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场荒诞的游戏（1 / 1）
等我赶到约定的地点，除了进出巷口的居民，不见萌萌的身影。
“几点了？”我焦急的张望。
“六点一刻，你和谁约这儿？”
“米老鼠。”
“米老鼠？难不成你是唐老鸭？”
我懒得和Alex抬杠，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人不免失望，突然一顶小红伞从街对面飘入我的视线，会不会是米老鼠？
“萌萌，萌萌。”我叫道。
小红伞扬了起来，露出一张惊喜的小脸：“唐唐！”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等很久了吧。”我看见米老鼠的裤腿湿了一片。
“我以为你又迷路了，去找你来着。”
多善良的孩子，要不是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伞，真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她。
米老鼠很快发现一边的Alex，转头问道：“叔叔，你是唐唐的骑士么？”
Alex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女孩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说：“小朋友，你知道骑士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骑士是专门保护公主和王后的，而且都很帅。”
“难道你认为她是公主或是王后？”Alex一边俯下身子和米老鼠说话一边指指我。
“当然，我是白雪公主，唐唐是白雪公主的后妈，是吧？”说完米老鼠还向我投来求证的目光，我真捏把汗。
“喔，白雪公主的后妈。”Alex戏谑地望了我一眼，“小不点，没错，我是骑士。请问公主，你们打算去哪里啊？”
“去哪里？”米老鼠看向我，“唐唐，我们去哪里？可是妈妈一会还要我看着弟弟写功课呐。”
“哦，萌萌，我有东西给你。”我示意Alex把手上的零食递过去。
“什么东西？”米老鼠好奇地打开：“唐唐，这是什么？”
“这都是零食，很好吃的，你分给你的同学，保证她们谁都没有吃过。”
“唐唐，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昨天没有赢钱？”
“啊，那你就把它收下吧。”
“不行，老师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米老鼠把东西推给我。
“啊，那个，我们不是朋友么？再说你昨天不是帮我么，我为了谢谢你。”
“可是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啊。”米老鼠歪歪脑袋。
“萌萌，老师有没有说浪费是非常可耻的事情？”站在一边的Alex突然插嘴道。
“有。”萌萌点点头。
“这个阿姨啊，家里有堆成山的零食，吃也吃不完，这些零食再过不久都要过期被扔掉了，那多浪费是不是？”
“没事，过期了也能吃。”米老鼠一脸认真。
我和Alex沉默了，这个孩子，难道在家里被父母虐待？
“萌萌，你经常吃过期的东西么？”我摸摸她的小脸。
“偶尔，扔了多浪费啊，是不是叔叔？”
“啊，哦，下次不要再吃过期的食物了，会生病的。”我第一次听见Alex如此温柔的声音，不禁看他，这是那个一天到晚和我作对的Alex么。
“哦，可是吃了真的没有什么事啊。”
“你知道白雪公主为什么病倒么？”Alex没头没脑的说。
“因为她吃了毒苹果。”
“苹果为什么有毒知道吗？”
“因为白雪公主的后妈施了魔法啊。”
“不对，是因为苹果过期了，不信你问问白雪公主的后妈？”Alex朝我眨眨眼。
“对，萌萌，苹果是过期了才有毒的。”我猛点头。
“可是书上不是这么写得啊。”
“萌萌，你要是不信，明天问问老师，苹果过期了是不是有毒？”Alex从我手上拿过零食重新塞到萌萌的手上，“所以你要帮这个阿姨消灭这些零食，不然过期都变成毒苹果了怎么办？”
萌萌被Alex骗得一愣一愣，乖乖地接过零食。
“萌萌，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等你郊游回来了，再和我说你们出去玩的事好吗？”
“好，叔叔也会一起来吗？”
“当然。”Alex笑着点点头，原来恶魔也会微笑，而且笑得不赖。
“刚才谢啦，看不出你哄小孩挺有一手的。”
“你昨天就是见她么？才搞得这么晚。”Alex完全没有领我的谢。
“是啊，在你抛弃我之后。”我没好气地说。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回来。”
“可我没带钱，而且。”我把拐杖朝他面前甩甩，“你可真有人性把我这个病人抛下。”
“谁让你老是惹我。”
“我？天地良心，我可是和平主义的绝对拥护者，是你看我不顺眼在先。”
“你怎么不说你不待见。”
“又，你看吧，可不是我挑起事端，事实摆明了是你看我不顺眼。”
“哈，哈哈。”Alex这臭小子突然扬头笑起来。
“怎么了你？又抽风了。”
“你真的33岁了吗？嗯，看脸是不止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们还小呢？”
“你说什么？”
