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新婚之喜,即便是二婚,文雨荷也不该一夜未归,玩什么失踪。
这是始终是瞒不住的,也无需忌讳口舌,事实就摆在洞房,想撒个慌来遮掩,都是不可能的事。
而永和王究竟去哪儿了?
莫不是临门一脚,才改变了主意。
逃婚也罢,私奔也罢,总要给这些坐等着瞧好戏的看客一个交代,也才对得起BW集团里的大小BW们。
可大家怎么能忘了,前个儿说到文雨荷送走了两位正太小王子,本是要直奔南苑拜堂,可心中却有件大事要事先解决,才算正式与过去彻底挥一挥衣袖,说一声拜拜。
且说在盼兮楼里,文雨荷翻箱倒柜半天,只为了那首四句小情诗,这茬正准备撕碎烧毁来个毁尸灭迹,放下心中所念所爱所有的回忆,正式张开怀抱迎接美好的明天,与她的小男人夜夜日日出河蟹的乐章来。
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满头银发身着银衣的男人。
他来了一句天雷,穷摇道:“雨荷,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游小楼么?”
是了,此人就是七年前携带文雨荷的头婚夫婿司徒采臣私奔的游小楼。
女皇陛下心中恨了七年的那个游小楼,文雨荷心中盼了七年的游小楼,拐跑女皇陛下儿子、文雨荷夫君的游小楼。
未重逢,盼重逢,要重逢,怕重逢,已重逢,却……
文雨荷手上一抖,那四句绝句飘然落地。
“倚小楼兮,君不见兮。折柳与兮,盼归来兮。”
那抹绝美的银白色,弯下身子拾起那张纸,上面有晕染开的墨迹,似乎有滴泪曾经在这张薄纸上划过。
岁月的痕迹残留下,抹不去的是留在心中的忧伤与思念。
“雨荷,采臣他永远的离开了。”
--------------------------------记忆切割线------------------------------------
当年,文雨荷与游小楼确实是在大明湖畔相识的。
只不过“大明湖”的来历是两人人生中重要的一笔小插曲。
在学子苑外,有一片明晃晃的大湖,其名本是叫“未名湖”来着,来自各地的恩科生员无不驻足停留,为之惊鸿一瞥,对此湖再来一番类似拍马屁的赞叹之情。
什么……天子脚下,学子悠悠,湖也绿,水也绿,绿油油的田野地……
咳咳,难免良莠不齐,乡野之人一不小心秃噜嘴,真相了。
而在每一届恩科之前,这些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恩科生员们都会自发组织一场民间的诗文大赛。
一来,大家难得聚首,所谓千里难寻是知己,以诗会友,以友怡情,万一不小心走了天雷运,自己把到的姐妹淘是个未来的状元什么的,即使未高中,走到哪里,也可以向着天空,拍拍胸脯肉,振臂高呼一声:“俺姐妹,状元!”那多带劲,多长面子。
大不了全当自由行旅游,喝杯白酒交了些朋友。无论什么年头,朋友多了路就会好走。
这二来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是民间的小恩科,提前先切磋一下手艺,试探下各自的虚实,也让自己的玻璃心有些准备。
那一届诗文大赛,是以“未名湖”为题。
犹记那一日,未名湖前聚满了或骄傲、或自负、或淡定、或炒作、或看热闹、或打酱油纯属路过的女学子们。
人群中间放置一长条案,上面争气摆放着笔、墨、纸、砚。
其主题:“未名不为名,其湖也糊。”
文人聚首,当然喜欢捡那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来说。其实说白了就是给这一片绿哇哇跟田野地是的湖水重新起个名,并以此题诗一首。
咱比的不是名,是寂寞。
虽然围观的人不老少,真正卖弄文采的却屈指可数了。
世间最喜感的事莫过于当围观看客,对他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
然而还真有光脚不怕穿鞋的。
摘两段奇文,共赏一下:
翠屏掩碧水,两岸分青山。
天工别造化,此处有波澜。
---------------其名:波澜湖①
而纸上最后一首诗是这样写道:
你也说未名,我也说为名,未名不是名,天子湖水清。②
此名“天子湖”,意味深长啊。
“天子湖,妙哉妙哉啊!”众人纷纷附和,赞的不是诗,是天子,湖。
马屁果真不是闻的,是需要细细体会其中的奥妙。
此乃回味无穷。
至于文雨荷,那一年千里迢迢赴京赶考,正好也住在学子苑旁,未名湖之上。连日奔波,此时正躺床上与周公拉大锯呢,却被楼下的嘈杂声吵醒,无奈之中,只好下楼,散散步,顺便舒缓一下情绪而已,可怎么着都无法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她本不是一个爱凑热闹招惹是非之人,结果却被他人东推西歪,挤到了最中间,她甚至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当时文雨荷睡眼朦胧的样子挺怂的,花衣花裙,两根麻花辫垂在腰际,小个头挤了半天也没冲出包围,讪讪地瞄了两眼桌案上的字。
心思一转,拢袖,拾笔,落纸,唰唰几个大字。
力透纸壁,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妙笔生花,一气呵成。
好事之人,先一步凑过身子来,大声朗读道:“大雁南北飞,明月勾花影,湖畔轻吹笛,皆我相思意。③”
众人顿时哄笑:“哈哈……这是什么诗呀!狗屁不通。”
文雨荷摸了两把麻花辫,耸耸肩,趁机从人逢中遁走了,即使走远,嘲笑声依旧不绝于耳。
没走几步,却听后面传来,“啪啪”两道鼓掌声,虽然被嘲笑淹没,但也足够。
两根麻花辫一甩,文雨荷回首望去,却见背光下站着一名白衣男子。
惊鸿一瞥下,眯着眼顺着光束,那男子缓缓走上前。
浓密的黑发梳起,刘海随风轻扬,衣袂飞舞,黑瞳犹如夜晚般深邃,摄人心弦地望着文雨荷。
男儿有闺矩,抛头露面者,俯身施礼,“大明湖畔的游小楼见过姑娘,姑娘好文采。”
文雨荷心湖的最深处,为之幽幽一颤,皱皱鼻子,怒了努嘴,忽而又淡笑道:“那我岂不是该称自己为大明湖畔的文雨荷?”
