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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倾国倾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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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摘自女论语,其一立身,全章,计七十二字。

---4.28---

本来不想说话的,昨天晚上熬了那么久,结果今天大家都生气……

说不受打击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自己努力过,昨天也和今天一样,几乎是通宵了把字数完成才睡觉的,白天上课的时候痛苦的要命,回来以后很兴奋的想看有什么样的回应,结果看到砖头两块,骂BC的一堆……顿时有种不想继续写了的感觉,不过后来吃过晚饭又觉得不继续写下去的话不符合自己凡事有始有终的原则。

也许是女儿的个性脾气实在不讨好,也许是因为情节的进展实在太慢,又或许是因为十四太可怜?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文写的不怎么样,因为我一向比较擅长的是散文,散文里讲究的是刻画意境和延展一个意境的深度,而小说不同,小说似乎更讲究情节的发展,几千个字之内就要发展一堆事情,因为是第一次写小说,所以很难割舍从散文中带出来的思维惯性,遇到漂亮的意境就忍不住要沉溺进去,而且很难写出那种一人一句式的对话,总觉得那种泛白的对台词太过粗俗,我原以为我是不屑去写那样的对话的,后来才知道,我根本就是没有能力去写那样的对话……

于此之一,很受打击。

关于宁MM的个性问题……

这个已经是说过了又说,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了,每次她傻劲一上来,我就要解释半天,已经有点精疲力尽的感觉了,麻烦诸位讨厌她这种闷包的大大抬抬头看看顶上或者歪歪眼看看边上……我们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优秀,正如我也很难要求所有人都理解平凡人的故事一样。

于此之二,很累很累。

关于情节BUG……

今天看到有大人提出的,情节上有bug,说宁MM能够知道十四的福晋是谁,就应该知道历史。

我觉得很颓然,也许是我前面写的不够好,对话太少,大家都没看清楚的原因吧(据说很大一部分人看小说是只看对话的,无奈我这边的对话少的可怜,都是些非必要不开口的人。)前面一章的伏笔里面已经写了,十四的婚事是他老娘精心安排并且用了些手段让康熙也同意了的,整个事件的经过宁MM都正好看在眼里,自然就知道十四要娶谁了。关于老八和怡佳,就肯定不是德妃可以干预的事情了,那么宁MM会预先知道的话,才真是出鬼了。

关于康乾盛世……

今天看到有看官说,只要是中国人就一定知道清朝十三帝,那我只能说我是外星人。不瞒大家讲,在加入某群之前,在下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历史小白,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就设定宁MM为历白的初衷,因为我不敢不懂装懂。后来在写作的过程中慢慢的增加阅读量,查阅了很多的相关史料,其过程是快乐的,能了解很多原先一片空白的东西,一种慢慢的自我充实,到现在我也可以说我很了解康熙到雍正年的那些事情了,可是也仅止於那些事情。在查阅这些资料之前,雍正这个皇帝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一直以为他是汉朝的皇帝罢了(请不要丢番茄,谢谢),也许是因为他在位时间太短,没什么大事情发生,所以在我的记忆里,清朝的皇帝,我仅能记得的四个里面,没有他。(能记得的是康熙,乾隆,同治&赙仪)其中同治和赙仪是高中近代历史讲到才知道,=w=,me还知道奕昕(鸡蛋也不要丢,谢谢),绕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历史白痴是真的有的,当然我并非是把自己代入到这个YY文里,我只是觉得这样写我可以驾驭的住,知道会怎么样进展下去罢了。

关于小八……

没错,宁MM的初恋基本上已经以失败告终了,只是,以宁MM那种个性,她并不会立刻就把所有的痛和苦和还剩下的希望统统忘记和丢弃,哪个女孩子会对自己的初恋不执著?以前看过好多的小说,女主都好帅啊,想爱就爱,不爱就甩,我也是很佩服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可是她们能做到的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宁MM也许可以,也只是人前可以,背地里,还是会觉得很伤很伤,还是会在无助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在那个人身上寄予幻想。

于此,要求她能那么快就抽身剥离,未免残忍。成长是一个过程,没有层层迭迭的抽丝剥茧,哪会有蛹化蝉的刹那呢?

最后要说的是,这是篇很一般,普通的文,写文的人普通,文里的人也普通,但是,要怎么写那是我的事情,正如同要怎么打分是看官们的事情一样。

所以,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就算砸成负分文,我还是会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有点钻牛角尖,固执,执著,对有始有终四个字份外在意的普通人。

---4。30---

昨天米更新……

不是我懒啦,是写不好,因为是写对手戏,肯定要讲很多话,我又最不擅长写对话,so,改了好多遍也没发出来。

鉴于群内有JM说我的文之所以会没人喜欢,是因为小四同学出场太少,而清传文里势力最庞大的就素四党这一事实,我决定,今天的BT对话邀请四四同学作嘉宾。大家鼓掌欢迎~~~

荦:四同学,请坐

四:(冷冷的瞪过来,一屁股坐下)

荦:不要生气嘛,好吧,我不叫你四同学了,我知道你也讨厌GJM,不过人家网名也叫小四,没办法嘛。

四:(不屑的冷哼一声)

荦:但是鉴于你现在尚未登基,我也不方便管你叫雍正先生对吧?

四:(迟疑一下,颔首)

荦:但是我们总归还是要给你一个称呼的……想来,四爷这个称呼已经太多人在叫了,今天你既然是我们BT对话的特邀嘉宾,那么肯定还是要给你称呼的与众不同一点的咯,您?没意见吧?

四:(眼光一转,无所谓的姿态)

荦:但是我思前想后也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称呼,我们不如就跟了宁MM叫好了。

四:(疑惑ing)

荦:是这样的,我们都知道,宁MM是把你当爹看的……唉唉,别举桌子(好大力,怎么来我对话的嘉宾都喜欢举个桌子凳子的?)难道……你不喜欢宁MM管你当爹?

四:(冷哼,不做回答,死死的盯住某荦)

荦: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尊恐怖,樱木花道应该拜你为师,好好学学什么叫用眼睛杀死人)但是就算你不愿意被说的很老,宁MM还是把你当爹了,而宁MM又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突然有个绝好的创意称呼用在你的身上。咳(拿起安全帽戴上)……孩子她爹?

