄他太极殿修得,章华殿修得,却偏偏不准我建一个昆仑池!”

这样一想心中便更为不平。她一抬眼正见一个小婢子匆匆忙忙跑到门口,却忽而敛了身影,从外往里窥探,不由怒火更盛,只扬声骂道:“小奴子,再看挖了你眼睛出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最见不得这般猥琐样子!”

那婢子犹豫片刻,只得低了头一路小跑进来,颤颤地跪下,说:“公主,韩大人求见。”

宋城公主只一斜眼,高声道:“不见。”

奴婢跑出去回了,隔了一会又跑回来,报说:“韩大人让奴婢来传一句话:‘公主何苦甘心忍下这羞辱?皇帝做得了的事,殿下亦能做得到。’”

宋城只愣了片刻,旋即扑哧一笑,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得出来。”她顿了一顿,思忖片刻,道,“让他进来。”

婢子带了韩延青进来。韩延青一见宋城公主,便规矩行礼。她却不依,胡乱挥了挥手,道:“别做这什么劳什子礼……你来。”

韩延青向前走到她面前,却与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宋城公主挑起眼来,看向眼前这个男子。她与这个男子熟识已久,虽然自从他从北边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然而却并未与她疏离,反而,是他的建议令她走到如今这个地位。

她亲昵地走上前去:“延青,你看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韩延青并不避让,只轻轻一笑,道:“此处不便说话。殿下与其在公主府闷着,不如随我出去转转。我在栖霞山旁建了一小坞,不知公主是否赏光。”

宋城公主看着他眉如刀裁,眼若春水,方才的愁闷早一扫而光,轻声道:“好,听你的。”

因是秋深时节,海棠坞的美名并不符实,不过这遍山枫槭却不甘寂寞,远远望去,仿佛烧红半边天的火焰,又好似离人眼中红泪。

海棠坞坐落在一泊明湖之上,亭台楼阁小巧精致,更有一水榭正对枫林,正是景色最好处。韩延青领着宋城进入水榭之中。宋城低了眼看案上所陈之物,却是一味鹿尾,是用菜叶裹起来一并蒸出来的。另有一盘江鲜,置于青瓷盘中,盘中盛蜜酒,刀鱼仍然摆成潜游之样,仿佛正游于碧波。

宋城只笑道:“韩大人费心思了,真真知道我心头所好。”

韩延青但笑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入席。

韩延青帮宋城公主斟了酒,口中道:“皇上在这件事上行得仓促,虽然公主受了委屈,却千万不要挂在心上。”

宋城公主轻嗤一声:“不提这事我还忘了,一提起我便生气。我没想到皇兄竟然是这种人,听了御史台那群老顽固的话,便六亲不认了!果然人一到那个宝座上,便一点意思都没了。”

韩延青低低一笑:“我记得初见公主时,公主曾跟我说过,十分想知道这个朝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如今过了这一段时间,公主觉得如何?”

宋城的眼睛里忽然泛出熠熠的光彩来:“有意思。天下都在掌中,要谁死,要谁活,予取予求。只要你身在高位,没有人能动得了你……”她看了一眼韩延青,见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便停了下来,“你笑什么?”

韩延青并不掩饰他的笑,只缓缓地道:“殿下说得极对,但并不是谁都在高位。公主虽然在万人之上,却不要忘了,你还在一人之下。而那个人,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宋城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口道:“……可他是我皇兄。”

“殿下说的是。”韩延青轻轻地叹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此次斥责于你,本就是一个信号。陛下他前几年不在权位,难免对权力更加留恋,更何况,如今皇上亦要有自己的子嗣。到那时候,若是殿下再起了今日之事,只怕……”他语中颇有沉吟之意,一双秋水目抬起,直视宋城。

宋城冷哼一声,继而道:“你的意思是,待他有了子嗣,便会不再记得我这个妹妹,若我再恣意妄为,皇兄定不会包容我?”

