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示爱（1 / 1）
红叶宫没有红叶，只因红叶宫的创始人名孙红叶得名，现任宫主罗千尺，他与江绿林、贺青云多年来交情甚好，这次江绿林被人加害，幸得他出手相助，为其输入真气续命，才使得崔人参、冷风二人的解药派上用场。
红叶宫内，落英缤纷，崔人参的眼泪也跟着簌簌而下，急得江绿林在一旁搓手相劝：“你不要哭了，青云是不会死的，我和他出生入死十几年，什么惊险没遇到过，还不是安然度过，我敢说凭他的武功造诣他是不会摔死的，你就不要难过了。”
“那么深的悬崖也不要紧么？”之前为了分辨出哪粒是解药，她顾不得伤心，如今江绿林得救，她还不泪水遮面，哭泣伤心。
“自然没什么大碍，你想想，青云的师父是隐世的高人，他在青云很小的时候就要求他在石壁上练习行走，现在的他早已可以行走如飞，你说他会这么容易就被摔死吗。如果真有点意外，也是擦破点皮，扭到脚。那也不用害怕，不是有你这位高明的大夫在嘛。”江绿林脸上嬉笑着，心里却酸酸的道：听冷风说她已失去了记忆，所以对他江绿林没有丁点儿记忆，可是她对贺青云怎么就如此深情不改呢，真是没有天理。
“是么？“江绿林的话终于有些见效，崔人参的眼泪不再流得那么凶了，只有一行清泪仍不肯化去，江绿林几次都要忍不住为她拭去，却都没有成功。
他又道：“不然明日我们去崖底找找看，这下你该放心了。”
“好！”崔人参破涕而笑，十足小孩的模样。
江绿林跟着一笑，笑里几分酸楚，几分欣慰。
然而第二日他们在崖底并没找到贺青云，自然也没发现贺青云的尸首。
眼见崔人参又要泪洒当场，江绿林一时也无法解释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不该如此的啊。”
“人参，相信我的话，贺青云是不会死的。”江绿林走到失魂的崔人参面前，信誓旦旦的道。
崔人参这次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像是安慰自己，“江大哥，他会回来的，是吧。”
几天之后，贺青云仍音讯全无。崔人参变得寡言少语，通常一个人独处发呆，有时也会暗自落泪。
“绿柳庄”是江绿林的居所，自离开红叶宫他和崔人参就一直住在这里，除了让贺青云容易找到自己，他还在等一个人。
这一日，这个人终于来了。
“江绿林失职，恐怕这一趟又让您失望而回了。“江绿林一语双关，如他想的那样，他们在红叶宫时他不会找来，而在绿柳庄不同，他这么快就找来了。
“是么？”朱棣精锐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之脸泛柔和，“可是你还是因朕托付的事受了危险。你我虽有君、民之分，却是好友之交，又何来失职一说呢？”
“绿林不敢。想必皇上也知道贺青云为救我而坠落悬崖，至今下落不明的事了吧。害朋友如此，我江绿林真是该死！”
“朕也是刚刚得知的，不过朕相信贺青云非凡的身手和心智，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朱棣道。
“有了皇上这句话，我就宽心多了。”江绿林说的是实情，他是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说的话自然是灵验的。再说他本就怀疑贺青云是被他软禁了去，有他这句话，贺青云似乎可以化险为夷的。
“她呢，还好吗？”朱棣话锋一转，道。
“她？”哪个她，江绿林糊涂了。
“人参是朕的义妹，得知她在此，朕想见见她。”朱棣说的是实话，他好久没见她了。
“哦。”能让朱棣牵挂的人不多，崔人参是罕见的一个。
“大哥？”一脸茫然的崔人参显然记不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威严有派的大哥。
朱棣难得一见的眼里含笑，笑里不见了霸气，耐心解说着：“你忘了么，我那时生病还是你医好的，后来就认了你这个小妹，我们还一起游玩西湖。”
小妹？我们？一旁的江绿林差点没被这些字眼呛死，这是堂堂明成祖说的话吗。
“对不起，大哥，我记不得了。”努力搜寻了不多的记忆，还是无果，崔人参歉意的道。
“不碍的，只要你还称我一声‘大哥’，其余的不记的也罢。”朱棣朗声一笑，所幸自己没遭遇排斥。
沿着小径闲走，佳人一路颔首不语，衣袂与香草相绊却不自知。她水雾般的美目与透明剔透的尖尖下巴均浮着一层淡淡的愁云，这种风情虽美，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还在想他么？”他明知故问，不像君临天下的天子，更像动情的年轻男子。
她这才回首，眼眸晶莹得又要落出泪来，突然仰脸问：“大哥，你说他是信守承诺的人吗？”
朱棣一怔，又见她垂首，无比坚定的道：“他说过不会离开我，就一定会做到，我要相信他才是。”
她自顾自的沉浸在思考中，任他一介天子也无法融入。
