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秋声乍起梧桐落(上)(1 / 1)
已到了九月下旬,这局势越发诡异多变。萧唯的那些话仿佛掀开了最后一层面纱,只露出底下狰狞不堪的罪恶来。
韩延青依旧常常过来,在不经意的言语中也提了皇帝不仅刺死了沈文,抄了他府上。如今皇帝已扫清了障碍,矛头终于指向眼下萧家最后一人——萧飒。
当时齐萱表面虽是平静,心里却极为不安。果不多久,石可派人送了金叶令过来,让齐萱明日去一趟萧家别业。
莫愁湖因了风景秀美,在帝都极负盛名,只因大雨将至,此际便少了那一份游人如织的庸扰,多了一份清雅。萧家曾权倾一时,别业便建在了莫愁湖畔。
自从萧家事败,朱门前便失了往日那般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但院内亭台,均洒扫整齐。湖边上植了半个湖岸的桂子,浓密叶间露出星星可爱的蕊黄,空气中浮着甜腻的香气,依稀没有尽头似的。
萧飒正在水榭中等候,待得齐萱一来,只笑道:“齐娘子大驾,有失远迎。这一番打扮,我倒是认不出了。”
齐萱被他说得有些窘迫,只道:“我道这时候来你府上,容易引人误会,到时再起风波。”
萧飒只笑道:“齐娘子想得太多了,若别人问起,直说是来见内子便好。齐娘子不是朝中人,反而不会引得他人胡乱猜测。倒是我若是往石老板那处去得多,便恐怕惹了事。”
齐萱知道萧飒在朝中的艰难,便坐下身来,端起茶盏,只轻轻一笑:“萧大人今日找我来,是为了……”
萧飒也一笑,道:“无他,只不过终于查清了当□□宫时出的几件蹊跷事,烦齐娘子向长功一一说明。”他忽而压低声音,道,“当日宫变时本是公主拿了虎符,却不是别人。田兀便是看了那虎符之后,方才起兵的。”
齐萱心中也猜到此处,又问道:“是公主去劝的田兀?”
“不是,是韩延青。他这人,倒是有几分才干。”萧飒顿了一顿,又道,“我为什么急着让石可请你过来,也只是为了朝中一事。韩延青已被罢相,娘子谨防被牵连。”
齐萱皱起眉头,道:“皇上是想过河拆桥?”
萧飒摇了摇头:“虽是我们做了手脚,但韩延青却也是自食恶果。”
齐萱眉头皱得更紧,并不明白他语中所指,只等他继续往下说。
“在尚书省做事情本来便难。皇帝是一层,底下的六部又是一层,身为尚书省右仆射,自然要掌管这上通下达之事。韩延青来做尚书右仆射自是好的,却是过于勤奋了些。齐娘子你的事他插手,御史台的人选他亦要插手……虽是六部之事,他便是通通插手也是没关系,却不该擅作主张。前些日我便觉出他有些为所欲为,好像不太在乎官场上这些事情,只在乎事情有没有办好。可皇帝不是傻子,谁肯让人把手里的玉玺平白夺了去。加上近些日子,这民间正传着有关皇帝不正的闲话……”
经他一提,齐萱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街头巷尾有小儿频传儿歌,唱什么“吴替周去,鸠占鹊巢”。虽说是稚童话语,当不得真,但传说得久了,再与坊巷中流传的各轶本野史一合,顿生出种种故事来。吴王便是今上践祚前的封号,便有人私底下猜先帝去时并不是属意今上即位,如此种种,即使是谣言,但说多了,竟让人觉出有几分真实。
原来,这背后便是那张前皇的圣旨在推动。
萧飒知她忆起了圣旨一事,只一笑:“先帝崩时皇帝已经八岁,对这件事倒有些记忆,不然现在也不会那么慌张。这儿歌一流传到皇帝那处,他便立即派人去调查此事,抓住的几个人,皆异口同声说是韩延青暗中授意让他们散布此事。那皇帝自然大怒。”
齐萱知是萧唯他们暗中嫁祸与韩延青,心下忽而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萧飒捧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放下,抬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谁想事情却不那么容易。韩延青虽然一权独大,皇帝却还是要依仗他的才干。兼公主亦在一旁为韩延青说话,皇帝便开始怀疑。不过,好在我们又造了几个铁证出来,矛头指向韩延青。”
他不知齐萱心思,又道:“韩延青原本保不住这条命的,没想到宋城公主竟再度替他求情,陛下虽然怒极,但总也买了宋城公主一个面子,只撤了他的尚书省右仆射之位,又将其贬到工部。此外,便再无其他。”
齐萱默默无语,唯有轻声一叹。
她看不透韩延青。他总是在一次次利用她,又一次次救她。到如今,韩延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为什么那么做,还是一个谜。比如那次他带她进宫,当时她不知他为何这般好心,现在想来,不过是为了制造萧唯与太后之间、萧家与皇族之间的矛盾,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这一次他将她从狱中救了出来,她猜许是为了激怒萧唯,让他尝到背叛的痛苦,又或许是为着别的什么……