“你看你，和我吵架从不认输，做事就知道耍赖，33岁了连桌像样的饭菜也端不出来，只会和个小不点玩幼稚的游戏，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实在不像一个33岁成熟女人的举止了么？”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干嘛一脸严肃，难道我说错了？”
“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叫道。
“什么说了什么？我哪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句。”Alex一脸茫然。
“你是不是说你觉得我比你们都小？”
“白痴，那是反话你难道听不懂么？”
“那就是说我应该比你们都大，是不是？”我步步紧逼。
“难道不是么？”
“我问你，曹睿几岁？”
Alex突然迟疑，警觉地问：“他和你说几岁？”
“他究竟几岁？”
“30。”
“30？！那他为什么和我说34？”虽然之前早有预感曹睿还有别的事隐瞒我，可是没想到连年龄也是骗人的，怪不得，我突然想到我第一次住进他们家时，曹睿刚洗完澡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他长得帅所以看上去年轻而已。
“我怎么知道。”Alex也怒了。
“你不是他的跟屁虫么？他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么？你不是嚷着要做我们的中间人么？”
“哼。”Alex不再理我，一扭头急匆匆地往家赶。
等我追到家时，看到房门大开，我探头进去，餐桌上还摆着饭菜，客厅里空无一人。我悄悄地向他们的房间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突然脸像烫熟的虾一样红起来。老天，我没有听错吧，我屏住呼吸，再次把耳朵贴上去，心“扑扑”地直打鼓。
“停，啊……”好像是曹睿，这个呻吟是曹睿么？我已经紧张得分不出来了。
“不，呃，不。”这次是另一个带着急促喘息的低吼。
很快两个声音，一声攀过一声，一声催着一声，爆发就在弦上。我，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慌忙退到客厅，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啊，为什么我的心脏还不减速？我闭上眼睛，竟然浮现的是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裸体，喔，谁来救我？我拍打着越来越热的脸颊。
当我终于平静下来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要是一会他们出来看见我，那大家不是会很尴尬，纵使那个厚脸皮的Alex没什么，我难道能装出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不行，我得到外面避避，才能平静地面对他们。
在小区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平服了心情，我才敲响了家门（出门时我特意带上的），曹睿开得门，我一眼瞥见他即便穿了高领还是掩盖不住的吻痕，脸噌一下又热了。
“怎么，不进来。”
“呃，哦。”我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Alex边按着遥控机边吃饭，头也没有转一下。
“饭吃了么？”曹睿问。
“哦，还没。”我避开他的眼神。
“你该有话问我吧，先吃饭，一会到我房间里再说。”曹睿淡淡地转身去盛饭。
对啊，该兴师问罪的人是我，为什么我反而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呼了口气，一转头看见Alex坏事得逞地朝我轻笑，差点没吓出一身汗。
趁着曹睿洗碗的当口，Alex朝我钩钩指头，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进了房间。一眼看见靠窗的黑灰条纹床铺就条件反射的血液加快，刚才，刚才他们就在那上面……
Alex突然转身，双手插在裤袋了，啐了一口：“你知道了吧。”
“什么？”我惊慌。
“少装了，你早该回来了。”
“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谁说你看见了，房门是我关的，大门可不是我关的。”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定定神。
“这下，你该走了吧，哥比你小三岁，我想你妈选婿的标准里不会有这条吧。”
原来，原来这小子在得意这个，我不能让他得意；“小三岁又怎么了，之前不知道不也没有人发现么，那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好了。”
“呵，你真是铁了心要嫁给我哥啊，可是这件事三个人知道了就不是秘密了。”Alex挑眉。
“你又要去我父母那告密吗？就像上次那样，你别忘了今天早上的承诺。”
“哦，让我想想，我早上承诺你什么来着。”Alex装样。