韩延青道:“我不敢揣测圣意,可是公主请仔细想想,当日皇帝手上并未有现在的千军万马,他手上的权力甚至还没有太后一个侄儿大。当皇帝被太后软禁之后,公主又帮了他那么多。而如今,却只是因为一个昆明湖,他便让你当众下不了台。这中间,才过了多久?”

宋城被他说中心事,不由百感交集,当下轻轻叹了一声,只道:“皇兄与我并不一起长大。以前只觉得他可怜,加之太后总是欺负我母后,我才心甘情愿地帮他……现今情势算是好了,可皇兄他,却容不得我。”

韩延青轻笑一声,只抬起杯来,放在唇边轻尝了一口,道:“殿下聪明。”

宋城早已陷入了沉沉的思绪中去。

皇兄……子嗣……那一道毫无亲情的责令……

她仿佛看到她的皇兄正坐在那金碧辉煌的位置上,他的背后是万里江山……是了,这江山是他的,她虽是他的妹妹,却只是他的臣子,并不是这江山的主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却蓦然想到了另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她一惊,将酒杯“啪”的一声拍在案上,怒道:“韩延青,谁让你来当这个说客!”

韩延青却极为平静地拱手一揖:“韩某并非说客,不过将利弊摆明而已,公主你大可不听我的。”

他站起身来,遥望水榭外的枫树燃尽长天,却是云淡风轻的姿态。

宋城仍说不出话来,但是渐渐地,她的呼吸已平静了下来。韩延青说得对,若自己现下转身而去,从此修身养性,不再管朝中任何事情,或能保自己的平安康乐。然而,已走到此处,又怎能甘心。

她是宋城,天下独一无二的宋城公主。她与她的兄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她还比他勇敢些。至少,她不会在太后逼宫时害怕得瑟瑟发抖。可是她的兄长却躲在了椅子下,毫无形象地尖叫着,像一个十足的胆小鬼。是她帮他逃离,是她帮他扳倒太后,他除了发抖,什么都没有做,可是王位偏偏是他的。

不,不仅仅是他的,还将有他下一代,下下一代……除了她。这不公平,至少她也应该有权力去争取。

宋城抬眼看向韩延青。他的背影挺拔,看去好像冬日雪松。这个时候,她似乎唯有他可以倚靠。她颤声问道:“那么,延青,我该怎么办?”

韩延青转过头来,唇边笑意更甚,只轻声对公主说道:“殿下,只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出世,到时候皇上一薨,便不说这个庙堂,便是整个天下都是公主的。只看你,愿不愿意。”他的话意味深长,仿佛是一滴极其诱人的蜜,鼻尖嗅得到,闭上眼睛便能想象那滴蜜的色泽和透明度。它即将坠落在她跟前,只偏偏不允许碰触,叫人心痒难耐。

宋城抿了唇,眸子转了几转,却只是狡黠地说道:“我考虑考虑。”

到得十月初,宫中果然传出皇后流产的消息。皇帝并无子息,兼天生体弱,皇后有孕已是难得。平日里,朝中那些动不动就提冒出来的上疏早就让皇上不胜其烦,不是要大选秀女充盈后宫,便是劝他领养亲族子弟以为太子。因了皇后有孕,这声音方才小了许多,但小产的事情一出,又让这刚刚平静下去的事情变成了一锅沸水。

过了几日,忽而有太医院的王太医向皇帝密报,皇后小产只怕另有隐情。皇后这一胎原本是极安稳,只在前两日方出了纰漏,一番细寻下来,却发现是皇后平常用的焚香出了问题。王太医识得此香的药性,不由一惊,再三追问下来,却是公主送入宫中的。

