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我的骄傲（1 / 1）
三天假期倏地过去了，年初三伊始，萧冉又回到报社上班。新闻报道的及时性决定了记者工作的特殊性，纵然万分不情愿在新年之际离开家人投入工作，但领了开工利是后众人还是不得不回到自己熟悉的岗位上开工，包括极少怨言的萧冉。
这天萧冉工作了一日，晚上回到宿舍对着冷冰冰的墙壁，她大觉难受，有时真想把这工给辞了，找份轻松的做去，但颈脖上挂着的玉环却时刻提醒她、鼓励她——看，有人一直在陪伴着你呢，千万别放弃。
她叹了口气，回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洗澡。洗刷完毕，理所当然地拿起手机，好家伙，竟然有十个未接来电，全是蒋斓打来的。
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哀怨地想，郁闷地摁了回拨键。
“萧冉你找死！竟敢不接我的电话！”
“阿斓，我刚去洗澡了。”萧冉无奈地回应。
“不跟你废话。听我说，你明晚有空不…不不不！你明晚一定要有空，我有事来找你，就这样说好了，到时电话联系！”蒋斓说完就“咔嚓”一声挂了电话，干脆利落，徒留萧冉对着电话目瞪口呆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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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把玩着手机，忍不住翻出通讯记录再看看，十个未接来电，真的全是蒋斓打来的。
没有他…
她有点失落，思绪不禁随着心情飘回那个烟花盛放的夜晚。
彼时，肖燃刚说完话她还未能仔细品味话中的含义，她的手机，就猛地响了起来。
在只有偶尔几发烟火鸣响的夜晚，这时的环境寂静到不得了，萧冉的手机如同吹醒黎明的号角，忽地打响，令她和肖燃都吃了一惊。
她迟疑了几秒才拿出手机接听，竟然是连旭。
“阿旭？”她问，刚说完这句，她就瞥见对面肖燃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冉冉。”由于周围极为清静，即使连旭的声音不是十分响亮，也能透过手机传送到外面，萧冉想，那时，肖燃一定能够清晰地听到连旭所说的每一个词语每一句说话。
他说：“新年快乐，冉冉。”语气柔和到极致，比不能吹起湖面拨澜的风还轻柔万分。
她打了个冷战，不禁缩了缩身子：“嗯，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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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笑语，语气是如此的畅快，好像是在欢歌：“冉冉你在哪里？在外面吗？”
她怔了怔，有点不适应他语态里的温柔，猜算着他可能喝了酒，萧冉才不计较地回答：“我在外面。你喝酒了？”
“嗯，一点点。”他的鼻音很重，听起来像在撒娇，萧冉大觉不妙，这个连旭，和平时大相径庭。
“冉冉，”她还没说话，他倒抢着回话了：“冉冉我真怀念你的白萝卜焖牛腩，你什么时候再做给我吃？“
萧冉大骇，握住手机的手都抖了抖。她曾在连旭家做过这道菜，那时连响还在，他们仨在他家闹着玩，三人联合做饭，倒做出了一顿不错的饭菜。而今晚，带着点酒态的连旭忽然提起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味和打算？
她不明白。
她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对面肖燃眼见她的失神和无措，眼眸越发深沉，黑得要和暮色融和到一起去。
“冉冉，有人叫我，不跟你说了，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连旭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冉猛地回神，似应非应地嗯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把手机扔掉，不想这时，连旭再说了一句让萧冉极其震惊的话。
他说：“冉冉，我二月底就过来了，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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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挂了机后，和肖燃两相望。
好像刚刚因着烟花而营造出来的美好氛围，都给这一通电话破坏了。周围流转着莫名的压抑和沉郁，慢慢地渗入黑夜中，加重到两人身上。
始终是肖燃先反应过来，他扯了扯嘴角，动作说不出的别扭，她从不知道，俊秀的他也有笑得如此难看的时候。
“朋友？”
“嗯。”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肯定地重复一遍：“朋友。”
而后肖燃也归于沉默了。
萧冉看看他，他的眼睫毛低低垂下，几乎都覆盖到脸颊上了。她看不到也看不懂他的表情，却觉得这时的他带了点悲伤。
她忽地想起他刚刚的话，不禁开口问：“你刚说什么？”
“啊？”他倏然抬头，眼神却满是迷茫，好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样茫然无助：“哦…”稍有一点醒悟，他才慢慢回神：“我说，希望下一次情人节还能和你一起看烟花。”
“什么？”她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他的心却为此而狠狠地揪痛了几下，咬紧牙关，他挂满笑回答：“嗯，还有植树节，愚人节，劳动节，儿童节啊，都希望和你一起看烟花放烟花。”
“扑哧…”她笑了出来，笑容点缀着夜色，带来别致的味道：“你当每个节日都可以放烟花的呀？”
“难道不是吗？”他也笑了，却笑得苦涩，个中滋味，只是自己才懂。