“你想赖么，你说你同意我们结婚的。”我愤怒。
“对。”Alex恍然大悟地一笑，“我们结婚，你，和我。”
“你！你这个无赖！”我劈头挥拳上去。
Alex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扳到身后，顺势拉近我，耳语道：“我就是无赖！你想和我哥结婚，做梦！”
我抬起头，瞪着他，哼，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表面迎合我，实际上想着法子从中作梗。我真是瞎了眼，刚才看你挺喜欢孩子的样子还以为你本质不坏，只是太爱曹睿而已，原来你就是一个落井下石，毒恶不赦的小人。
“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Alex推开我。
我抹抹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默默转身去开门，那张嘴脸我看到就想吐。
“等一下。”Alex伸手抵住门。
我不动也不回头：“放心，我不是你，我不会去曹睿那告状。”说完用力去转门把。
“我让你等一下。”Alex从后面一把抱住我，伸手去截我的手，他的手指苍白冰凉而细长，却有力地压在我的手上。
“放开！”我猛一回头。
就听见Alex“啊”一声捂住鼻子：“痛死了，你练什么铁头功。”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我看他仰着头退后几步去抽桌上的餐巾纸，又补一句，“活该！”
“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Alex见我有走的意思连忙说。
“你又想怎样？”
“我仔细考虑过了，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个办法既能解决我和哥的问题又能满足你的需求，而且我和你绝对能和平相处。”
“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不信。
“你没兴趣？”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提议。”
Alex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眼神盯了我两秒，开口道：“对外你是和我哥结婚，法律上我们才是夫妻。”
“啊？你！这是哪门子的两全其美法。”我简直要昏厥了，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你先别激动，你仔细想想，哥已经见过你的父母，换人对你来说也是不可能，而我又不能忍受他和你结婚。可是如果我们两个结婚，由哥对外履行义务，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差别，而我也非常放心，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荒诞，荒诞至极。”
“这本来就是个荒诞的游戏，不要忘了挑起这个游戏的人是你。你慢慢考虑，我不急。”
走出房间，Alex到厨房对曹睿耳语了几句，曹睿蹙眉望着我，似有话要说，然而他并没有按约定把我叫到房间。曹睿也知道这件事了？他也同意了？如果他也同意我能有什么反对意见，这出本该由我和曹睿自导自演的戏，突然换了主帅，难道，真的要这么演下去？不可否认，仔细想来，这样做确实能解决我们三人之间的问题，而且Alex不但不会捣乱反而会配合我们，反正这本身就是件冒风险的事，冒一个风险和两个风险又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样一来，BOSS委派的任务怎么办？我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所以，在不知道BOSS对Alex的意图是好是坏之前，我不能冒然下这个决定。看样子，我当下应该迅速和BOSS建立起联系，只有探清了BOSS的用意才能早做决定。
做干就干，我整出一张纸，想了想，提笔写下：家庭情况，习惯爱好，人际关系，财务状况。家庭情况，现在冒冒然地问他肯定会打草惊蛇；习惯爱好，这个平时可以留意观察；人际关系么，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打工的那间酒吧；财务状况就有点好奇，按说就靠他打工能买起黄金地段的房子吗，如果算上曹睿会不会有可能，可曹睿为什么会说房子是Alex的，而不说是他们的呢？难道是怕我窥视财产，看样子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曹睿敲门进来，我迅速把手边的白纸塞到枕头底下，没好气地说：“我又没有同意你进来。”
“呃，我以为你睡了。”曹睿被我一说僵在原地。
我一看钟，不觉都12点了。
“我只是来找些明天用的资料，一会就好，能进来么？”