她猜不透。然而,每一次,他却真的救她于水深火热,哪怕那对于干涸的鱼来说,仅仅只是一滴水的救助。
恍恍然,她只听见萧飒苦笑了一声,道:“出了这事,皇帝日夜不安,为了预防太后残党借机动作,他索性抢先下了手……没想到我们倒在这里失了策,前两日沈文在家中暴亡,这个中原因自不必细究。只怕,皇帝的下一个目标,便指向我了。”
齐萱心中一紧,急急道:“萧大人,你既知皇帝要杀你,何苦陷自己于囹圄,不如趁早……”
萧飒轻声一笑,然后剧烈咳嗽起来,直要将心肺都呕出。过了好一刻,他重重喘息,等气息稍匀方才摆着手,说道:“我早知有这一日,何必做那困兽之争。何况我这一走,皇帝对萧家始终心有芥蒂,倒不如借此化解。只是,齐娘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态度郑重起来,只盯着她。与萧唯相似的眼瞳如寒星,从里面透出一点无法拒绝的迫切来。
齐萱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唯有轻轻点一点头,听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那句话。
“你,要在长功身边。”
她猛然怔住了。
萧飒抬起眼来,眼神不似往日一般平静,却另有慈爱在其中,只听他道:“长兄如父,我看了他那么多年,不知还能照顾他多久……这责任,唯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以后,你就跟着他唤我哥哥吧。”
“好。”齐萱唯有低声应道。她心里不安,却不知如何安慰萧飒,正自踌躇间,忽听水榭外脚步声响起。她一奇,只凝神看了,却只见远处湖畔边有人影微动,衣角在桂间飘飞,正款款而来。
乌云沉沉,天色阴暗,齐萱一时间辨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觉得眉目颇有些熟悉。她飞快地回想,终于记起原是在她进宫第一夜的宴会上见过这名女子,当时,此人正坐在萧飒的旁边。
萧飒亦回头看了那处,只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道,当初是谁泄露了沈文为太后保存圣旨之事?”
齐萱摇了摇头,只说:“长功只说,必是我们亲近之人。”
萧飒颔首,眼里掠过一丝悲怆。他的声音沙哑,如一颗尖石慢慢磨着齐萱的心。只听他静静地道:“他说得没错。泄露圣旨的人,便是我的妻子,沈媚。”
天上的雨云积了几尺厚,全然蔽了日光,天色昏暗而阴沉。不一刻,天边便是雷声滚滚,不一会儿便起了大风。湖面残荷轻曳,参差起伏。
萧飒转过眼来,只淡淡地道:“夫人,你来做什么?”
“怕你受了寒,便送了衣物和雨具来。”
她柔顺地答着,然后走上石阶来。齐萱这才注意到,沈媚的脚步踉跄,似乎有些虚浮。她想起萧飒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沈家,如今便只剩下沈媚一人。
萧飒听了,只垂了眼轻轻一叹“何必”,随后又抬起头来:“沈家出了事,你为什么不走?若是走了,兴许还能留一条命在。”
萧飒的声音轻柔迟缓,仿佛说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沈媚倏然白了脸,眼中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须臾,她终是清醒过来,轻声道:“何必要走呢,夫君。沈家已倒了,我这一走,正好给皇上一个清理萧家的机会,我们谁也逃不了。”
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再决绝也带着一缕馨香,仿佛水榭外的荷露风凉。
他只轻笑一声,道:“如何会都逃不了?皇帝不会留我,可公主却会留你。”他这话已经挑明了他的妻子想要在他面前竭力掩盖的真相。
沈媚一惊,声音却早已冷了下来:“夫君既是早知道,何苦又在心里埋上那么久,倒不如直接说出来。”
萧飒不语,只转头看向栏外。
沈媚笑了一笑,笑声里却是十足的悲凉,说道:“萧飒,做夫妻那么多年,你对我如何,你自己心中清楚,说什么举案齐眉都是假的,若你对我有当年你对昭华公主十分之一的好……”
萧飒转过头来,话音依旧平静如初,只说道:“夫人,你不配与我提昭华。”
沈媚的脸上缓缓掩了笑容,眼中悲凉如水,喃喃念道:“这么多年,便是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她。”
天边滚过一声响雷,天地间骤然一亮,在这一片嘈杂声中,齐萱忽听远处似有马蹄踏踏作声,侧耳细听,竟是越来越近。齐萱蹙起眉来,转身向萧飒问道:“还有别人?”