四:(双手举桌,怒目圆睁)

荦:放下放下,这边的桌子凳子都是借的,弄坏要赔,咱们国库空虚,节俭为好。

四:(十分不满的放下桌子)

荦:好,我们话题转回来,刚才说到你好像不想当宁MM的爹对吧?我们依照清穿定律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也在宵想宁MM的美色呢?

四:(沉默)

荦:看来是默认了,真好,本来我还在想老八走了靠谁来拉人气呢^^,既然孩子她爹也有意向,那我就不客气的借用您啦。

四:(持续沉默)

荦: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刚刚抽出来的幸运观众的提问,咳,这位幸运观众的署名是……咳,乾隆他娘,她的问题是“你TMD到底要花心到什么时候?每个女主都没你的份你还不赶快回来疼疼我这个该疼的。”

四:(依旧沉默)

荦:(吞口水)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被叉叉,孩子她爹,这里是借用的地盘,肯定不能让你爆发,所以为了你能不被叉叉,我强烈提议你最好还是给点表示吧。否则要我改写耽美文也是比较辛苦的。

四:(沉默这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

四di贴身太监匆匆跑上,文房四宝伺候ing,借此机会我们插播一个广告~

清风拂面交流区,清宫文爱好者的家,群号13100641,欢迎各位清穿爱好者加入,群内位置有限,先来先入。

××××

荦:好了,镜头请拉回来,对对,对准我凄美绝伦的侧面,好,我们继续。我们看见小四同学的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妥贴了,那么他到底要作什么呢?

四:(抬手,龙飞凤舞而起,脸上微笑转为奸笑又转为狂笑最后仰天长笑)

荦:看了我们四爷精彩的书法‘表演’,大家的好奇心肯定都被勾起来了……,好,我们来看下四四亲爱的到底写了什么捏?(拎起硕大的宣纸)

四书:汝别忘了将来是谁登基,今日汝竟敢趁着我舌头烫伤如此戏弄未来的朕,未来等未来的朕真的成了朕,一定会要你心爱的三三九九生不如死!哇哈哈哈……

荦:(蹲墙角,手执一沓冥币开始烧)既然如此,那我先替他们存点住房公积金好了。(开始装哭)三三,九九,你们死的好惨啊~~~

(台下)三三&九九:怎么有这种人!!!

导播切换画面:因为拍摄现场过于混乱,今天的BT对话提前结束。ps.此次BT对话中损坏公物的赔偿款由伟大的四爷支付,谢谢大家的捧场,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5。1---

本来今天想偷懒的,因为按照我们“写文要有双休日”的说法,五一应该七天休假嘛(哈哈),不过我还素hd的,所以决定每天继续写,不过字数减少一点^^,大家假期快乐~

---5。2---

妈咪妈咪哄,砖头来吧来吧,我们又要跟小八搞不拎清了,对了,这章会写的比较长,大概要有15000字左右

---5。5---

不好意思啊,让大家失望了,宁草包只是去过个场子的,重点是老大老二和老八之间的互动来着

---5。7---

总算磨完了……呼,我果然不会分段,吐血当花园里最后一片枯萎的树叶掉落的时候,我知道,冬天来了。

后宫里多了一众新进的答应、常在、妃嫔以及格格,她们青春翩翩,就像春日的花一样,在这冬天里头不合时宜的绽放着,每天去和声署上课下课的路上总能看见这些鲜花似的女子,在御花园里,在西花园里,在海子之畔,几乎只要是原本有着花木的地方都会有她们的影子,她们仿佛代替了那些冬天里凋谢的花木,在紫禁城庞大而狭小的后宫里开放,为这个萧条的冬天注入了几丝美丽。

当然,是与我无关的美丽。

其实,我是一个很孤独很孤独的人,虽然我有一张聒噪的琴,但它却并不能和我讲话。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胤禵总是会特地选择我不在的时候去给姑姑请安,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渐渐的我发现他似乎是在躲开我?胤禛和胤祥虽然是常见面的,但每次也都只是匆匆一瞥,我的孤单在没有人可以交谈的寂寞里扩散开来,人也变的越发不爱说话,也许是因为到了冬天,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安静的睡去?

这难耐的孤单,这难耐的寂寞,每天我都会在海子湖畔打发它们,就在那个我为胤禵画上翅膀的地方,慢慢的发呆,随着时间从我的头顶流淌到我的脚底,我不明白胤禵在生什么气,气到要离我而去,他是我在这个时空里最亲近的家人,他说过会一直陪我的不是吗,或者是姑姑对他提了新的要求而我并不知道?我突然又想到那次姑姑和胤禵吵架时候说过的话“除了弦儿,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她。”当时我并不明白姑姑指的是什么,后来胤禵的解释是宁可娶我也不要娶别人,他当时的表情很讷,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让我当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其实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宁可要选择一个熟识了解的我,而不愿意接受另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子。

只是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德妃和宁弦的关系,从很久以前我就在疑惑,按说我的这个身体,这个宁弦只是德妃一个很远很远的侄女,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面?我的头脑有的时候不是很灵光,但是一旦和胡思乱想沾了边,就常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冒出来,比如……我也许是德妃的私生女?这样的解释很合理,因为我是她的私生女,所以她不忍心让我流落民间,又因为我是她的私生女,就等于是胤禵的亲妹妹,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胤禵要娶我……

要知道,有的时候,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就好像现在,这样如同言情小说里的烂俗情节一样的念头冒出来,我就会忍不住对自己宛尔。

这就是我每天开解自己和打发时间的方法,我不能让自己更孤单,因为我已经太过孤单了。

“啊……”

一声女子娇柔的惊叫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寻声望去,尚未来得及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就看见一颗粉白色的东西朝我飞过来,迟钝如我,只能在自己的额头被正中红心之后发出一声类似先前那个女子的惊叫一般的声音。

好痛……啊……

“啊啊啊,没事吧?”

