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心乱如麻（1 / 1）
三月四日上午，萧冉背着一个大背包上了开往青岛的火车。
从昨晚被连旭告白之后开始，她就没合过眼。每当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献上去以示喜爱的表情。对此，她不但不觉得感动和欢乐，反而觉得震惊、害怕和恐惧。
震慑人心的罪恶感时刻在她的器官内叫嚣着，甚至，由罪恶感衍生出来的耻辱感，也如影随行。
她并不排斥爱情，尽管她一直排斥着连响以外的人向她靠拢。但她无法接受，那个说喜欢她，从见到她那时起就喜欢她的人，是连旭，连响的弟弟。
这么多年以来，她都视他为弟，连响在时如此，连响不在时，更加如此。既然这样，她怎么能够接受，弟弟向她袒露的不属于姐弟而属于爱侣之间才有的感情。
那感觉，比犯罪更为可耻。
更何况，她根本不爱，一点都不爱。
不爱，就该理直气壮地拒绝。可是昨晚，她退后几步离开充满他气息的禁地作无声的拒绝时，他却亦步亦趋地围拢上来，那种志在必得的气势，着实把她惊骇了。
她说：“阿旭，别说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他却一脸严肃：“我哪里说笑了？”
她静默半刻，苦笑：“可我根本不喜欢你。”
虽然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内，他的脸上还是划过了浅浅的伤痕：“你…不给我机会，又怎么知道不喜欢，又怎么认定不可能？”
她呆住了，她该怎么回绝，才能拒绝到底而又把伤害减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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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逃了。
她落荒而逃了。
她承认，她是鸵鸟，一只只想永远庇护着自己不受伤害也不去伤害别人的鸵鸟。
她太疲累，她太迷糊，她太害怕，她还太……悠游寡断，犹豫不决。
她有时明明是倔强固执得惊人的女孩，但在某些事，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面的，她却左顾右盼，犹豫不前。
面对沈追她是这样，面对连旭她也是这样。
难怪她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最后，连自己对爱的信心和决心，都输掉了。
在火车的卧铺上躺着的时候，她暗骂了自己很多遍，反省反省着终因疲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之间，她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伤心的一幕：
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年的连响妈妈在医院里当众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当她扭过头时，只看到她那哀怨痛恨溢着冰寒霜意的眼神。
她说，她用力地、清晰地说：“你给我滚。”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要再和我们连家有一点联系！”
萧冉猛地扎醒，朦胧的眼睛对上四周，耳朵里听着火车隆隆的声音，她才敢确定，现在已不再是四年前了。
她轻呼一口气，自嘲地笑了，自言自语道：“萧冉，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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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连旭离开后，萧冉在宿舍里发呆了半个多小时。思量再三，看着手腕间被他强硬戴上的绿水晶手链，她缓缓解下，然后拨通了yoyo的电话。
不管yoyo在手机里大呼大叫，她十分慎重地要求她帮自己向李编请一个月的假期，至于这一个月要去哪里，该干什么，萧冉也没有详细的打算。但她的心头、脑间，只浮现一个想法——逃离。
这座城市，明明是她热爱着的，可这刻却让她胆怯了。她惧怕和它迎接每一个新的早上，她更惧怕那些明明已经尘埃落定的人和事偏偏在这时，在这地发生她不能接受的变化。
最终，她选择赶去青岛——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林馨所在的城市。林馨已经怀孕六个月，正在家安胎，听闻萧冉要来，高兴得不得了，毫不犹豫地应允且欢迎她的到来。
于是，萧冉一早赶去火车站，因为票源紧张只剩下最贵的卧铺，萧冉不作多想立刻买了下来。上了火车后，跟父母撒谎说是报社外派工作，报告完毕萧冉又打了个电话给李编，算是正面交代，这回她的所作所为真是符合极了那条广告的口号——JUST DO IT，胆子大得惊人。
一切都说好了，萧冉握着手机想了想，若有若无地笑笑，然后利落地关机，拿出sim卡，换上另一张。
再见，T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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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多火车，终于抵达青岛。萧冉刚出了火车站，就收到林馨的电话，她在门口等了大约十多分钟，大腹便便的林馨就在先生的搀扶下来到她面前。萧冉看着昔日好友的幸福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狠狠地而又小心地使力抱住她。
如果不是林馨的先生在一旁笑着催促她们，萧冉还真不忍放开林馨。三人上了车，林馨和萧冉坐在后座，林馨笑着瞥瞥萧冉，问：“冉冉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想来了，以前老叫你来你都说没时间呢。”
萧冉小心翼翼地捏捏她的粉红脸颊，说：“因为啊，我想见你。天晓得我都多久没见我的馨馨宝贝了。”
林馨浅笑，对前面开车的先生说：“阿安，想想怎么给冉冉排行程。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你要像个主人样哦。”
她的先生很爽趣地说好，萧冉摇了摇她的手臂，说：“其实我主要是想来看你，那些玩啊吃啊的倒不用多在意。”
“不行，开什么玩笑呢。”林馨摇头，轻斥：“难得来到青岛，怎么能不好好玩？冉冉你别给我客气呀，要不我叫我表妹陪你？”
萧冉大笑：“是你客气呀，馨馨。”她摸摸林馨的头，由心深处觉得温暖，忍不住向她挪了挪：“真的，只要跟你待在一起，那就很好了。”