萧飒仿佛受了寒,重重咳嗽数声,方均过气来,缓声道:“不是我找的他们,却是他们非得寻着我。”他咳得愈加激烈,话语间只是一顿,“他们是要我的命。”
这一句话仿若惊雷,齐萱抬起头来,轻声道:“你说什么?”
萧飒却神色如常,轻声说道:“齐娘子,不用与长功他们提及此事。”他顿了一顿,又向沈媚招了招手,轻声道,“夫人,你过来。”
沈媚仿佛已是呆立在当处,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他们为何又要为难你……”她忽地哭了出来,“阿爹已经死了,陛下派人赐了他毒酒,阿爹不肯,可那些人却强行灌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我只是不想说罢了。说出来便成了真了,我不想它是真的,可是……他们为何又要为难你!”
她的眼中含了泪,抽泣不已,仿佛是许久没有哭过,她连这个动作都极为陌生。在这个时候,她连说话都是艰难:“当初嫁给你是我自己的意思,和阿爹无关……更与什么联姻无关,我不过是想嫁给你。”
她说得极小声,仿佛这是令人羞耻的事情。她哀哀地哭着,素手遮了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萧飒蹙起眉来,只幽幽向远方望去
马蹄声愈近,天空中雷声阵阵,似要将天都震裂。
雨下得更大了。
“鸿胪寺卿萧飒接旨!”
尖厉的声音似一把银错,细细刮划着人的心。
齐萱向声音来处一看,却是两名宫中宦者,一人着红,一人着皎白。红衣宦者“吁”了一声勒住马,眯了眼睛看了看萧飒,复又抬起眼来,轻声说道:“萧大人,你在这里倒叫我们好找。陛下派我们来送你一程。”
水榭外雨丝浓密,齐萱临水而立,溅进来的雨水一点点打湿她的披帛与襦衫。水汽萦在她的腕子上,竟似冰般只让人觉得冷。齐萱打了个寒噤,早已说不出话。
着白衣的宦者躬身下马,宣诵圣旨。一切严谨与正统的范式,在这个雨日中隆重上演。宦者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壶酒,用瓷杯盛了,递与萧飒。
萧飒接过酒,轻轻一笑,道:“有劳公公了。”
他将那酒杯近唇,举杯欲饮。
“萧飒!”
齐萱只见沈媚哀哀一声低唤,举手夺下萧飒手中酒盏,一饮而尽。她屈膝跪在萧飒面前,轻声说道:“这一盏,我替你饮尽。当日之事是因我而起,是我答应了公主帮她,她许我事成之后便能与你找一处隐居,闲云野鹤……你说过你其实并不愿为官,我便想,如果只有我们两个,或许你便能忘了你心里的那个人……她死了,可我还活着……”
水榭外雨势渐成倾盆,天地之间早挂了一帘雨幕,满耳间只听雨声隆隆,彻天覆地,永无止期地下着。
萧飒又咳嗽起来,他推开沈媚伸向他的手,走到宦者身前,低声道:“给我酒壶。”
宦者瑟缩了一下,似在犹豫,终是伸手递上那只酒壶去。萧飒接在手中正欲饮,却有弓箭激射而来,将他手中的酒壶射得粉碎。
众人大惊,只回首张望四周。齐萱抬眼望去,但见雨幕之外一人骑了马,不见面目,身着玄衣,仿如一个影子。
两名宦者手指那身影,嘴中喝喝有声。那影子的动作迅如雷电,翻身下马,将头上的青笠一摔,转眼已站在水榭外,但见银光一闪,破开重重雨帘,直刺宦者背后。
那人闯入水榭来,竟是萧唯。只见他全身都被雨水打到湿透,发间如注,顺着粘在身上的衣物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方才与两名宦者挨得极近方才出手,胸前凝着紫红色的鲜血,被雨水冲散,漫至全身,看上去格外煞人。
“长功,你不该来。”
萧飒半眯着眼睛,轻轻笑道,仿佛眼前的男子仍是易急躁的弱冠少年:“这两人,你杀便杀了,日后且不可如此莽撞……所幸,在皇帝眼中,我便是萧家最后一人。若要追究,倒无从查起。今日之后,皇帝便不会再找萧家麻烦,你也能放手去做……”
萧唯并不应他,只站在他身前,粗声说道:“你何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萧飒又咳了几声,但见唇边一点猩红,却是血丝。他不动声色地掩去,低声笑道:“长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瞒不住,也不用瞒,我本就活不了太长久。”
“你早知道?”