虽是这么说,文雨荷还默默地点了点头,认真得审度着对面的男子,就皮囊来说,真真的是绝美的可人,皓雪凝脂,丹凤眼上挑,滴唇红嫩,墨发如瀑。虽说男儿只处深闺,可他居然能读懂自己无心之作,这般聪明才智且心思细腻,实属难得。
知己难求,蓝颜乎?
人生确实很有戏剧性喜感,有的轨迹只是两根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交集点的平行线,然而人生轨迹交集于一点,注定这辈子都会纠纠缠缠到天涯。
那日的大明湖畔,夕阳余晖后中的二人,才是这场戏剧蓝本的真正开头,月老扯着红线绕着他们疯疯癫癫地转了一圈,却老年痴呆忘了打上死结。
兜兜转转间,七年前的背叛,七年中的等待,七年后的放手,竟恍如隔世。
------------------------------------------------------------------------------
天蒙蒙亮,文雨荷酸涩的眼睛闪进刺眼的光,才从刚刚的对话中回过神来,自己竟站在盼兮楼
里一夜,确切的说,是与游小楼促膝长谈了一夜。
司徒采臣终究是没回来,他这次是真正的消失在这世间上。
这世间几多愁,怕是容不下他那样多愁善感的男儿家,天妒蓝颜,空悲喜。
文雨荷动了动脖子,掬起一把对面男子的头发,抚弄着手掌间生涩的银丝,心中万分复杂。
对上他的红眸,一夜不展的秀眉,又收了收,“小楼,天亮了。你现在住在何处,我亲自送你回去。”
游小楼张了张嘴,温柔地挑起丹凤眼,双手捧起雨荷痛苦的脸蛋,轻声细柔地哄道:“雨荷别难过,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样又是哪般?
七年不见,青丝变银发,漆黑如墨的眸子浸满红色,皮肤比常人更白皙三分,眉眼间有一种衰老之态。
不是岁月催人老,只是病来如山倒,佳人复还,容颜未变,花开花落人如旧。
文雨荷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瞬间阳光泻入,游小楼立刻撑起袖子挡住面容,轻咳两声,“真是好日子。”
“确实是个好日子。”声音低沉,从远处传来。
文雨荷起先只顾着游小楼的身子,一时忘记身份,立刻伸手去扶他,听这声音,心中沉沉地咯噔一下,循声望去,他竟穿着昨日的喜服就来了,看起来真美。
此二人对视,互不知喜怒。
“王爷,早安。”那人眼神冷冷地盯着文雨荷,停在她面前,冷冷地丢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没营养的话。
眼神顺着她的脸,扫视到他俩交缠的手上,身子靠地如此之近。
虽看不见那遮脸的奸夫长个什么样,范思哲心中的怒火已燃烧到极点。
“思哲,你听我说,其实他是游……”文雨荷卡文了,杯具了,她该怎么解释是好?
难道要说,其实是自己七年未见的老朋友,还是个老情敌,好死不死的在新婚当夜找她摆龙门阵,一不小心话唠了,就把拜堂洞房这等人生大事给忘记了?
此番纠结,没由地胃开始抽搐起来。
游小楼!范思哲终于知道真相了,他怎么能忘记前几日不小心看到的那首《盼归来兮》的诗。
他狠狠地被自己泛疼的心吓退了几步,正好退到及时赶来的白素贞身上,他悲戚地望了一眼小白,苦笑一把,转过脸,却换了神色,平静地不起波澜。
只是淡淡地望向那个衣袖后的男人。
慢慢地,游小楼听着声音,放下银袖,凑出脸来,冲他不卑不亢地点点头,仿若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范思哲剑眉一挑,习惯性抿了抿嘴,低声自语:“白化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