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之风语 第四十六章 我们的信仰（1 / 1）
也许只是想要睡一觉，也许是真的醉了，谁知道呢？
妮娜露露醒过来的时候，脑袋里稍稍有些糊涂，也并不想要去计较这些。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妮娜露露不睁开眼睛就知道是哪里。
“醒了？”清澈如滴落的清泉，透着丝丝的冷意，却是优美无比。这样的声音……哦是了，才听过不久。
睁开眼来，只见得一个白衣的女子正坐在窗边木质的简陋椅子上，白色的小动物在她的膝上打盹。敞开的窗口或许刮着冷风，但是反正没有感觉。窗外的几朵梅树上那清冷绽放着的白梅，倒是给这女孩做了最好的注解。
“没有换衣服？如果是艾维斯给你准备的，绝对不会错的。”妮娜露露把视线转到了挂在一旁的长裙上。很体贴的蓝色冬装。
此刻女孩唯一的改变，就是套上了剑鞘的大剑正倚在她的脚边，而不是被背在了或者*在了身后。
“我是组织正式的眼。”雅罗尔平淡的说道，“所以知道——组织对于所有的战士都有肖像保留。穿上那身衣服出去，和宣告我背叛了没有多大区别，很有可能被注意到的。至于你，那么多次被组织找到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吧？”
“说得也是。”妮娜露露捂着额头坐了起来，“看起来组织还很信任你？就算追杀我的任务失败了也没关系？”
雅罗尔摇摇头，“信任度肯定要下降。但是，应该还不到处理的程度。”
逃亡的战士微微一笑，忽然反应过来了一般，“差点儿被糊弄过去——虽然还没有打定主意叛逃是一个原因，你不愿意换装，还有别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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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还有别的原因。
害怕自己的意志和坚强被消磨。在她足够强大之前，这样做，不可以。
人类是经不起YouHuo的生物。而她现在内心其实还是一个人类，并没有转换成妖魔的思维——当然也不想转换。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远离YouHuo。
在没有接触到某些东西之前，就算是再渴望，也可以用意志强压下来。总比接触过了之后再去戒掉要容易的多。所以雅罗尔做出了决定。
“按道理我应该已经走了。”雅罗尔避开了妮娜露露的问题，“但是，你还有两个问题没有回答我。第一，你的所谓的‘神赐之力’是什么？第二，半觉醒是什么？这两个问题我觉得还是应该得到答案，在你们告诉我的那些东西之外。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宣传一下，影响一下别的战士之类的？”
“这个么……”似乎是宿醉，妮娜露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或者你的那个疑惑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看你知道这么多，执行眼的任务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成功率应该非常高。难道说，你只想着放过我？”
雅罗尔于是沉默。
她想起了曾经接到过的一个特别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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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冷心冷肠的人。从训练场上就目睹了无数次的生死，对于生死，或者其实已经看得很开——除了她自己的。
可是，就算是最初的最初，便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加入的组织，也不代表雅罗尔可以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训练场上，看着那么多的“同伴”不知所踪，固然有性格冷淡的一部分原因，却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无力去管。
觉醒者、妖魔，她杀起来绝对不手软。但不能不承认，比如说那个叫做雷西特的天然半妖，既然没有杀过人，要她下杀手便有一定的困难。
所以说，她还没有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万人皆可杀，只为自己的生存。
虽然说算是自私冷血的性子，却也没有到这一步。
比如说有一次的追杀任务。
那个战士在她看来是完全无辜的——一伙盗贼洗劫了一个她路过的小村子，还当着她的面侮辱妇女。似乎是知道战士绝对不能杀人的原则，甚至还想拿她来取乐。于是她忍受不住，把他们都杀了。
然而，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得到村子里的人的感激。因为激动，这个战士解放妖力变化的金色竖瞳带去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那些幸存的人，包括她救下的那些妇女，都纷纷指责大剑杀人，把她像瘟神一样赶了出去，还把“大剑随便杀人”这样的流言四处传播。
而这件事情，对于组织来说，只是看见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很糟”而已。
他们毫不犹豫的给了当时在附近的雅罗尔一个“杀死”的任务。这是雅罗尔接到的第一个“必须杀死”的，针对同类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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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藏起来吧，我不想杀你。任务的时间内我给你打掩护——要隐藏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吧？”当时雅罗尔这么说了。