他，终究晚了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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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的晚上，蒋斓开着小车来到萧冉宿舍载她离开。鉴于蒋斓之前一直交代她穿得漂亮点，萧冉勉为其难地穿了条裙子，可才刚上了车，她就被蒋斓鄙视一番：“你这是裙子吗？裙裤吧！”
长裙曳地，比起蒋斓火红色的超短裙实在是毫无风情可言，但萧冉只是笑笑，反问：“你要带我去相亲呀，这么隆重！”
蒋斓操作着方向盘，斜头淡淡地瞥她一眼，极是鄙夷：“鬼才带你去那些无聊相亲。今晚高中聚会，姐姐我可是应了广大群众的要求，特地把你带去。”
“什么？”萧冉惊了惊，反应大得用力一把握住蒋斓还搁在方向盘上的手，蒋斓也被骇到了，紧急刹车在路边停下，然后扭头冷冷地盯住萧冉——
“萧冉你给我坐好，我跟你说，我不是林馨，没有你想要的那些和颜悦色。”
萧冉胆怯地放下手，端正坐下，垂头不语。
“把你那该死的骄傲和尊严给我收起来。”蒋斓转身，刻意把一字一句都咬得极为清晰：“你还要自我封闭和作茧自缚到什么时候？以为不联系不见面就可以遗忘一切，断绝一切，你也太可笑了吧。那些过去是你可以抛弃的！？你以为只要避而不见就能平安无事了！？你还要把关心你爱护你的人隔阂到什么时候！？”
萧冉把头低得更低了，额前的刘海都把眼睛遮盖住，见状蒋斓的心软了软，语气也跟着柔和起来：“冉冉别傻了，只是见见同学而已，没有人会为难责问你的。”
“而且，有我在呢。”她说完这句就重新开动车子，萧冉的肩膀震了几下，才慢慢昂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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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安排在莲花酒店，蒋斓带着萧冉走进二楼的K房大房时，许多人正玩得热乎。
久未露面的萧冉一登场，就引起了轰动。先是一群男人不怀好意地揶揄蒋斓：“哟！斓姐！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过来，不怕抢了你的风光哟！”
话虽是向着蒋斓说的，眼光却停留在萧冉身上不愿意离开，尤其是她那精美的面孔，引得众男目不转睛鬼吼狼嚎。
接着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蒋斓俏脸一沉，走上前“啪“地就往那男人的手臂上狠狠地打了一下：“什么狗眼光，这是萧冉，冉冉！”
萧冉苦笑着，任由对面的人把惊讶的目光都巡视到她身上，像是审视货物似的打探。
“萧冉？你是…萧冉？”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有人盯着她交头接耳，喃喃自语。忽然一个女孩子窜到萧冉面前，捂着脸惊讶地叫：“冉冉！？这真的是冉冉！冉冉，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妍媚！我是何妍媚！”
萧冉扶住她，又好笑又好气：“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何妍媚，这是沈俊豪，那个是丁子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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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被好几个人围着坐下，当然，坐在她身边的，是今晚充当守护神的蒋斓。
“冉冉，听说你在S大念完本科后再去H大念研究生，怎么念着念着又回来T市了呀？”有人奇怪地问，萧冉愣了愣，求助地看向蒋斓，蒋斓对她露了个随意的笑容。
她的心稳了稳，笑着说：“嗯，因为月是故乡明，茶是故乡浓，酒是故乡醇，所以我要回故乡呀。”
大家笑了笑，又有人问，像是试探似的：“那冉冉，你结婚了吗？”
萧冉悄悄地握了握拳头，笑言：“没呢。”
“怎么可能！”
萧冉再笑：“真的，工作太忙了。”
一群女孩子围绕着萧冉巴拉巴拉地交谈，几名男士虎视眈眈地在旁观看。气氛融洽和谐，就在这时，门又开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沈追来啦！”
“还有洋洋哟！”
萧冉不自觉地抖了下，目光却刻意往里面挪，她没敢看向蒋斓，想了几秒，侧目对着身旁的女孩子说：“我想去去洗手间。”
“就在门口右边。”热情的女孩子告诉萧冉，萧冉起身，几乎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而她身后，蒋斓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往沈追夫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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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在洗手间呆了五分钟，可她从女厕出来时，还是遇到了今晚最不想看到的人。
清隽的沈追站在她面前，笑容盛放，宛如昙花一现时的光华。他拦住她，轻声说：“冉冉，我们谈谈吧。”
萧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在与他无声对抗了三分钟，抵受不了身边人来人往如芒在背的犀利目光后，她才点了点头。
他将她带去一个小露台。
露台以外是明空，皓月姣好。他与她对看着，默默无语。
她不知该说什么，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
过了几十秒，他收回搁在她身上的目光，吭声了。
他的话还把她吓了一惊——“冉冉，我们讲和吧。”
她讶异地看着他，眼内涌动着震惊和不解。
