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羡慕(1 / 1)
“各位,请留步。”
苏小几人刚看完了皇榜,正准备回家,胡小汉出了饭馆叫住了他们,“几位如果有兴趣,请到南岭一聚,我师傅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说完又鞠了一躬,转身进了馆。
苏小笑道,“他们还挺谨慎。”
看来,足以和朝廷一抗。
“这样,我们的行程就决定了。” 说完,苏小转身继续回家,招了招手,其他几人都跟了上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城镇靠近西北方,再北就是都城,然后是北岭。
南岭北岭各起了一条江河流入东海,北河流经都城,南江流经巾洲。
苏小又单衣蹲在雪地中,拿着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画完后将树枝往地上一砸,“决定了,先去巾洲,沿水路逆流上南岭。”
提到巾洲,贺何首先是一愣,听到要走水路,又是一愣,“我们有船吗?”
“船嘛,我们现在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你爹不是巾洲首富吗?借我们条小船很容易吧。” 苏小站起身来友好的拍了拍贺何的肩,“另外,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些银两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得顺便找你爹借一点。就我们的关系,你爹不会不同意的哦?”
最后那个哦字,用的是疑问语调,但那拖长后还转个弯的一哦,就已经让贺何直打了个寒战。
这次他们出宫,少说带了几百两银子,普通的穷苦人家用一辈子都用不完……于是,玄安又磨牙了。
决定了行程路线,他们就开始收拾细软,打算两天后上路。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朝廷又加税了。
除了之前加收的那一次税,朝廷这次还将税率由三成提高到了六成。
苏小坐在椅上,手指在桌上敲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有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逃出京城之后那些原本追杀着她的人就全部没了影。
朝廷得到玉玺之后,比她自己所想的还有更加卖力的剥离着这个国家的民心,甚至比她在位的时候还要贪婪。
起义军出乎意料的有着严密的组织性和强大的实力。
一切都比她预想的要好,却令她忍不住做出了最坏的猜想。
自己在利用别人,也就可能会有人正在利用自己……被利用了还不自知,这是最可怕的。
无论如何,南岭是非去不可的,不管是福是祸是机遇是圈套,不去就什么也不会知道。
苏小摇了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袭来。
她只当是自己想得多了,撑住桌子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又走到屋外,希望自己能被冷风吹得清醒点。
然后……她就发烧了。
苏小发烧了,这是个大事。
据资深贴身侍从玄安透露,他七年来还是头一次见苏小发烧,那女人之前连个火都没上过。
众人一听到苏小发烧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脑海中就都闪出了两个字:活该!
活该仗着自己身体好天天在雪地里蹲着还不肯加衣服……
大家想是这样想,知道苏小病了还都是很心疼的。
玄安火急火急地就跑到厨房里煎药了,贺何火急火急地就跑药店买药了,苏幸还稍微清醒点知道要先找郎中来看病。
萧子笙更清醒点,知道苏小本来医术就好还啥药都随身带着,直接找病人本人要了药交给玄安去煎。
玄夜火急火急地就跑到苏小床边蹲着守着,然后被萧子笙拉出去隔离了——玄夜之前单衣在雪地里蹲了一夜本来就有些感冒,这次苏小发烧有九成可能是被他传染的。
玄夜不依,可他打不过萧子笙,只好乖乖的被锁在自己房里。
一个时辰之后玄安才煎好了药,苏小把药碗捧在手里捧了半天,最后还是出奇乖巧的喝了,只是怎么都不肯躺下睡觉。
萧子笙苏幸玄安都知道她的脾气,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只有贺何一会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会儿道可道非常道一会儿温故而知新说了一大堆想劝她躺下,却被苏小只一句“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给彻底顶了回去,受伤地爬出了苏小的房间。
路上贺何听到不幸被隔离起来的玄夜正在同样受伤地挠墙,顿生同命相连之感,忙开了锁进去陪玄夜唠嗑。
两人从天上唠到地下,从中午嗑到晚上,贺何直觉得自己的唠叨功力进展飞速,所谓近墨者黑啊……
唠着嗑着,贺何突然叹了口气,“真不希望她去巾洲。”
玄夜一声轻笑,不经意的说了句,“巾洲再危险,能危险得过南岭?”
贺何听他这么说,皱了下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已经做了些什么?” 语气已经是不复之前的毫无顾忌。
状元到底是状元,就算再怎么怕死又没用。之前第一个发觉自己有问题的是他,现在,到底也还是他。
“我这段时间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 玄夜装作漫不经心的转着扇子,然后一下敲到贺何头上,笑道,“怎么?你怀疑我?”
贺何摸着自己的脑袋,眼中的疑虑却丝毫未减,“有个问题,我之前问过你,你没有回答。现在我再问一次:你是谁?”
玄夜还是笑着,拿扇子挠着头,依旧是不回答。
“我们的经历其实很像,都被人收做了义子,功夫都烂的要死却都专研了暗器。所以我大概能猜得到,你是哪种人。” 贺何继续说着,眼神中居然有了当时在金銮殿上的那一丝坚毅,“你说过,只要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值不上她的信任,她就会万劫不复。我只想相信那个人不会是你。”
“你是什么时候,这么忠心与她了?” 玄夜拉开扇子,嘴角依旧含笑。
“我猜到她想做什么了,所以我想帮她。” 贺何看着玄夜,只能进一步加深了他那个丝毫不愿相信的怀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背对着玄夜走出房间。
“喂。”玄夜突然叫住了贺何,笑道,“其实我原本是很羡慕你的。”
贺何一愣,看着玄夜然后笑了出声,“你羡慕我?一个怕死鬼?”
“我羡慕你,不是因为是怕死,是因为你怕死怕得那么理所当然,怕死怕得那么斩钉截铁。你那么清楚的想要活命,什么都不顾的想要活命。我以前以为我讨厌你,但是其实那只是在嫉妒,深深的羡慕然后嫉妒。” 玄夜合起扇子,抵在自己的眼侧,笑着抬头看着贺何,一字一顿的说道,“能清楚的只想要一样东西,我很嫉妒。”
本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只有一样。
然后,仅仅是想再多要一样,就已经是太过奢侈。
“但是,那能让我羡慕而后嫉妒的,也仅仅只是以前的贺何了。” 玄夜低垂着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门口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竟感到了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