林馨顿了顿，目光怪异地瞅了瞅萧冉，没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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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馨以为萧冉只是说笑而已，没想到她真的整天都待在家里陪她这个孕妇。除了到来的第二日林馨和先生本着替萧冉补庆生日的名义请她外出吃了一顿饭，萧冉就整天窝在家里不愿出去，要么上上网，要么看看书，更多的是陪她聊天，问她和她先生相识相爱的过程和怀孕的感觉，有许多事情林馨都忘记了，可萧冉却对此乐此不疲亲不屈不挠，要林馨仔细回忆认真讲，弄得林馨哭笑不得。
在家待了五日后，林馨熬不住了。她拿出青岛的旅行指南，甩给萧冉，说：“冉冉，这是青岛的名胜建筑和购物天地，我求求你就好歹出去玩玩吧，不然我真的觉得很失败啊。”
萧冉不在意地翘起嘴巴：“哎呀，我都说过来只是为了看你咯，有什么好去的，人那么多。”
林馨一屁股坐下来，扳过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睛，极其专注地问：“冉冉，你是不是有东西瞒着我？告诉我，你这次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萧冉别过脸，笑：“你想太多…”
“冉冉，”林馨严肃的声音在侧响起：“你连我都要骗吗？”
萧冉愣了愣，正过脸迎上林馨皱得紧紧的五官，心里柔了柔，轻声说：“馨馨，我…”
“冉冉，说实话。”
“好吧，”萧冉轻叹气：“馨馨，你还记得连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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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林馨犹豫了几秒，终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阿响的弟弟？”
出乎林馨意料的是，萧冉的表情十分平缓，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蹭了蹭林馨的手背：“对。他…”
对上林馨疑惑的眼睛，萧冉顿了一阵终是难以启齿般地说：“他说，他喜欢我。”
然后，她就把连旭在那晚，甚至在那晚之前对她所说的话所作的事都跟林馨说了。林馨听完后，怔怔地看着萧冉，良久，她说了一句话：“难怪，原来是这样。”
“什么意思？”萧冉不解地问，林馨想了想，如实告知：“还记得我们大学常去烧烤么？有一回阿响把他弟弟带过来一起玩。烧烤的时候，我们都在弄食物，你跟阿响去玩，留下连旭。我发现他很安静，只是一直在烧东西，烧了很多啊，当时我就奇怪，他有那么大食量吗？后来你和阿响回来了，我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他把整个碗子端给你，连阿响都没有份。”
萧冉听完后蹙紧眉，轻轻地摇头，无奈地苦笑：“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那，冉冉，你就这样逃避，不打算回应么？”
“我有什么可以回应的？”
“但你这样逃开，也不是办法呀。你该跟他说清楚。”
“说了，可他不听。”想起那晚他那灼灼的目光，萧冉心有戚戚焉。
“可是…”
“馨馨，我只想过来这里放松心情，可以不提这些么？”萧冉求饶地看着林馨，林馨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萧冉那满是困扰的脸孔，心口发软，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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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再住了几天，这晚萧冉终究挨不过林馨夫妇的请求，跟着一起去了海滩玩耍。
海滩十分热闹，这里充分展现了青岛作为海滨城市的特色，萧冉津津有味地看着行人景色，大觉有趣，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见此林馨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人在海滩上办婚礼，浪漫喧闹引得萧冉也耐不住过去瞧瞧。和林馨夫妇站在人群外看这对年轻夫妇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而后在众人起哄之下亲吻，萧冉都觉得甜蜜。林馨瞟瞟她，挽住她的手臂，问：“冉冉，什么时候到你呀？”
萧冉扭头，捏捏她的手臂，开口笑了笑，说：“早…”
可还不待她说完，四周响起的烟花盛开的声音就把她的回答给淹没了。萧冉合上嘴巴，抬头看着半空的艳丽花朵，倏地想起了那些美丽的晚上，她的心思不由飘向远方，眼神，也失了分寸。
“啊，好像肖燃放的那种。”专注着半空的美景，她喃喃自语，不想林馨却听到了她的话，而且还把话里的中心给揪住：“肖燃是谁？”
闻言萧冉微微发怔，按捺下心里的躁动，她侧颈迎视林馨试探的眼神，平平地回答：“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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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由于林馨的先生工作繁忙，他冲洗完毕就睡觉了，只余下林馨和萧冉在客厅里看电视。
林馨一直用余光打量萧冉，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发觉，纵使萧冉把心里的秘密跟她说了，可她还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这么提不起精神，真不让人放心。
她肯定还有事，林馨断言。
“叮叮叮…”忽然，林馨的手机响了，但萧冉却率先拿起自己摆在沙发上的手机，见状，林馨把目光搁在她身上，咬字清晰地说：“那是我的预订信息。”
“哦。”萧冉讪讪地放下手机，看电视。林馨继续打量她，拿捏着角度问：“你在等人电话吗？”
“啊？”萧冉转过来的脸带满愕然，不等她回答，林馨继续问：“在等肖燃的电话吗？”
“你…”萧冉傻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脸颊微微发红，语调上扬：“你…你说什么？”
“冉冉，你来这里，是因为肖燃吧？”
“馨馨，你说什么胡话呢！肖燃是谁你都不知道，还说我因为他才来这里！”萧冉反应过来武断地否认，那保护的姿态活像刺猬竖起自己的刺防守攻击。林馨毫不相信地摇头，她盯着萧冉，眸光清亮，语句里满是肯定的意味：“冉冉，你骗我。如果你不在意他，为什么我提到他时你这么激动？哪怕我提到连响，你都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为什么说到他，你倒口齿不清了？”
萧冉呆住，怔怔地无法言语。
“冉冉，你喜欢那个，肖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