“冉冉，我总是我无法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情。连响在时，是这样，连响不在时，我还是这样。我，不但给你造成困扰，还不能替你承担痛苦，真是枉为朋友所为，更加不能称得上，喜欢和爱。我向我的过去跟你致歉，我们讲和，做回朋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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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彷佛在这一秒滞留静止，只有月亮偷偷把脸露出来又收回去才显示着物事的运动。
萧冉无言，在沈追的话结束的那一刻，她的心不可自抑地疼了起来。然后又舒张过来。那些隐藏了多年的情绪，夹杂着痛苦、愧疚、害怕、思念、逃避的情愫，都慢慢地释放出来。
“沈追，其实…你不必如此，我没怪过你，不见你不见其他人，我只是…自我惩罚。”萧冉吞吐着，不知如何说下去，那些隐晦的感情和细腻的话语，她总是没勇气启齿。沈追却始终正视着她，用最严肃的语气诉说着他久藏于心间的话：“萧冉，我错了。当年是我跑到你宿舍楼下向你示爱弄得全民皆知，以前我觉得那是勇敢，现在想起才是荒谬，凭什么我爱你你就非得一定爱我。还有那时，连响走了…的时候，我不但不帮助你，还冷嘲热讽，现在想起我都想捶打自己，我是不是很过分？”
萧冉摇头：“不，你没错，真的。”
其实你为我做了很多，萧冉心里默默念道，起码在我的少年里，你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迹，教我回望时不会彷徨。
“我从来只会锦上添花，却不懂雪中送炭，我啊，果然比不过连响。”
萧冉继续摇头：“不能比较的。”
“等我终于明白到这些时，为时已晚。我总渴求着爱，却忘记了爱的前提是承担和责任。”
“萧冉，我知错了。我们讲和，重新认识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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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她才问了一句：“是阿斓叫你来找我的？”
沈追微愣，却点头：“是的。但是没有她，我也会找你。我知道你在避我，避很多人，在上次书店遇到你那次我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我来找你，一是为了向你致歉，二是应蒋斓所求解你心结，三是…”
他停了停，目光锁在她身上，然后又缓缓开了口：“三是为了告诉年少时的沈追，这个女孩子，终是不喜欢你，不适合你的，你不要难过。”
“她那么骄傲，那么嚣张，那么倔强，那么…变态，所以错过，也不用难过。”他笑了笑，瞪她，最后又演变成年少时的对抗，她先是不解地回看，然后是逐渐的了然，最后是忍俊不禁。
心里像是慢慢地被熨开了，舒坦，自然，可以迎接新一个天地。
“嗯，我还孤傲，自大，不可理喻。”她自嘲地说着，朝他伸出手，展开手掌：“我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好的人。我是萧冉，你愿意结交这个朋友么？”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泓秋水，被她注视着，他的心跳都凌乱了，但却还是笑，伸手回握她：“那我…勉为其难，认识你好了。萧冉，我是沈追。”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那一瞬间，萧冉想到了一句话——
Miss，是错过，也是怀念。
I miss you.
那么她和他，究竟是错过还是怀念？那是谁在错过，谁在怀念。
还是彼此都在错过，彼此都在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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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回去K房，在走近K房房门之前，在后的萧冉骤然开声问道：“沈追，你和洋洋，过得好吗？”
他猛地停下回头看住她，口气无可置疑：“很好。”
“那就好。”她点头，犹豫了一丁点时间，想到他曾经黯然的眼神，她决定把秘密公之于世：“其实我曾跟连响说过，如果没有他，我一早选择你沈追了。”
沈追的眼里像燃起了漫天的火星，挂满了无穷的希望，但很快火星熄灭，只剩下无际的灰烬：
“可是，连响那时在。”他沉声道。
“对。”
“现在，我也不是那时的沈追了。”
“我也不是那时的萧冉了。”
他哑声失笑，眼神晃过了痛意，最终又消失于无形，看得萧冉胆战心惊——她错了？
她也只想坦诚交心而已。
但他只是笑了笑，说：“很好，那我们，都要幸福。”
于是，所有过去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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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凌晨，一班人等终于散去。萧冉上了车，像思考似的一路无语。
“咋啦？没谈妥？”蒋斓问道。萧冉轻瞥她：“谢谢你，阿斓。”
“跟我还客气。”蒋斓笑，继续问：“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言归于好了。”
“那不错呀，”蒋斓的嘴角拉得更大：“做回朋友当然是好，也不想想当年叱咤校园的萧冉和沈追联手时是何等威风！”
萧冉点点头，静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你说，洋洋和他，能一直走下去么？”
她还是忘不了在K房门口之前他那个眼神，那个让她后悔告诉了他秘密的眼神。蒋斓似笑非笑地嗔了嗔，淡然道：“凡是爱过，总会留下痕迹的。只是深浅的问题，聪明人的疤痕很浅，好得快，愚笨的人呐…”
说到这，她扭头看萧冉，萧冉了然地接话：“我知道你想说我愚笨。可是阿斓…”
“好，我答应你，我会尝试新开始，好了没？”
“但愿。”蒋斓收回白眼，说：“你的生日快到了，想好怎么过没？”
萧冉怔了怔，一个总是挂着笑的脸容于眼前划过，她微微地动了动嘴角，竟隐隐地生了些期望：“没想好，不过希望有些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