我揉着生疼的额头,看着迎面跑来,惊慌失措的女子,依她的佩饰和宫装,大概也是新进的秀女了,我看她似是真的很焦急,就勉强的扯起笑意向她摇了摇头。翠铃忙在我身侧扶起我,顺手把那先前丢中我的“元凶”递了过来,是一枚手工缝制的沙包,做的并不算太好,倒是缎面上的刺绣颇为精致。

“格格,要不要叫太医?”翠铃看我还捂着额头,不由的问道。

“没事。”不要动不动就叫太医嘛,这清朝的太医还真是劳碌命,生病了要叫太医,摔了要叫太医,就连吃饭咬到舌头,都要宣太医……当然,前提是你得是皇帝面前得宠的人。

那先前跑来的女子大概是分辨清了我的衣饰,又听翠铃叫我格格,便只是略微颔首行礼,我把那沙包递过去,也微微还了一礼,又随口说了几句话,大约知道了她是新进的秀女,名叫兆佳·百容,尚未册封。

期间,她的话还是挺多的,我只是笑着坐在一边听,听她一连串的自我介绍,讲到她父亲和叔父的官衔,也讲到进宫来的见闻,似是一切都是新鲜,我不太知道该怎么插话,只好不停的点头应她,心里面则有点想问她,可否见过那个名叫完颜·夏什的女子,好不容易她停下来歇了歇气,大约是讲累了,才轮到我开口。

“这次同你一起进宫的秀女是还都没册封?”

百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我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不妥“不啊,已有好几个封了常在和答应,还有一个封了嫔。”我恍悟着点点头,刚想借着这机会开口那夏什的事情,百容却又继续道“不知道我们这些不册封的以后会怎么样。”她笑笑,抛着手里的沙包把玩“在自己家里是格格,进了宫还是格格,也没怎么变化,只是宫里的园子大些,逗趣儿的东西更多些,好过在家里那么无聊。”

我听了她的说话,下意识的环顾了下四周,周遭的这些景致也许真的是不错,亭台楼阁的也不比苏州的园林少,可是一呆就是八年,我对这些景致的感觉早从一开始样样新奇变成了可有可无般的不耐。

“无聊?”

紫禁城再大,呆个十年八年的,也总归只是一座牢笼,要说无聊,这里才是天底下最无聊的地方。

“是呀,在家除了做做女红就是逛逛园子,何况那园子总也比不上这御花园吧,自是无趣的紧。”

百容皱着眉头,仿佛又回想起在家时的日子,真那么的不顺她意,一个不留神,尽没接住沙包,那粉缎的小布包又掉到了地上,我俯身去拾给她。

“可是宫里到底规矩多,还是在家自在吧?”

百容刚想接我手里的沙包,听我这么说,径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没被册封到,管着你的人就多,当然规矩多,处处要见人眼色,以后等封了嫔,进了妃,规矩自然就少了呗。”

看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理所当然,甚至自信的让我有点发懵,让我不由歪过头,仔细的打量起她来。

虽然是新进的秀女,可大约是因为身份还在格格,所以衣饰俱是依着未出阁的格格来打扮,头花簪的是精心缝制的粉色绒花,身上是江宁织造的云锦,算不上是顶好的料子,但也还是能分辨的出是花缎的工艺,外头着了件艳红的夹袄,衬的她整个人都很有精神。在抬头看她的面容,算不得上佳姿色,比怡佳都可能稍逊色些,但是一双眼睛很是明亮有神,看着她那样的眼睛,我忍不住下意识的回避开去。

百容和我是不一样的人,她很明亮,周身都充满着活力的明亮。而我却太过黑暗,像一丛长年长在阴暗潮湿的树根边的苔藓。也许,像她这样的女子,在这皇宫里真的会生活的很好,至少,比我好。

“不过,就算没被册封,也有人可以不守规矩的。”她大约是见我久不开口,就又忍不住自己先说起话来“比如那个谁,第一天就被德妃看中了的,虽也没册封,可成天也就有人巴结她。”

我心下轻笑“完颜·夏什?”

“对对,就是她。”百容停了一下,面有疑色“你怎么知道?”

我把心下的轻笑放到脸上“德妃是我姑姑。”

百容闻言不由啊的一声,让我想到先前看到她的样子,她一急起来,就会不停的说“啊”,先会儿我还以差点以为她是属乌鸦的……

“那位夏什格格人怎么样?”

百容被我问的一愣,复开口“还不错吧,她脾气好,长的也挺秀气的。”说着停了下来,直直的打量我,我被她看的有些莫名,不由皱皱眉头。

“那位格格给人的感觉,跟你挺像的。”

我听着忍不住咿了一声,百容倒不以为意,又玩起沙包“不过,宁格格,跟你说话好累。”

“嗯?”会吗?我只觉得跟别人说话都累,从来没想过别人跟我说话也会累。

“你想的东西太让人捉摸不着,说话也东一句西一句的,先会儿你问我话的时候我总是反应不过来。”大约是两人聊的有些久了,她对我的态度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的拘谨,这会居然开始抱怨起我来。

只让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话有那么不着边儿么?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能在海子畔遇到百容,她总是会神采奕奕的跑过来找我搭话,拜她所赐,寂寞和孤单这两个冷冰冰的东西又再一次从我的身边慢慢的退了开去。

今天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百容很兴奋,她说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海子全是一片白色,我却并不喜欢这种白色,因为会让我想起一些旧事,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宁格格……”

“叫我弦儿就行了,姑姑她们都这么叫。”我打断她,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只是觉得宁格格这样的称呼,太遥远,弦儿的话,我可以悄悄的在心里把它理解成娴儿。

“哦,弦儿?”百容是不知道我的心思的,大概单纯的认为这是我在向她示好罢了“你知道嘛,那个夏什格格原来是被皇上指了婚的,难怪那么多人开始巴结她了,将来可是皇子的嫡福晋啊。”

我轻轻的点头笑着,百容那么兴奋的跑来,居然就是说这个?

“噢,你肯定是知道的了……”她看我没什么夸张的反应,有些若有所悟似的,却终究难掩失落。

“然后呢?”看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我想我还是表现的有点兴趣比较好。

“然后……然后啊,好多没被册封的秀女都开始琢磨自己会不会也被指个好阿哥啊。”不知是不是下雪天冻人,她的脸上起了些红晕。

我搓搓有些发僵的手指,朝着她坏坏一笑“那你呢?也巴巴着皇上指婚了?”