皇帝知悉此事,大发雷霆。宋城公主自知理亏,连夜进宫面圣,当庭向皇帝谢罪,言称并非故意,只想着焚香可以安胎,却没想到竟让皇嗣受损。

皇后因失了孩子伤心欲绝,悲痛过度之下便患了癔病,从此疯疯癫癫。皇帝见皇后如此,也痛了心,不愿再追究此事,只从此禁绝公主入宫,又名宫中之人绝口不提“宋城”二字。

如此平静了数日,却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来那日宋城公主回去之后,隔了几日公主府便传出公主夜间常被梦魇惊醒的消息。公主每次醒来便大发雷霆,却不说梦到了何事,只吩咐了几个婢子寻高僧为其解忧。只是,一连请了几位得道高僧都不见好转,梦里的场景却是越来越清晰。公主一怒之下,竟将这些德高望重的僧人鞭打一顿,统统赶了出去,又狠狠责令继续搜寻。

日光透过花窗,将窗前这一方小案照得极明亮。阳光是金棕色的,其中浮尘翻滚,如一世浮生。

一个年迈的老者正背窗而坐,袍子虽是素色的,却是质地极柔极软的上好绸子,风一吹,便舞出难以描摹的曼妙来。只见他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缓声道:“萧将军,据安插公主府上的眼线回报,公主这几日来噩梦连连,梦里所见的却是一个极小的孩子。”

萧唯稳稳地坐在梨木雕花大椅上,思忖间,两条剑眉便扭在了一起:“孩子?”他沉吟良久,方才摇了摇头,“只怕是那早夭的小皇子。不过,她这一闹倒好。”

石可轻轻一笑,神态间颇有些自得:“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噩梦,却是以前康孙达官贵人所爱用的幻药,常会使人产生幻觉。我只是命人拿这药一试,没想到公主竟真会日日被那噩梦惊醒,可见她到底是良心不安。”

萧唯看着石可,道:“石老板今日与我说这个,莫非想……”

他还未说完,却听旁边低低笑了一声:“确实是个好机会。”

说话的人正是巫强。他的岁数本与石可相差无几,却因为连日的操劳,竟比原来又老了些,须发皆白,唯眼睛仍是极亮。萧唯只听他道:“既然她找人做法事是想安心,我们不如就让她彻底安心些。”

一旁静坐的范成原也沉吟道:“宋城公主如今在朝中势力大,难免会多些想法,我们不如推波助澜,让她更透彻些。”

巫强微微一笑,嗄道:“便是这样。既然她要找高僧与她做法事,我们不如就找个人跟她好好说说。她越喜欢听,便越代表她心里不忠于皇帝。若她真起了异心,不论做什么,是宫变,或是刺杀,我们都将渔翁得利。”

萧唯转眼看向他,沉声道:“巫先生,你认为可行?”

巫强道:“自然可行。如今陛下与公主不睦,此时不加以挑拨,更待何时?”

萧唯沉思了一阵,须臾便抬起头,道了声“好”,又说:“公主若要叛变,也只有田兀可以依靠。田兀手下兵卒大抵都是我原先嫡系,如果劝上两句,再以利导,说不定便可将他们劝诱过来。”

石可原本只静静听着他们商议,见他这么一说,便郑重地开了口:“现在你绝不可暴露身份。”

萧唯道:“并不是暴露身份,而是放出我还活着的传言。如今我在这里倒也安全,军营里有几个人我也信得过,到时便是让他们见我一面也使得。”

巫强摇了摇头,道:“长功,你就是太胆大。若是这么做的话,万一透露了你的藏身之处怎么办?”