回宫后，朱棣立即召人唤来一名看起来精明利落的小太监。他本就心情不佳，这会儿手托龙额，感觉人已来见，头也不抬，便问：“今日他都做了些什么。”
小太监见龙颜不悦，回答的也简练：“回皇上，今日郑大人、解大人前后均有探访，郑大人和他闲聊了一个多时辰，说的多是航海之术，解大人待的久些，两人一直下棋来着，大约有四个时辰。”
“下去吧。”朱棣摆摆手。暗笑：多年后，他的人缘还是这么好。就算被软禁，也有人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去看他。贺青云啊贺青云啊。我本不想这么对你，可你为何迟迟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呢。
两个月后。
公元1405年6月，苏州，刘家港。
这一日，风和日丽，水波浩瀚，金黄色的顶幔在港口云集。几十只皇家船只有序的停泊在港中；船只均宽十八尺，长六十二，船上两万多航海精英精壮待发，再看岸上饯行的人物，更是了不得。一身龙袍裹身的当朝天子，两侧恭敬而立的朝中重臣，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他一身白衣，光华照人，在重墨浓彩的朝服映衬下更加铅华不染，他站在朱棣右侧，谈笑风声。
“朕此时更加笃定此次派郑和出使西边列国乃是一明举，他日记入史录后，后人恐怕也会惊于朕的这次壮举吧。”眼望着这宏伟的场面，朱棣好不得意，这也大抵是历代皇帝所犯的通病。
“皇上所言极是，此次出行不仅可建立我朝的威望，还可以增进与周边海外列国商业往来，其中种种益处日后均会呈现。”回话的不是文武百官，乃是贺青云。有他在，那些大臣都被朱棣视而不见的。
“但愿郑总兵不会辜负朕对他的重托啊。”郑和啊郑和，你一定要做好朕所交代的事啊。很显然，朱棣虽派了万人前去，各种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也做得仔细，还是难免有些担忧。
“这几日与郑总兵来往颇多，在下信得过他。”前些日他们还深谈过一次，他自贬自己是身残之人，在余生担当重任算是一件幸事。
他不同意他的说法，认定他是志坚有为之人，一定会完此重任，名垂千史。此时他们很是默契的正视着对方，没有启口，彼此之间却已心神领会。
“敬酒！”每个人举着坛子畅饮的场面颇震人心，连当今天子也不例外，饮闭，豪爽的朝水中一掷，潇洒利落，水花四溅。
“行礼！”，哗的一声，两万多人齐刷刷的朝天子跪拜，天子龙目深深一视，已把众人看在眼里，随之大手一抬。
“开船！”洪亮厚重的一声令下，几十根粗硬的绳索被砍断，船只徐徐滑出，几十艘头尾并连，像一条巨龙在江水上蜿蜒游去……
“看来我们来晚了。”已近黄昏，港口的水面已被染成一层金黄。人烟渐少的路上奔来几位风尘仆仆的男女。那位长发披肩浪子模样的男子正是江绿林。两个月来他一直派人四处打听贺青云的下落，昨日终闻听有人在苏州驿站见过他。几人马不停蹄地朝苏州找来，不料又是一场空喜。
繁华过后，光辉卸下，港口鼎盛的时刻已经过去，留恋忘返的人不在。那些官员，那个白衣的男子，那不可一视的天子果真出现过么。
“表哥会去哪里呢？如今送行的仪式已经结束，他会去哪里？”宋龙吟问的问题恰是大家都想知道的，所以没人可以回答她。、
“说不定回府里了。你们想想，既然有人看到他好好的活着，对我们来说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青云不是让人无端担忧的人，他一定也很想见到我们。”朱子红乐观的道，有三位女子在，他可不想她们难过的“呜呜”哭起来。
很显然他的担忧多余了，沈碧青就异常冷静的道：“青云怎么会和皇上在一起呢，难道他不能前来找我们的原因也和皇上有关？”说着她聪颖的双眸已看向江绿林。
江绿林暗暗叫苦，说实话在这些人中，只有他略知些事情的原委。但是他却不能说给她们听，贺青云曾交代过他不许告诉任何人，只因知道的人越多麻烦越大。于是他也只是爱莫能助的摊手一笑。
沈碧青又把目光移到冷风身上，不过他的眼睛正看着水面，也只看水面。水面很静，却静不过他的人。
“我……我去那边看看。”扑了个空的崔人参被微风吹得泪光闪闪，她不情愿这样呆站着，于是飞快的跑向港口另一端。
无奈这边更加寂静，黄昏下的她形影单只，更加落寞。水波潋滟，她的心情却低到水里去，冰凉，无依。
姑妈说过没失忆的崔人参就是在水上遇到贺青云的，她搭了他的船，从此恋上他的人，为追情去他的府邸，使着性子不离开……
这一刻她无比的确定从前的自己甚至是目前的自己都是喜欢贺青云的，他是很好的人，他纵容她的任性、她的漠视，对待失忆的她，不逼迫，不遗忘，等她慢慢接受自己。他甚至为了她坠入悬崖，他也是喜欢她的，比她喜欢的要多。
“贺青云！”她突然流着泪冲着远远的方向大声喊他的名字，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他喊回来。