“我?我才不呢。”百容见我捉狭她,立时板起脸来否定。又回身看了一眼白茫茫的海子,眼神里却并没有焦点“我进宫,就是要做娘娘的,哪有道理进来了再出去?”她的言语冷静而坚定,反而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她顿了顿,继续向着海子,却眯起眼睛“就是为了阿玛他们,为了我们家的前程,我也绝对不要出去,我要得宠,当娘娘,光耀门楣。”

她的语气由一开始的坚定变的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最后她越说越是神情激昂起来,我甚至有些诧异,她这么激动,怎么居然没把“母仪天下”四个字给说出来。大约她自己也意识到有些太过激动了,回过头来向我傻傻的一笑“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哦,你不能告诉别人。”

是的,百容太过明亮,而明亮的同时也太过透明,这红墙黄瓦里,谁能不给自己遮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雾纱?把是什么就是什么说出来的人,是最可怜的,就好象我……我把自己的感情和真心不带一丝遮掩的送到他身前,然后呢?然后只是在受伤的时候被九公主抱着说可怜,我讨厌那样的自己,软弱又无力。

抬头看到百容冬日里暖阳似的笑颜,不由又想到胤禩的笑脸,可是现在我知道,那不止是笑着的脸孔,他也并非是对我若即若离,他只是给自己遮上了不止一层的纱,于是就比其他人越加的朦胧,越加的让人欲罢不能,可是我却喜欢那样的他,朦胧又美丽。

一个真的我爱着一个假的他,我想悲剧这东西,肯定是从开始就注定好的。

“弦儿?”百容大约是见我太久不说话,就又主动开口了,她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明亮了,也舍不得周边的人阴暗。但是……

有谁能说这一定就是真的她呢?

皇宫是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如此把自己暴露出来的人,一定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出身自官宦之家的她怎么可能不懂?就算她以前不懂,她进宫之前她的父母也绝对不会不教她如何自处。但看眼前的她笑得那么天真纯净又不似作假……我突然觉得有些累,又有些惊恐,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这样自然而然,本能的去猜度别人面纱下的真面目的呢?

一阵风刮过来,我的手又更僵了点。

“格格,起风了,等下雪要是钻了衣服会着凉的。”一直候在一边不响的翠铃看了看天色道,她这一句其实并没什么,可百容却一听就白了脸色,眼神也带些戒备的扫了扫翠铃。我知道她是担心刚才自己的失言会不会被传出去。

“是该回去了”我起身拍了拍夹袄“翠铃和我本都不喜欢多说话,今天又是太冷,再呆下去可真是要着凉的。”我望了眼百容,我话里的意思以是极清楚的,而她听了我的话便也似是一口气放了下来,脸色缓了回来“弦儿说的对,那今儿个就先早些散了吧。”说着便也立起身来。

这一来一去,更让我对她明亮的笑颜多了几分防备。又不得不叹息,为什么笑的那么温暖美好的人,都是不适合让人真正交心的人。

才回到宁寿宫,就看见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在廊子下头缩着手跳脚取暖,回头又看见门前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不由心情大好,不知这次胤祥又带了什么物什给我消遣。

却看胤祥只是依在门前的廊柱上没什么动作,就也不想惊动他,只是起了点歪念头,遂蹑着手脚窜到他身后,抬起手掌欲向他背上狠狠来一记。手还尚未触及衣衫半点,胤祥就猛一个回头,一脸狰狞之态的吼了一声“哇~~”

“啊!!!”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看着站在一边难得没了形象大笑不止的胤祥,我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直抽搐,我怎么就忘了皇阿哥是要学武的,我那踮着花盆底儿的“蹑手蹑脚”,定是早就被发现了的。

“不公平……”忍不住懊恼的嘀咕“就会仗着身法好,欺负人。”这胤祥,笑疯了似的都不理我,简直就和以前那如水微凉的淡漠少年判若两人。

“你要是不动坏心思,我可没那机会去‘欺负人’。”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稍稍正色道。

这到确实,我自是没法驳他,也只能认了,只是在心里叮嘱自己,以后没事千万别惹别人。“今儿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我讪起一张脸,讨好的问过去,又觉得哪里不对……

胤祥看着我,很微妙的笑了一下“在你房里呢,一会儿自己去看。”

我噢了一声,才察觉过来,按说每次胤祥和胤禛来给姑姑请安都是来去匆匆,鲜少停留的,怎么今天?

大约是察觉到我疑惑的目光,胤祥先开了口“德妃娘娘不在,四哥说反正没事,先查查功课,等等德妃娘娘回来了再请安。”

“噢……”那么说胤禛也在咯?怎么都没见他人呢,是在姑姑屋里候着?

“啊!”不对,胤祥说他在查功课?我慌慌张张的抬头看他,这死小子一脸笑意显得越发得意。要死!胤禵都不住宁寿宫了,胤禛还能查谁的功课?我猛得想到那本被我用来发泄的时候乱涂乱画的女论语……

噢,我的人生已经太多风波了,老天爷,饶了我吧!

我顾不得胤祥在身后哧哧狂笑,拔脚冲进自己房里,就见胤禛正斜坐在我书案之前,手里拿的正是那本了不得的女论语,因为是侧着身子的,所以也来不及看出他面上是什么神色。

“跟胤祥闹够了?”

他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听见我撞门的声音才问了一句。

“是……嗯,不是。”这胤禛,问的如斯刁钻,我说是吧就等于认了先前在胡闹了,说不是吧,就意思还要继续胡闹,这随便哪个答案他老人家要是帮个小忙传到姑姑面前,我都得有的受。

“立身者,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注1)胤禛把整个立身篇都念完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刚才门里门外点儿功夫……”他举起手,竖起四个指头。

我看了看那四根手指,有点认命的低下头“掀唇了,摇裙了,高声了,同群了。”我抬了抬眼,心里面老有些不舒服的,我堂堂一高中应届毕业生,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夫子的教训点播?瞄瞄胤禛,他正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心想还是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遂讨好似的小声加了一句“麻烦大了。”

门边传来胤祥闷笑的声音,胤禛倒似乎不领情。

“这四点有什么了不起?然语莫掀唇,是谓喑者;立莫摇裙,惟袍不着;怒莫高声,久郁成疾;男女异群,龙阳断袖。”

他拿着女论语一字一句细细念出,我直想上去夺了下来才好,因为那原句后面注的半句全是我加上去的……

我从小就有这种毛病,比如学校里老师训话,他在上面讲一句,我就在心里驳一句,老师在上头言语警人,我就在下面字字玑珠。而这本女论语原就让我看的心烦,自然是提笔在每句后头都加以注解反驳,自娱自乐了,只是没想到会被人瞧见,更没想到会被这位夫子大人瞧见,心里忍不住开始延续先前的哀号,这就是所谓的天要亡我么?