不管怎么说，听说了那个战士的遭遇，都无法向她下杀手。因为那不是让她无可奈何、无力干涉的事件，雅罗尔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按照命令杀了那战士，一定会终生愧疚。虽然她很想活着，却也知道那应该有一个底线。
但是，那战士的反应是出乎她预料之外的。
那是一个中位的战士，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雅罗尔震惊。
“不可以，杀了人，就要偿命。这在人类的世界，也是理所当然的道理。那些人当然该杀，可是，没有权力审判他们却杀了他们的我，也是该死的。”
那战士微笑着说道，语气平静，“我一直在等待组织的人来取走我的性命。没有自杀，就是做出一个表率。就算是我们拥有比人类远为强大的力量，也不该杀人。不，正是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不可以杀人。
“没有道理因为我们的特殊而给予特殊的待遇，而且也正是因为我们的特殊……如果仅仅觉得这样做是正义的，就这么做了的话，等于枷锁打开了。不再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却有超越常人力量的我们，对于杀人、觉醒，都会肆无忌惮了吧？”
“在叛逃之后，我想了很多。终于想清楚了这些。我们为人类而生，所以也该为人类而死。虽然这辜负了你的好意，也有些对不起你。但是，这是我们共同的信念吧？所以……”
尊重她的信念，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雅罗尔还是杀了她……
而那个战士，微笑着，用自己的身躯迎来了那直刺入心脏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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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执行过的任务中，凡是以战士之身叛逃的，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反抗。而对我来说，我曾经想过要说服……却终究放弃。能不能成功不说，打破一个人的信念，本来就是一个很残忍的事情。”
雅罗尔最终如此回答。
“身为人类，死为人类。为保护人类而生，所以也为保护人类而死。”雅罗尔并没有说出那个任务，坐在chuang上的妮娜露露却说出了极为相近的话。她望着天花板，如此喃喃自语。
“就算这些东西都是组织灌输给我们的。但是这些东西早就已经镌刻到了我们的生命里。即使是我们，也曾经是这样的吧？这是我们的信念……不，不如说，是我们的信仰。”
她用平淡自如却不可否认的坚定说出了这个词，让雅罗尔有一瞬间的愣神。
信仰……就好像那些平民信仰圣教一样。就算是圣教并不能保佑他们从妖魔的阴影中挣脱，他们依然信仰，把一切的灾难都当做需要经历的苦难。
这是一个心灵的寄托。无可取代的东西。
一个人没有信仰，其实搞不好，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就失去了方向。
或许……就是那么回事吧……
就算没有人类会感谢她们，可是……
“以前我不懂得这个道理。”妮娜露露继续说，“在我自己的信念崩溃以后，便想着让大家都挣脱组织的束缚。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挣脱组织的束缚以后能够干什么呢？完美的信仰世界的崩溃，也不是人人能够接受的。”
她苦涩的说道，“那是一个失败的尝试。有一个下位战士，在听到了组织有那么多的暗幕之后，直接崩溃了。在我的面前觉醒——于是我只好杀了她。”
一般的战士，要么无力去想，要么不敢去想。如果想清楚了，那么，要么像那个战士还有嘉拉蒂亚那样，确认这些信念属于自己，要么……就是崩溃，因为再也无法确认自己以半妖之身存在的意义。不幸的是，大约后者会多出很多。
“保持着那样完美的信仰有什么坏处？打破那样的完美才是一种残忍。就算是假象，她本来也可以在自己的信仰中死去，就算是战死，也是幸福的。但是……我却让她在无尽的茫然和绝望中死了。这才是真正残酷的事情吧？”
“你不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么？”
雅罗尔默然不语。
她看着窗外的白梅，忽然间就想起了前世见过的一句名诗——尽管不是形容梅花的。因为用大陆通用语无法表达，所以她再次在脑袋中用了久别的汉语。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坠北风中。
这是不是，对战士们最好的诠释？
雪般纯粹、梅般高洁，还有，这首诗原本形容的菊hua那样的，凌霜盛放的孤傲。
是啊，她们之中，没有谁有这个资格，以“救世主”的名义，去摧毁别人的信仰。就如同嘉拉蒂亚找到的那个答案——为了斩杀妖魔而生，仅此而已。
这就是一名战士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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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她们反而是异类。
比如她，正因为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比起那些单纯而执著的生命，她反而显得渺小。因为，她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着，从来都是如此。她也显得悲哀，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一个即使是死也要坚守到底的，贯彻一生的信仰。
所以她从来也没有用意志来压制觉醒的力量。和她们相比，她到底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
而妮娜露露么……
注意到了雅罗尔的目光，妮娜露露沮丧的蜷坐在了chuang上，右手抵住了下颚。
“知道吗？我做过许多许多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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