“你不用喊那么大声，我就在这里。”一道好听的声音自她左侧传过来，流着泪，样子狼狈的崔人参乍然回头，那个俊逸绝尘的男子正含笑看着他，那神情似在责怪一个姑娘家是不该这样大声说话的。
“你不该跑那么快的，适才你才走开，表哥就找到我们了。”宋龙吟笑吟吟的道，江绿林几人也都含笑不语地看着那莽撞离开大伙儿的人儿。
崔人参也不理会了，眼睛盯视着轻笑的贺青云，她要多看一会儿，才能确定这是真的。
书房里。
“原来你真的被他的人抢先找到，然后说被他‘软禁’了去，应该不过分吧。”江绿林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这会儿终于把贺青云从那几个女人手里“抢”回来，还不问个痛快。
“他的人？你是指锦衣卫还是幽冥帮？”
“你是说幽冥帮也是他的人么，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容易就把你找到了。天哪，这么说害我中毒也跟他有关吗，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江绿林吓了一跳，伴君如伴虎，此话不假啊。
“那日我遭袭击，就听一人说话尖细……”
“你是说他是太监？”
“不错，最奇怪是他说的话，他说幽冥帮主请我去一趟，我与幽冥帮主素未谋面，他见我何事，大抵也会盘问些天底下只有你知、我知的一件事吧。”
“你是指文帝的下落？”
“天底下也只有他对这件事最感兴趣了。他也许不想撕破与你我的关系吧，只有动用江湖上的人逼我们就范了。”
“朱棣啊朱棣……”亏他江绿林以为他不会如此做，可是身为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比坐稳龙椅最重要的事呢。
“不过他怎么肯放你回来呢，莫非你把实情对他说了？”呆愣了一会儿，江绿林又嬉笑着问。
贺青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也不介意，“知道皇上为何派郑和出使吗？”
“这个嘛，也就不外乎向别的朝国显摆国威呗，还会有什么？”江绿林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乘着船闯荡罢了，说白了和闯江湖无恙。
“之前郑和送我一张描绘周边列国生活的画卷，不曾想到画卷上竟画有我大明朝的子民在那里安居乐业，于是我就把画卷拿给了皇上，向他暗示也许文帝也去了哪里，所以才寻他多年无果。他担心皇位不稳，不得不信，于是就有了郑和出使的决策。”这完全是巧合，朱棣多年来一直在暗查文帝的下落，贺青云若不给他个交代，这件事恐怕没有结束的一天。
“妙！妙！这么说我以后再也不用装腔作势的帮他去找什么文帝了，哈哈……可怜的郑和不是替我去受这份苦了么，贺老兄，我真是服了你了，竟能想出这样妙的主意，哈哈……”江绿林肆狂的大笑，他终于解脱了。
贺青云走出书房，任他一人发癫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花园见，崔人参。”
贺青云想起那丫头在塞给自己一张纸条时精灵古怪的模样，不由得舒心的笑了，再看月早已爬上树梢，当下赴约去也。
“贺青云，你听好。以下我说的话决不是随口一说，我所说的都是真心的。”月光如丝般柔和的流泻，花园里，一个女子羞涩而大胆的道，她虽然已准备了很久才这么做的，还是紧张的厉害。也许在院子里等得太久了，她的发丝上都蒙了层水雾，一如被打湿的花草。
“你的衣服都湿了，一定是等太久了。”贺青云摸向她的衣角，竟是潮的，她一定早就等在这里了。
“贺青云，我喜欢你。我是说真的，虽然我还没恢复记忆，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还管她衣服湿不湿呢，崔人参心里一急，把所有的话毫不犹豫说了个干净。
“你这是向我示爱吗？”她终于说这些话了。贺青云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再次问。
“是的。你会接受吗？虽然很唐突，也很……”
不等她说完，她已被他一把抱进怀，他低低的耳语，“一点儿都不唐突，小丫头，你知道吗，只是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接受你。”他说着，又抱紧了她柔软的身子，她终于再次喜欢上他了，并接受了他。
远远的一个女子泪光闪烁的看着这一幕，她不是为自己难过，只是为有情人终成眷属高兴。她沈碧青当初为了成为一位女商人，为了离开他的庇护，她没有回去找他，如今他选择了别人，她能怨得了别人。她没有在他选择自己的时候守候在他身边，眼下的结果虽苦难咽，毕竟不能回头了。她想着，轻轻的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