“这新注的女论语倒是有趣的紧,”胤禛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胤祥倒走近过去瞧,一脸的闷笑越发的夸张。

“倒确是比前人注的都有见地。哈哈。四哥不如拿回去好好研读研读,必有收获。”

胤祥,我今天算记住你了,这么落井下石,亏我还一直在心底里把你当知己当兄弟,你就带这么个好东西给我?到底是我消遣还是被消遣呀。我忿忿的瞟他,他倒也不闪躲眼神,只是笑的没那么张狂,敛起脸来清风拂面似的微微一笑。

只这一笑,他又变回那个寂寞而骄傲的寒梅,让我不由的释然开来,还好……他没走远,我还不算落下了太多。

“四爷,十三爷,德妃娘娘正往着宁寿宫回来呢。”外头小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胤禛站起身来,向着胤祥“先过去候着吧。”他声音有些大,不知是说给胤祥听还是给外头的小太监听的。说完他就动身向门口走,手里倒真不忘拿着那卷女论语。

喂喂,老兄,你不是当真要整治我吧?

“这卷颇有些意思,我就听了十三弟的意思,回去好好研读研读。”他似是听到我心里声音一样的停下来,“不过……这书似还是我借给你的吧?”

我不解他的意图,唔了一声。

“那你把我的书涂成这样,是不是应该赔偿一下?”胤禛站在门边转过身来,光线从他后头照过来,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心想这惩治终是要来的,千万得讨好了他,别让他叫姑姑来收拾我,女人念叨起德行来,是很恐怖的,何况,还是个名号叫做德妃的女人呢?

“我…我再抄一卷赔你就是。”

“噢?”

不满意?

“那,抄三卷……赔你……”

“唔?”

还不满意,三卷很多了啊?

“五卷!”

“嗯?”

喂喂,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十卷!!”

咬咬牙,我认了,谁让把柄在人手里。

“行,年三十前我叫人来取,字要工整。”说着他转身出了门,胤祥跟在他身后,出门的时候只颇同情的瞟了我一眼。

胤禛,你这迂腐的老夫子,我真想把你剁了喂胤禟!

胤禛和胤祥都离开了之后,我的房间就又回到了一贯的平静,其实我不知道胤禛是不是真的会放过我,不过我知道那十卷书是不得不抄的了。随手开始磨墨,心里面忍不住叹道“不愧是母子,都爱罚人抄书。”

抬笔,着墨,下笔,成文,时间不知不觉的在笔尖溜走,一直到胤祥又出现在我门口。

“八哥要回来了。”

不用抬头,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斜依在门框上,微歪这头,他每次都是这样站着。

“嗯,我知道,前两天就在西六宫看到怡佳格格的人了。”她会进宫,多少跟胤禩有关系。“姑姑回来了?”

“是,留了四哥说话,我就出来逍遥了。”

我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瞟他一眼“又来消遣我?”他当我不知道,胤禛会没事吃撑了来查人功课?没他小子的功劳我才不会这么惨。

“哈哈,你倒不笨。”胤祥朗声一笑,迈步进了屋里,驻步在我案前“字写的不错。”

“承蒙夸奖,本来我不用写的。”狠狠瞪他一眼,却似乎没什么用。胤祥低着头,细细的摩挲着桌角“四哥说的没错。”他抬头含笑看我“你果然能撑过来。”

我停下笔却没抬头,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都看穿了我的心思,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过不去的。”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别把寂寞想的太夸张。”

我的心里紧紧的,有重新想起那分痛的苦,有被人看穿的张惶,遂把笔杆也握的更紧了些。

胤祥的神色有些不置可否,但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转了个身道“看来,这个也不用再送你了。”

他说着,拿出一个新缝的香囊晃了晃,约摸已不是桂花香囊了,这时节,要缝桂花香囊,也真为难他。

“谁说不要,算是你给我赔罪的我也要收下。”我丢下笔,起身去夺,胤祥倒也不闪不躲,就由我抢了来。

“是什么?”闻上去确实不是桂花,但是一样淡雅馥郁,我喜欢。

“梅。”

“噢。”我把香囊端到鼻前细细体会,果然是腊梅的甜香“又是丹桂又是腊梅的,倒真难为你能弄来这么多花。”

胤祥听我这么说,却很不以为意“城西的佛法寺,后园里春桃夏荷秋桂冬梅四季不绝,缝两个香囊不是什么难事。”我心下了然,却还是道“那可真可怜了寺里那些花木,被你这成天三摘两采的,早晚要尽秃。”

“花摘了可以再种,心死了就不会在开了。”胤祥的声音很淡然,就像腊梅的香味,却字字敲到我心上,我感激的抬头看他。

“别看我,是四哥说的”他有些不自在“我只是尽力扶你一把罢了,好在你还算争气。”

我很争气吗?我好笑的看他,外头传来小太监通传的声音,说是胤禛已从姑姑那退了出来,催着胤祥快过去。

“我先走了。”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我重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抬笔抄书,只在他大约将要出门的时候才开口“十三阿哥,别走的太快。”

别走的太快,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是一路同行而来的寒梅,如果你走的太快了,谁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走?

“……”他的身形停了一下,暖暖的声音像照在雪地上的夕阳“我知道。”

自下雪开始,这冬天就越来越冷的厉害,每天白天上课,晚上抄书,手指头也就一天一天的僵硬起来,约是用了十多天的日子,才把女论语都抄完。

这些日子,我很少见到胤禵,也很少见到百容,连翠铃都很忙,所有人都在忙。因为开春就是康熙的五十大寿,所有人都在筹划着。但是我知道胤禩他们是很闲的,因为平了北方战乱,更因为战乱之首的克什尔部族原意被招抚,归顺大清,就这一份大礼,康熙的五十大寿上,风头最劲的人,绝对是他胤禩。

我嘴角微扬,似有似无的摸弄着琴弦,听着那些细弱蚊蝇低语似的琴音。胤禩坐在对面,可是却不说话,我也一样,只是自顾自低着头抚弄自己的手,自己的琴。正是下课的时候,练琴房里安静的很。

他说他在等机会提我的事,那就让他等吧,反正我也不急,就算他会忘记去提,对我倒也更好,至少,我可以不用受怡佳的气了。不过我想我还是有些挂念他的,但也只是那么一些挂念罢了,在不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虽然我还是每天枕着他送的白玉入睡,虽然我还是会常常的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可是我知道,在我心里,他到底是怎么想我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无幸,我在他心里也只是和怡佳一样的存在,那么不嫁他也罢,如果有幸,他的心里还会记挂我,那么嫁他也无妨。

“我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对什么都无所谓,甚至面对我曾经一意执求的爱情。

胤禩微笑着摇摇头,还是那么好看,也还是那么看不透“只是我是在看不透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罢了。”

“哦?”隔了太多的雾纱,我看不透的你原来也一样看不透我?

