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剩下的路程上没再发生什么异状,殷律赶车,黄鹂儿缩坐在车里。七八天后,回到了京城钜川。
先帝共育有三子,大皇子殷释,二皇子殷律,三皇子殷祈。三位皇子都没有成亲,分居皇宫中三处宫室,回到京城,殷律把黄鹂儿带回了他的肃阳宫。宫中为了二皇子失踪的事已经闹得鸡飞狗跳,得知他突然回宫的消息,四处前来宽抚慰问的人差点把肃阳宫门挤破。黄鹂儿被安排在宫内僻静的后院休息,她心情有点郁闷,一个人趴在床上睡了一下午,也没人来喊她。
自从看到了她流出来的血变成绿色,知道她把那半块碧玺交给不相干的人,殷律待她就比以前冷淡了许多,除非必要,很少象以前那样热络的交谈,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他看她的眼光里,多了种让她害怕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
她的身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而他……黄鹂儿把头埋进被窝里,鼻子有点发酸。到了这里,才真真正正觉得他是位皇子,而她不过是个村姑,归宛那样的小城跟煌煌赫赫的京城比起来,跟边野荒村也差不多了吧。跟着他到京城来,到底是对还是错?黄鹂儿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思念故乡,她低低唤着爹娘,泪水流在枕头上。
皇宫虽大,属于她的只有偏院这么小小的一方。她不敢出门,安安静静地吃、睡。殷律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看她了,陪着她的,只有两名面色冷峻的宫女。也试着跟宫女打听二皇子的消息,人家把眼一瞪,话就缩回了黄鹂儿肚子里。
殷公子……
她瘦了。
殷律站在隐暗的地方,看着半夜不睡觉站在小院里发呆的黄鹂儿,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一路行来时间不长,却都是同生共死,闯过道道鬼门关。这个倔强的小丫头再怎么艰难都神气活现,怎么到了这里萎顿成这样?
离宫中她那个瘦小的怀抱,至今让他怀念。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让他情愿深埋进去,借片刻安详来喘息。
只是……
殷律狠狠咬牙,双拳握紧。他隐约猜出了皇叔让他去归宛城的用意。这只大难不死的黄鹂儿,当真会是……
不会的!
殷律情不自禁用力捶了一下身边的墙,一声闷响吓到了院子里的黄鹂儿,她抚着胸后退一步,叫道:“谁在那里!”
殷律笑了笑,侧步走进月光里,换上了皇子的服饰,他负手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温和亲切:“傻丫头,是我。”
“殷……”黄鹂儿捂着嘴,学着宫女教的样子笨拙地一蹲身,“民女黄鹂儿拜见二皇子,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抬起身来,还是本性毕露,她嘿嘿笑道:“二皇子,怎么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我……”
“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
“只是还行?”殷律笑问,黄鹂儿摆摆手:“不不,很好,很好。”
“怎么个好法?”
黄鹂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左右而言他地笑笑:“二皇子,你看我天天呆着都快发霉了,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皇宫,有那么多人侍候着,我笨手笨脚的……嘿嘿,能不能……我是说……您也平安回来了,那我就……我就……”
“鹂儿。”
“嗯?”
“闷了吧。”殷律走到她身边,睽违许久的甜香又袭来,他忍不住把手伸向她,“今晚月色这么好,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黄鹂儿张大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他修长的手伸在她轻轻一握就能握到的地方,她看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把手递了过去。
月色下的皇城美如梦境,隐隐有些暗雾在空气中飘浮,肃阳宫外不远处就是一面静湖,不大,极清幽。两个人携着手,在湖边慢慢地走。殷律的手很温暖,他略略走在前面一点,牵着黄鹂儿。宫人们远远跟着,黄鹂儿大起胆子看他的侧影,那样笔直的身姿,月光照射下,衣服上银色的云纹闪闪发光。
“鹂儿。”
“殷公子。”忍不住这么称呼他,黄鹂儿抿起唇,果然殷律的话音顿了顿。
“别走,鹂儿,留在这里。”
“可是我……”
“好不好?”他手上一紧,黄鹂儿心中一热。
“可我……可我啥也不会,成天白吃白喝的……”
“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够了。”殷律站定,转头看着她,都说月色有种蛊惑的力量,果然现在的黄鹂儿,有种让他不忍舍弃的美,“陪着我,好不好?”
好不好?
他的目光凋零,片片打在她心上,象是三月天里月河边吹拂不净的柳絮,那样绵密,那么和软。
好不好?
黄鹂儿觉得十六年所有的时光,都是为了等他的这句话。她用力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皇宫里的人都会察颜观色,看出二皇子对这位黄姑娘挺上心,跟着来巴结的人多了起来,侍候她的两名宫女也改了模样。宫中别的地方听说二皇子从民间带了一位姑娘进宫,也都十分好奇,猜不出这位黄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二皇子也动了心思。
一来二去了,惊动了摄政王、先帝的亲弟弟,江夏王殷顼。
“你还想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皇叔有所不知,当日事出意外,谁知道她躲过一劫,我想着,说不定她命不该绝,自然也不能留她在归宛城,便带回京来,请皇叔裁夺。”
殷顼三十出头年纪,相貌清俊,倚坐在窗边,端着茶盏,轻笑道:“命不该绝?”
殷律不语。
“也怪我没有把话对你说清楚,只是律儿,若无十分的理由,我也不会让你走这一趟。眼下朝堂局势你我都很清楚,老大刚在北疆立了军功,挟得胜之势正待还朝,老三一肚子花样,跟朝廷里的官员相交甚密,你虽有我鼎力支持,奈何皇位之争,容不得一星一点的疏露,这个丫头是干碍极重,一日不除,一日便是你的大患。你,可不要糊涂!”
“皇叔!”
“律儿,我言尽于此,有很多话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知道这丫头的人,天下间不止我一个,如若有一天,这丫头身上的秘密被捅到了老大老三的耳朵里,你的雄心壮志,就要付诸流水了。这个丫头的事,呵呵,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叔!”
殷顼抿一口茶,笑而不语。
殷律沉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皇叔,在回京之前,我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
殷顼手上的动作停住,抬目看着殷律。
“……我带着她,去了邲州离宫。”
殷律凝视面色沉静如水的皇叔,极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皇叔,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你,当年父皇为什么要废弃邲州离宫?我的母妃又怎么会离奇暴逝?那座离宫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