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1 / 1)
黄鹂儿没想到自己被二皇子亲点随行到驾鲤湖畔致祭。其实这也算不得是好差使,必须提前两天沐浴茹素,第三天起个大早,天色刚亮,就在悠长低沉的鼓号声中,沿着士兵重重把守的栖凤山山道,向山巅驾鲤湖行去。
山道渐渐向上,两边是同样起伏的山峦,入目满眼深深浅浅的绿,间或夹杂一些枫槭类的树木,浓夏时节,却也开始绽吐红色,点在整屏碧色里,象是旧时鸳机上织出一段寄情回梦。款款曲水依山而下,青氛袅然,滑过沉在水底坚石上的厚重绿苔,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崎岖难游的前路上,去访前世或是前前世曾经凭水临照过的一枝寒梅。
黄鹂儿从归宛到京城的一路上也见过很多风景秀美的地方,可哪里也比不上这里,还没有见到驾鲤湖,不知道那儿会美成什么样。她一路看一路走,开始还学着别的宫人那样低眉敛目,后来实在忍不住,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东转西转,看到漂亮的景色,恨不得拉住身边的宫女指给她看。
摄政王和三位皇子坐舆,别的人都步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体质稍弱一点的宫女已经面色潮红,黄鹂儿衣服湿透,看着路边的溪水,只恨不得跳进去痛痛快快喝两口。好在最后一个弯道之前终于停下脚步,四位王爷下舆整肃衣冠,黄鹂儿假模假式掸掸衣服,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十几步后拐过丛林,杳冥无形的风先褭褭吹到脸上,燠热感觉顿时舒缓。一块传国碧玺一样的碧玉横亘眼前,驾鲤湖躺在山峦臂弯里,寸波不起,象是熟睡着,让人忍不住放轻脚步,不敢吵醒它。
黄鹂儿一个收煞不住差点撞到前头一名宫女的身上,她慌乱地用袖子抺抺脸,掩饰住自己满脸的惊讶神情。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所有人都被眼前美景震慑,呆怔着半天没有动静。
风从林梢过,诡异地吹出声调,象一首悠长的歌,当中没有停顿,一口气从耳边直唱到辽远的天尽头,节奏很迟缓,连心跳都跟着慢下来,直到风声稍停,黄鹂儿才费劲地吐出一口气来,憋得脸有点红。肃阳宫另一名宫女碰碰她,示意队伍又开始往前行进,黄鹂儿笑着点点头,跟上去。
湖边筑有高台,式样很古朴,看着也是陈年旧物,摄政王亲奉香烛,三位皇子各执祭物,鱼贯走上台去,先是由大皇子念了一篇又长又听不懂的祭文,再来四位皇族后裔齐齐刺破中指将血滴在石供桌中摆放着的一块青石上,歃血祭天。黄鹂儿和其他宫人们一起站在台下,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只是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身穿青色袍服的殷律的背影。
这就是皇家的祭祀?黄鹂儿在台下看了半天,除了台上那四位王爷恭敬致祭外,没有别的仪式。也太简单了点吧,连归苑城里祭土地公土地婆的仪式都比不上,也值当地这么一大堆人当啷当啷从京城大老远跑这一趟?
驾鲤湖边阴凉的地方架起帐篷,几位王爷下台之后到帐篷里休息,黄鹂儿不是二皇子的贴身宫女,只好跟着负责茶水的宫女一起找个背阴的地方烧水烹茶。环湖都是高大的树林,黄鹂儿不认得,吃过午饭手边没事,拿块垫子靠着棵大树坐下,看着湖景,也许太累,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被人推醒,已经是傍晚,夕阳照在湖面上,半湖是瑟瑟的绿色,半湖是炽烈的彤色,黄鹂儿懒洋洋地伸个懒腰,突然低叫一声,指着湖边高台的顶:“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有一道微弱的红光在高台顶上闪动,象是有什么人在上头点了一堆火。别人也跟着发现了异状,不多会儿,几位王爷的帐篷里飞奔出四道身影,身法迅速地奔上高台。
红光越来越亮,映红了围着它的四个男人。摄政王殷顼看着祭台石供桌上白天时候还很寻常普通的一声青石,不敢置信地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
三皇子殷祈试着用手去触碰已经变成透明红色的青石,还没有碰到,已经烫地猛缩回手来:“皇叔,构象石怎么会这样?”
殷顼和殷律对视一眼,一起把目光投向站在台下人群里傻傻看着的黄鹂儿。有两名皇子都服食过她身上的碧血,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也能发动沉寂多年的构象石。来不及思索,殷顼袍袖一张,象只大鸟一样从高台上跃下去,闪电般扑到黄鹂儿面前,提起她就往台上跑。黄鹂儿象腾云驾雾般到了高台顶,手指上只觉得一痛,已经被殷顼刺破指尖,挤出两滴碧血来。
第一滴碧血滴落在构象石上,红色光焰痛苦地抖动两下,随即大炽,映红整片夜空,从石上散发出的热气差点蒸晕黄鹂儿,她勉力用另一只手挡在脸前,□□着侧开身。
第二滴碧血再度滴落,光焰再次抖动,象折扇般,慢慢地,一折一折收起,直到变成一股冲到光柱,然后嗡地一声消失,构象石恢复成一块普通的青石。
殷顼松开手,黄鹂儿往后就要坐倒,有人在她腰带上拉了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回过头,看见大皇子殷释异常严肃的脸,她有些慌乱地看向殷律,他也正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神秘莫测的光。
摄政王爷十分疲累地挥了挥手:“带她先下去。”
殷律应声,握住黄鹂儿的手缓步走下高台。他手冰凉,手心里却全是汗。台下众人全部跪伏在地,没有人敢抬头。殷律径直把黄鹂儿领进他的帐篷,吩咐两名侍卫看着她,然后不发一语地走了。
黄鹂儿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手指上的伤口还在痛,抬起来看看,碧绿色的鲜血又渗出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