他抿着薄唇“可你和她们不同”胤禩站起身,走到我跟前“你太干净。”他说着拿出一支簪子替我插上,我则用没有表情的表情掩盖内心的翻涌。

“克什尔独产的银水晶,整个紫禁城,也只有你配的上。”他退开一步,满意的看着我的发。

“干净?”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什么是他所谓的干净?是愚蠢还是痴嗔。

他看着我的发,看着我,笑的有些恣意“对,这个紫禁城里,女子云云,只有你没被脂粉弄污了。”他俯下身,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而银水晶通体透明,又有异彩流光,脂粉气太重的人,都配不上它。”

大约是胤禩靠的太近,说的话一字一句,气息全都抚到我的脸上,越来越浓重,越来越靠近,一直到他的话语结束,停留在我的唇瓣之上。

胤禩的吻一如胤禩的人,温润如玉又若即若离,不过也许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我却没像上一次那样满脸酡红到发热。

也许天太冷了,连情人的吻都暖不了什么。

而转眼就到了正月,依旧是天寒地冻的日子,前两天胤禛才叫人来把罚我抄的东西收了去,可也还是没把那本有我真迹的女论语还给我,这把柄一日日的在他手里,总觉得以后不好做事,正心里烦闷着,却见翠铃近了身。

“格格,琴备好了,今儿个是什么时辰登台?”

“晚些时候吧,上头没交待,叫我随机按着皇上的意思候着。”

今儿是正月大节,又不单单是正月大节,清宁宫保和殿的大殿上正中央,一副吊高金漆屏风上头拿红绸子贴着一个八仙桌面大小的寿字,屏风前头是龙椅,康熙正坐于上,整个保和殿一派君臣融洽之像,我却有些忐忑。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外朝大殿,按说这是后宫女子是不得进出的地方,我这次则是以国宴乐师的身份出得着保和殿的。先生的说法是,我的琴技歌舞已足够秤头在这每年正月十五赐于外藩,王公以及一二品大臣的国宴上独响的了,可我却还是忐忑的心里没低,这一次,我并非是简单的替姑姑争面子的工具,而是给清王朝争面子的,虽然性质是一样,可是档次却是截然不同,我又是太久没见过大场面了,多少有些怯场。

翠铃大约是看出我的焦躁和不安,边替我重新正了正头上的钿子,又替我细细的理了一遍流苏,边安慰我道“格格,先生说了没事的。”

我不想她为我担心,,随口呜咽着含混应答了她,抬头看了眼殿内,正位坐的自然是康熙,次边陪同的是太子,大千岁和胤禩也在一边,其他皇子倒是未曾见得。再往下是着了顶戴补服的朝廷大员和衣饰风格迥然的藩王分左右两队而坐,这些人是从来没在后宫家宴上出现过的,我自然一个都认不得。

正兀自湍湍不安,康熙却终于开了口,说了些国运昌隆国泰民安之类的大空话,而后又话锋一转,提到大阿哥和胤禩在平北战乱的功绩,连说三声好好好,正是大好的五十寿礼云云。我站在乐师队列向胤禩望过去,他和大阿哥脸上的喜色莫用言表,倒是太子一脸的无所谓,这三位皇子分坐康熙两边,也是两种脸色,却也煞是有趣。

而康熙话说完,就抬起手来,我约摸估计着是要轮到我们这里的上台面了,自不敢怠慢,小心的看着周遭的变化。

“皇阿玛,儿臣等还有一礼。”没等康熙发令,倒是胤禩先接了口。他一脸春风笑意“克什尔部族查刻隆汗已是归依大清,他也说了,欲意于我大清缔结姻亲,世代交好,永远效忠,也算作是给皇阿玛您五十大寿的一份薄礼。”

胤禩笑着把话说完,康熙和满座群臣皆是一脸笑意,康熙更是喜色难掩,对胤禩越加称赞了几句,但看大阿哥却又是另外回事了,他原本在胤禩一边,可胤禩说了这话后他的脸色却显然有惊无喜,大约太子也察觉了他们之间的微妙,便也放下先前的不屑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们。

之后康熙又随口说了几句君臣一家,无须拘礼之类的话,才终于轮到我们乐师登台,就见太监托着康熙钦点了名儿的花册子过来,我就随着一起登了台,我心里面早已经想好了,也不求太出挑儿,只要不出岔子就已是好了,反正我今天是第一次出国宴,也只是负责奏乐合音,只要不是弹的太糟糕,都是不会丢了份的。这么想着,就也不怎么紧张了,安下心来抬手抚琴,前头唱的是和声署里牌头数一数二的两位角儿,人家说躲在灯泡后头也就不怕自己黑了,正是一个理,在这两个大牌子后头弹琴也就没什么怕的了,反正殿内一众王公贵族的眼光都是落在他们身上,我即使真是不小心出些差次,也不会被人觉察到。就这样渐渐的不但不紧张,还能分开心来偷偷的瞄两眼胤禩他们的状况。

显然先前一番话胤禩是说的深得龙心,这会儿虽是不露声色,但也不减雀跃,不过我猜他大约是没和大阿哥商量过的,一个人自专了功,是才让大阿哥一番难掩的惊怒。再看太子,此时眼眸微阖,似是极用心的在听曲的,可他先前那种好整以暇预备看大阿哥和胤禩之间好戏的神色也并没就褪了下去,一副假惺惺的姿态还是一样的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显然这三个人都古怪,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

就这样分着心,一段曲子却也弹完了,殿内众人哄然的说着前头两位角儿的好,两位前辈也是合着礼数一一谢过,台下头说着轮到换人上台了,我们后头几个乐师就先则匆忙退下,算是完了事。

翠铃替我打点收拾了琴台子和指甲,她显是松了口气,我原也是和她一样,可又有点不甘心的感觉,不过想想算了,这紫禁城里,谁不是遇事先求不出错?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就这一次能出国宴,虽不是站的前台,姑姑也有足够的谈资在后宫里得人的谄媚了。