“这是你的房间，随便你。”我整整枕头自顾自躺下，一会听见曹睿悉悉索索翻书的声音，我假装翻身，偷偷朝他那边望去。曹睿的侧脸不像Alex那么消瘦，但弧度正好，坚毅而俊朗；手也不似Alex那么苍白细长，而是宽大厚实；身高似乎和Alex差不多但明显要更健壮和有安全感，当然这个安全感是客观上的评价，因为相比，Alex实在是太过细胳膊细腿了。这样一个看上去如此赏心悦目的男人竟然能让另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我始终是能相信但不理解，是不是这种禁忌的爱会让爱多的那方更感到不安，Alex宁愿自己和我结婚，也要泯灭任何男人与女人的可能，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羡慕曹睿的，因为我没有遇到这样的爱情，虽然一度我以为我伸手可及，现实却告诉我不是那样幸运的人。如果我不拥有，难道不能让它存在么，至少可以聊以安慰：谁说在这个物欲充斥的世界已不存在真爱，我就亲眼目睹。这样说来，现在的我不就是毁灭真爱的罪魁祸首，哦，不不不，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能帮那个可恶下流的家伙开脱。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惊觉曹睿已经坐到床边俯视我，颈上的吊坠因为他的动作晃到了衣服外，我从下面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花体的英文字母A，Alex的头字母。曹睿似乎感觉到我打量项链的目光，坐直身子，把它放回原处：“Alex说你不介意我的年龄，看样子似乎不是。”
“呃。”我愣了一下，起身坐起来，这会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于是不在乎道，“你骗我又不是头一回了。”
“呵，其实。”曹睿顿了顿，笑着望向我，“除了年龄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吗。”我淡淡地撇开头去，我知道我不该有这种反应，可是我发现那么悠然微笑的曹睿有点灼人。
“怎么，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刚才不是在介意我又骗了你，还是你真的不在乎了，对我很失望？”曹睿的语调轻漫，就像在哄人。
我撇回头，瞪着他：“你这是什么话？调情么？枉费Alex对你一片痴心。”
“呵，呵呵呵。”曹睿低头浅笑，“平时见你们像斗鸡一样，什么时候开始你帮他说话了？”
“我说的是事实！你笑什么，拜托不要用那么轻浮的笑好不好？我虽然不认同你们的为人，但我一直坚信你们的爱情。”我一字一句道。
“我们的爱情？呵，我都不坚信，你凭什么坚信？”曹睿笑更深了。
“你！你脑袋被枪打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Alex听到了该多伤心。很晚了，你快出去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我气呼呼地挥挥手，翻身钻到被子里。
很快我感到有双手在帮我掖被子，那手不经意地碰触到我的脸颊，让我浑身不舒服，我索性把头蒙了起来。一会我听见一个轻轻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你会选择我还是Alex？”
什么意思？我狐疑地拉下被子，看见曹睿双手撑在我的头边，一脸专注地盯着我，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件心爱的东西。我的心猛地剧烈跳起来，不会啊，不该啊，这不可能啊，他今天是不是有点神经错乱了？刚才，刚才还和Alex热情缠mian来着，怎么转个身就这般模样了。虽然我知道部分同性恋其实也是双性恋，可他也没来由这样对我啊，他还会缺*的人？难不成，我突然想起早上Alex不断追问我和曹睿以前认不认识的事。
“你，你是不是认识我？”我紧张地咽口水。
曹睿不语，收起目光，恢复一贯的淡然：“别蒙头睡了，对身体不好。”说完伸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我感到床一轻，不久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长长舒了口气，很快适应了黑暗，但疑问却更大了，难道真如Alex所猜测，曹睿认识我。可他认识的是什么时候的我，现在的，5年前的，还是更早？他不会知道那件事吧，想到这儿我的心就有点隐隐作痛，早已能平淡面对的回忆却因为曹睿这个未知人物的牵连而变得再次真实起来，长久以来，我已经习惯把这段烂在心里的往事当作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我知道自己有种鸵鸟性格，可是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让我走过那段痛苦的人生路。现在，却突然冒出个有可能知道我过去的男人，怎么能不让我担忧，而且如果不是Alex无意间的提及而暴露了年龄，我是断然不会选择他成为我的结婚对象，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善意还是恶意？我只想抛弃过去，埋葬过去，重新好好的生活，为什么老天总是和我作对。
焦虑的疑团搅得我直到凌晨两点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