萧唯只笑道:“这事须得慢慢来。只叫人先传我还活着的消息试试,待时机成熟再传是他们几个人引我回来的。只要一拖他们下水,我不怕他们到时候不来找我,到时候可要石老板多操心。”

石可点了点头。巫强却皱了眉,不甚赞同:“即便如何,还是太冒险。长功,传言一事可以先试试,只是这期间你要到江北去,待时机一到便再回金陵。依我看,这金陵城还是不安全,虽然皇帝愚弱,但他身边几个人却不是轻易的角色……”

范成原似想起了什么,忽而插嘴道:“说起皇帝身边的人,我倒记起一件蹊跷的事。那日我联合朝中大臣递折子弹劾公主,当时陛下虽怒,却还是有些犹豫,没想到那个韩延青倒帮了我们一把。我真不知道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萧唯只一皱眉,正要开口,却早被巫强抢了话去。老者脸色阴沉,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提了声音,厉声说道:“韩延青这个人野心很大,定要小心提防。范大人可绝不要大意。”

范成原听他说话的口气竟像是认识韩延青一般,正待追问,又忆起这巫先生的脾气最古怪不过,便不再提起。

翌日,石可果然安排了一人装作方从佛门圣地启明山云游归来,便借居在妙因寺。此人声称拥有一双慧眼,只要盯着一个人的面孔,便能知道这一个人在这百年间的命格。公主府中人本正在寻着各色僧道高人,一听说有这么一个奇人,忙派人将他请到公主府中。

那人进了府,先遵了石可的吩咐,悄悄停了给公主所用的幻药。当夜,公主果然止了噩梦,次日醒来,对他更是大加激赏。

因听说这得道高僧竟能看人百年命格,公主好奇心起,便问僧人自己未来如何。谁想那人盯了她半日,竟扑通一声跪下,口里只道:“如今常有彗星出现在南天,当是女主临天下之兆。我见公主眉宇间紫气环绕,不假时日,便要应了这天相。”

公主欣然,又问了一句:“当真?”

那人只答:“然而这其中有颇多磨难。为今之计,不若在都城极阴之地的莫愁湖建一浮屠,更可助成大业。”

公主听后喜不自胜,立刻便命令大兴土木,在莫愁湖边建起一九层浮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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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沉入西方天际,齐萱方从石可的小院门外登车返回。此时天色已微露煤灰之色,齐萱坐在这摇晃的小小天地里,听见车夫阿成喝着马一路颠簸,在这江南的青石板上清脆地走过。

这便是金陵的晚秋,这座城池卸了绿色的盛装,变得枯槁而单调。从窗口望去,那一座座紧紧挤在一起的房子,只是一只只匍匐在暗灰天色下的兽。车经东市,街边的店家正在打烊,城市安静得可怕,唯有不断回忆今日与萧唯的相见,方能给她的心里带来些许安慰。

那一日,许是因多日未见的喜悦,他亲自倒了茶与她。

茶色清澄,裹着茉莉的香气,躲在青瓷盏中。细白的香气腾在盏边,是女子的呼吸,轻轻浅浅。

齐萱啜了一口茶,清茶太烫,烫得她的舌头只一缩,耳边只听萧唯轻笑着叹气:“你慢些,小心烫。”

她抬起头来。眼前这个男子看她的眼神中有着难得的宠溺,然而,终将不长久。如今,他也要离她远了。

齐萱依偎在萧唯肩上,只说道:“我听巫先生说,你非走不可。可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却只含糊不清。”

萧唯此次要去的是淮城。虽说大隐隐于市,然金陵到底已不是久留之地。如今萧唯不死的事情已经在一处传开,有人传说萧唯被神人救治,如今正徘徊在湖南;又有人说萧唯正在城中……然而无论如何,萧唯在此处总归是一大隐患。

齐萱怔怔地想象着那幅画面:必得乔装,出城门,过得长水,到淮城。一路奔波,再相见亦不知会是何时。

“你不要急,巫先生和石可还在,若是有事,你只管找他们;我只担心你,韩延青这人诡计多端,我怕你被他当了棋子,吃了亏……”

他的气息便在耳边暧昧地飘摇,她的耳朵都烫起来。她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只笑道:“你放心,我自己会注意。何况,你当时不是也当我是个诱饵,只引得大鱼上钩。”

她低声轻嗔地提起那段往事,吐出话的却是很轻柔。萧唯知她说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由心中柔软,从她的额头发际一路吻下去,温柔辗转。