遂和翠铃一起回了宁寿宫,远远就见竹韵在门口候着,她见我们过来,急急的唤人给我伺候更衣,我才知道原来后宫家宴还在寿安宫里摆着,姑姑一早就吩咐了竹韵待我一回来就让我赶过去。就这样我换了套行头重新打扮了一下就赶着过去。

比着前头外殿里的国宴,这寿安宫的家宴显是自在的多了,可还是不能少了礼数,一进寿安宫的门,我便是见人就福身行礼,好不容易才寻着姑姑。

姑姑一见我到了,立刻就把我拉到跟前,随口说了几句没边儿的话就开始盘问我保和殿里头的事情,我挑着能说的都说了,虽应该是小心应答,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当我看到胤禵,一脸的兴致昂然,正在对桌和另几个阿哥拼酒,见我过来也只是随眼一瞟,仿佛我是透明的一般。

心口紧了紧,不由也觉得生气起来。好嘛,你什么都不说清楚就生我的气,我连想改都没的改,而且这一晃都快两个月过去了,你是皇子,你高贵,你想生我的气就生去吧,没人敢管你,反正你爱气不气,姐姐我也懒得扮软脸讨你的没趣儿。

正气着,倒是胤祥挨了过来,不温不火:“风光无限?”

“何止。”我知他问的也是胤禩他们“寿宴献妙礼,简直就是日月无光,连大千岁的风头都被抢个一干二净。”

胤祥显是有点讶异,毕竟平了北战之乱的功劳是大阿哥和胤禩一起立的,何况大阿哥年岁又长,他定是疑惑为什么胤禩还能胜过大阿哥更得风头。

我是有些心不在焉,远远的又瞟了一眼胤禵,喝喝喝,酒是穿肠毒,你不理我,喝死你拉倒。“八阿哥说服了那什么什么部汗和大清和亲,皇上正是欢喜的很,自然是他风头大了。”我话甫出口,就听胤祥连笑不止,嘴里喃喃的重复着“那什么什么汗?”又越发的笑的起劲。

我有些无辜,这又不能怪我,谁让那什么什么汗的名字那么的长,我本就无心去记,自然是说不完全的了。

正是被胤祥笑的有些郁闷,却听胤禛从背后传来声音“克什尔汗。”我一听,赶紧点头附和,胤祥却突然停下笑意一脸正色道“八哥可真够狠的。”

“只是讨皇上开心罢了,谈的到什么狠?”我不解。再说和亲对巩固中央集权也是极其有利的,就算我没有喜欢过胤禩,我也不会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地方沾的上狠这个字。

“看那边。”胤禛拍了拍我的肩头,指向宫内一处,细细看去是几位固伦公主正围在一起玩花牌“自你九姐姐下嫁之后,宫里适婚又尚未得明确的指婚的,就只剩下十四公主一人了。”

那么说,这次会去和亲的就是这位十四公主咯?但是这和胤禩狠不狠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有些不解,抬头看了看胤禛和胤祥,一时间觉得他们的样子竟有些陌生。

“十四公主是大阿哥的嫡妹”胤祥接口道“自明珠倒台以后,大阿哥和惠妃娘娘就一直寄往于十四公主的婚事。”

“是以大阿哥最近几年总在游说皇阿玛替十四公主择以良人了。”

“八哥这次说服了克什尔汗以和亲彰显诚意,在皇阿玛看来是安平天下,可在大阿哥看来,就等于是在断他后路了。”胤禛和胤祥像是聊天似的一人一句交谈着,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们自己听,我却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又不觉多看了一眼那位十四公主,她大约是刚赢了花牌,正笑得很是快意。

我突然发现这皇宫真是可怕,十四公主先是被自己的母亲和亲哥哥当作筹码一样用来下注,现在又被胤禩当作拆大阿哥墙角的工具。我原以为我早就了解这紫禁城里的尔虞我诈,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太过天真,从来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兄弟睨墙是真的存在的,而且是每天每时,无时不刻都在这雍容华贵的皇宫里进行着,看着十四公主的笑颜,我想她还是不知道外殿发生的事情和她有关的,一种说不上是怜惜还是悲哀的感觉浮了上来,可瞬间又被强烈的害怕所淹没。

胤禩说我太干净,我知道他想说的是我太单纯,那么单纯如我,是不是也在人的计算之中?这纷繁杂乱的皇宫里,谁可以让我依附着保全我自己?

肩头隐隐有些压力,我转头看向胤禵,他大约是醉了,见我看他倒不像刚才那样视而不见,反而和以前一样张狂的笑。我可以依附他吗?我知道他是真正用心的人,可是他连自己都逃不脱姑姑计算下的婚姻,再加上一个我的话岂不是更容易被人设计。

我摇了摇头不再看胤禵,一瞬间觉得好累,不由的叹了口气。

“累了?”胤禛轻声问,放轻了点在我肩上的力道。

我也不想掩饰,如是答道“有点。”

“那就先靠着睡会儿,等下额娘找你了再叫你起来。”

我随口应了一声,顺从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可怕的浮华,脸上有着府绸的触感,很让人安心,也许我可以依附胤禛?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猛的睁开眼睛,正看见胤祥低着头向我笑着,我蹙了蹙眉头,又闭上眼睛。

胤祥的笑里面的意思很清楚,是赞同,难道他也觉得胤禛是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他才会在母亲过世之后就一改往日的独行和胤禛同道,可是,我并不了解胤禛,甚至还不如胤禩,我至少知道面对胤禩要心设防备,但是胤禛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他,还有,那卷要人命的女论语……

他到底要不要还给我呀呀呀呀呀!!算了,让我睡死过去算了,这乱七八糟的世界,我不想管了。

也可能是真的有些累,就那么靠着居然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周围极是吵闹,所以也只是半梦半醒,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人拉我袖子,就醒过来。

“保和殿里宴席散了,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胤祥向着姑姑那边瞟了一眼,示意我快些过去,我噢了一声便起身按着礼数站到姑姑身后。正觉察着姑姑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快意的情绪,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胤禵和十阿哥大概是拼酒拼的过了头,都被人扶到一边软塌上去躺着了,我猜大概姑姑是觉得胤禵此举被康熙看到了有损德行才不意的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外头传来太监通传的声音,一时间寿安宫里极尽安静,各人专于自位,仿佛这家宴尚未开席,就等着康熙一人来了才待开筵。我心头暗笑一句“虚伪”,就见康熙着行服进来,显然也是换过衣衫的,后头跟着太子和胤禩,倒不见大阿哥的身影。