萧唯看着这个男人平湖似的眼眸,直直地望进去。他记得从小便仰望他,从不敢如今日般平视。他是家族的长子,一切的典范。那时家族宗庙礼常在秋日,他着冕服,西面而立,玄衣在晴朗天色下显得更加严肃。他在明亮的阳光下行走,身上玉佩轻轻作响,仿若乐声。
那时他们只顾着仰望,却都忘了萧飒也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我早知道。”萧飒躲过他的眼去,蹲下身子,抱住倒在地上的沈媚。因着毒性发作,她的七窍都渗出暗黑的血色来。萧飒轻轻举手探过鼻间,已无鼻息。
水榭是一座孤岛,与世界隔着磅礴的水汽。重重的雨幕,有着望不尽的烟波浩渺,然而那终究是另一个世界了。
她已逝去。
萧唯蹲下膝,轻轻拍了拍他兄长的肩膀,轻声说道:“哥哥,节哀顺变,我们先走吧。”
萧飒调转了眼睛,带着一种他前所未见的凌厉态势:“走?走到哪里去?”
萧唯无言以对,却见萧飒咳嗽起来,竟呕出血来,点点滴滴洒在前襟上。齐萱上前递上绢子,萧唯接了,与他兄长轻轻擦拭。
“长功,我不能逃,也逃不掉,”萧飒摸了摸他的头,仿佛对方还是那个不知事的孩子,“这场博弈中,萧家大败,如今已在悬崖峭壁,再没有退路。我必须死,唯有我一死,才能让皇帝放松警惕,才能保住你。姑母当初是错了,既然想要掌管这天下大权,却又顾忌着皇室正统,到死也为曾想过自立……可这天下与王位本是紧紧相连,又如何能分开!这一局,萧家错得离谱,错得一败涂地,因此,必须要有人负起这个责任来。”
他定定地看着他:“长功,我们已经退不得,唯有前进。这天下,本是我们萧家替他们陈姓打下来的,如今,便由你收回去。”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萧家,再败不得。”
萧唯蓦然一惊。
兄长说的那番话,只想一想便是大逆不道。他仿佛又看到石可指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枣树说话,如此地掷地有声:
“虽然萧家本是世家大族,理应有这个地位,但太后的这个章华殿,却是一个楔子,若没有它,恐怕萧家地位难以如此稳固。镇北王英明神武,统一北地,功劳早已盖过陈帝。狡兔死,走狗烹,此话虽老,却是个前朝良将以死换来的警示……”
已别无他法。
“你答不答应?”
他心上如腾出一团幽火,在这冰冷暴雨中狂烈地延烧开来,直是摧枯拉朽,将世界笼罩在明亮的火光之下。他的双眼明亮,仿佛那燎天大火终是点燃他眼中熄灭很久的明星。他向他的兄长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萧飒的脸色苍白似纸,唇间早已被血色染红。他拍了拍萧唯的脖子,轻声道:“这样才好,才好。”
他似是终于放下心中重担,长长叹了一口气。此时雨声渐低,仿佛是筝声潺湲,只听得几分伶仃。他俯下身去亲吻沈媚冰冷的面颊,低声道:“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
他吻她的唇,细致而动情,如她生时,或是她生时都没有享受过的温柔。
雨依旧在倾倒,仿佛无穷无尽。有几滴顺着风势飘进,轻落眉间,齐萱茫然地想到,或许萧飒在这一刻没有想到昭华。
沈媚……她的唇。
她忽而打了个寒噤,侧首轻声对立在一旁的萧唯说道:“虎头哥,沈媚刚刚饮了毒酒……”
萧唯一震,急忙扑过去。可到底是晚了,萧飒的手在沈媚身边无力地落下,他的嘴角甚至还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对于最后的命运,他预见,且心甘情愿。
终是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大袖宽幅似流云,滟滟有光,终是完美地遮盖了这一切。
雨渐渐停了。空气中浮动着腐朽的气息。
这是雨后的城池,到处充斥着浑浊的积水与败落的枝叶,只显出无限的荒凉来。冷风凛凛,吹动水榭近处无数风竹低吟,似哀哀的低求,亦是无奈的叹息。
在这座城池中,每日都有无数人死,亦有无数人生。你只能祈求你是那个活着的人,或是……为了你所爱的人死去。
或是因为为你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