齐萱的呼吸逐渐重了,只推开他道:“虎头哥,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论如何,定要活着,定不可再负我。”

萧唯的眼睛本是极亮,灿若明星,他低了眼,便如星子沉在大江,起起伏伏。他低声笑道:“若我死了,便是负你了……”

她低声惊叫一声,温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只道:“别胡说。”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千难万险,定不负你相思意。”

窗外阳光正好,然而此时已是昏时。也许,只用一盏茶的时光,霞光便会铺满天际,沿着这碧青的天色缓缓西去。那将是海中不尽的潮汐,拍岸惊涛,将时光的长帛隔断,记忆又将翻过一天去。

东市正是坊巷交通的要道,路便比先前所行的街面宽了一些。因着这缓缓落下来的夜幕,阿成口上呼喝着,手中的马鞭甩得更急。

忽然一辆翟车从右边坊巷冲了出来,阿成急急勒马,却是躲闪不及,只得眼睁睁与那翟车相撞。齐萱只听得一声惊雷似的大响,随即车内翻覆。她惊呼一声,滚到车内一角,尚未回过神来,却听车外有人娇叱一声:“是谁冲撞翟车!”

听这说话的声音,倒觉得颇有些似曾相识。齐萱爬起身来向窗外看去,果然是那位娇贵的宋城公主。今日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胡服,并未戴帷帽,一张粉雕玉琢似的脸完完全全显露在阴沉的天色下。只见她站在车下,一边指着阿成,一边喝令自家的车夫道:“给我打!竟给冲撞我的车架,做奴才的贱命,竟一点眼力都没有,”

宋城的车夫亦穿着华贵,一脸横肉,膀大腰圆,听了公主的命令,当即将阿成一把拽下车子,掀起鞭子便打。

齐萱一惊,急急开了那有些变形的车门,喊道:“快给我住手!”她又转向宋城,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公主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便教训人,阿成他明明已勒了马。”

宋城见竟然是齐萱,倒是有些意外。随后她扬了扬脸,忽而轻声一笑,怪声说:“我道是谁不懂规矩,原来又是齐娘子。齐娘子,这许多天没见,不知道一个月前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齐萱知道她说的便是许天然的那具尸骨,不由怒从心起,却又不得争辩,唯有忍了气:“公主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让他给我住手!”说着走到那车夫前,伸手便要拦他。

宋城盯着她,一声冷笑:“好,你停手。”她走上前去,向车夫道,“将鞭子交给我。”

齐萱见她唇边挑起一丝诡笑,只不知何意,忽见她走上前,脸上虽是笑,眼底却极为阴冷:“既然齐娘子不愿意我家的狗咬你家的狗,那么,我亲自来。”

话音未落,她扬起鞭子来,竟重重抽了下来。齐萱闪躲不及,绢帛一裂,背上立马出了一道红痕,触目惊心。

齐萱急忙后退,斜斜看了她一眼,扬声说道:“公主何必如此?”

她来不及说更多,却见公主仍高高扬起那鞭子,雨点似的落了下来。她只觉得背上似起了火,直要痛到骨髓中去。她痛得蹲下了身,眼风扫开去,街上的店家早已停了买卖,只从微微留出一条裂缝的窗子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场闹剧。

齐萱髻发飞散,轻轻抬了头,双手向上,躲了几下,终接住了那鞭子。她抬起眼来,怒视宋城公主,道:“公主,够了么?还请公主多为自己名声着想。”

宋城公主不由大怒,扬手又欲打去,却是车夫亦看不下去,出了声:“殿下,小心闹出人命了。”

宋城轻哼了一句,又见齐萱这一身狼狈,顿时心情大好。她握紧了手中的马鞭,转身去了车前解下车前的马来,口中说:“我自己骑马回府,你将这翟车弄好了再回来。”说罢,只一翻身上马,扬鞭轻喝,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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