“这都是怎么了?后宫从来都是家宴,何须见了朕来就都如此拘谨?”康熙才进到寿安宫里头,见众人都是严阵以待似的,不减满面笑意朗声到“来来来,难得正月大节,全都无须拘礼,先前怎么热闹这会儿还怎么热闹。”众人听了这话也都赶紧堆起满脸笑意,可也只是笑着低声轻语,全然不敢有先前那般放肆,倒是十阿哥醉的厉害,躺在软塌上还嚷嚷着“再喝”之类的,声音大了些,难免突兀。姑姑不放心的看了看胤禵那边,还好他小子酒品不差,喝醉顶多就是死睡,姑姑见状松了口气,我也跟着放下心来,又有些心疼,酒伤肝脾,本来兄弟间随意小酌也不是不好,只是何必喝成这样。酒是别人的,身子是自己的,实在没必要图个痛快就糟践自己的身子。又想到下个月就是他大婚之日,到时候会不会又被灌个不省人事。

正对着胤禵又气又无奈,就见姑姑的身子动了动,看势是要站起身来,我赶忙抬头,就见康熙正向着姑姑这边走过来,遂也赶紧打起精神。

可康熙却并不是向着姑姑来的,踱了三步之后径自拉起姑姑右边那位惠妃娘娘的手,边笑边赞“惠妃啊,今日朕要好好嘉奖你一番。胤禔和胤禩都是你一手带大,今日他们两人为我大清屡建战功,保以天下苍生太平安好,实得朕心甚慰啊。”

惠妃娘娘原本今晚就借着胤禩和大阿哥的势头在这宴上被众位福晋诰命们捧的有些上天,现在又见康熙当着后宫众人的面毫不掩饰的赞赏自己教子有方,自然是有些得意的,本就笑的收不拢的嘴角更是绽了两个酒窝起来。倒是姑姑和身边的另外几位贵妃都笑得有些讪讪。康熙又看了惠妃娘娘两眼,转了神色看向十四公主,随口道“果真是惠妃你教子有方,不但胤禔和胤禩好,连十四丫头都出落的如此得体大方。”

我突然觉得有谁在拉我的袖子,歪了歪眼神,是胤禛,他见我回头,颇有意味的笑了笑,附到我耳边轻声道“仔细看,有戏。”

我闻言也是笑笑,心道,这还用你教?我当然知道康熙不会说那些无缘无故的话头,尤其是在这些后宫嫔妃里头,康熙从不专宠任何一人,今天肯这么当了六宫的面大给惠妃风光,肯定是另有安排的,其他人没进到保和殿自然不知道,不过我就未必了。

听闻康熙夸赞完惠妃又夸赞自己,十四公主也显得高兴异常,娇着嗓子答了康熙的话,又含笑的附到惠妃娘娘身边,显得格外乖巧可人的样子,我心下叹道“你这越是做的得体,就离那陷阱走的越近啊。”

想到那设陷阱的人,我抬头在人群中搜寻胤禩的身影,他脸色很是平静,倒是太子一脸的看好戏的神色,我突然觉得,这个讨人厌的太子也不简单,如此简单的就做了那个黄雀。按照胤禛和胤祥刚才跟我解释的情况,原本年长于太子的大阿哥是最有可能与太子争宠圣恩的人,而现在大阿哥被胤禩拆了墙角,得益最多的人可能并不是胤禩,而是太子……

不过想想有觉得好笑,大阿哥为何要这么傻,既然太子已经是康熙钦点的太子,那么他就是将来的乾隆帝啊,这太平盛世的,好生依附于他换以自己的富贵荣华才是正事,与太子争,反倒让他对自己存了嫉恨,将来太子即位自己还会有好日子过?如此不智,实在没有意义。

正想着,就听外头通传的太监喊了声“大阿哥吉祥。”

“儿臣失礼,先前有事耽搁了,让皇阿玛和众位娘娘们等久了。”大阿哥一进到寿安宫,立刻抚袖跪下行礼。

“无妨,先前还同你额娘念叨你十四妹的好呢。”康熙一边笑着让大阿哥起身,一边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我注意到大阿哥听到康熙的话时显然身形一怔,随后又立刻笑脸相迎,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多谢皇阿玛赞誉。”

“看来大哥也是有备而来了。”胤禛的声音又是极轻的飘进我耳里,这次我没回头,只是大略的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你和胤禩为你额娘长脸,”康熙依旧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尽能说服克什尔汗与我大清合亲交好。”

康熙这话甫一出口,寿安宫里就皆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惠妃脸上的笑意也凝住了似的,倒是大阿哥一点没什么不自在。

“皇阿玛,提及克什尔汗,儿臣这里还有一物要替他转交。”

康熙大概没想到大阿哥这事,随口“哦?”了一声。大阿哥起身,命人去外头娶来一个锦木盒子道“适才前头国宴散了,正是儿臣护送克什尔汗离宫的。”他说着将那锦木盒子拿起,随意的看了胤禩一眼“克什尔汗说,有一薄礼要送给先前国宴上弹琴的那位格格。”他说着,寓意不明的又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点晕,又听他道“先会去和声署问了,才知道今晚上了国宴的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宁格格。”

我听他如是说完,不由觉得心头一紧……这出戏,怎么又要牵扯到我了?

而姑姑显然也很是紧张,转过头来看我,其实不止姑姑,整个寿安宫里头所有的人都在看我,除了醉倒不醒的胤禵……

“宁格格?”康熙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牵扯到我这个无名小格格的头上,但也只是随意的叫我过去取那盒子示意我打开看看,我抬手按了下有点发晕的太阳穴走了过去,可还是觉得周身的血管都突突的跳动着,看着那雕工精细的木盒,我吞了吞口水,横下心打开来。

里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放了一卷绑着红丝带的宣纸,我有些讶异,抬头看了看康熙,他朝我点点头,我就把拿宣纸上的丝带解开,宣纸铺了开来,白宣浓墨,苍虬有力的写着四个大字,虽是草书,但是字形还是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那纸上写的正是一句美言。

“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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