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水月云轻继承欢(11)(1 / 1)
世间男女最爱惜的恐怕就是眼睛了。
而恰恰就是这眼睛,偏向美好,则人开心欢乐;偏向于丑恶,则心生阴暗。
徘徊于美好与丑恶间的眼睛,更多的平常生活中的人,是自觉不自觉地把眼睛放在尘事盐碱中。被或强或弱地刺激xìng事物包围着,
被岁月改变貌,被世事改变了眼睛,改变了心灵。
天亮了。冷彬显得很兴奋。
冷彬倒头大睡的时候,亲了雪一下,说画已经弄好了。
雪迷糊中喃喃:“疯子,又一夜没睡了你!”
“画的是什么呀!看得人脑子一闷一闷地!”雪把书房地上的纸扫出去,在画架前转倏。
画幅中间似乎是个瞳孔,里面却模糊地有个人影,裸露着的人影,淡得几乎肉眼无法看见,人影是由一些似白菊瓣长丝,似经络,又似些不规则裂纹组成。画面底色呈淡淡墨绿色,偶有类似失误造成的碧绿色点浸润散开,似一池春水面上的浮萍,绿的超然脱俗,却又透着份无根的忧伤。其间又有浅色的血线如游烟交错纠结。雪凑得很近,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退远些看,就妙趣横生了。雪感觉像在一个半球状晶体面前,看见自己的影子。一先以为是炳烯轻度反光,把自己一袭白裙映入画面了,动了动,画面里的白色却没有动静。稍稍走近,凝目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来,白色稀稀拉拉,淡而无味,人影如幻觉般消失了。
雪疑惑,见桌上台灯下的松花蛋深绿幽暗,静置盘中,上面一些白色细纹甚是好看,再看那画里细腻花纹,竟然是一模一样地。又想冷彬几天来都拿着小镜子,掰着看自己的眼睛,突然笑出声来,喃喃自语:“这疯子,眼睛怎么会画成这样呢!”细细端详,又有份莫名其妙的喜欢。
画面里那份恬静感,淡绿着朦胧,突然让雪觉得安静,亲切。
真难想像,那些绮丽得透出凄凉的纹案,竟然是来自一颗深绿色凝固状,切开后蛋块色彩斑斓,味道鲜美的松花蛋,而且又用来表现眼睛晶体,如果让眼睛受过伤的梅子知道它们的来处,说不定会把画扔掉,甚至会觉得冷彬有恶意。
“你不要跟她说是松花蛋上的纹样,可能她会伤心的。”冷彬从被子里伸出头,很困倦的样子。
雪不是怎么喜欢食松花蛋,对松花蛋本就没多少好感。稍微觉得这么完美的画面,而冷彬的灵感竟是来自一颗松花蛋,一面青铜古镜,真相委实难以理解和接受了。
“如果梅子不知道这些,她看到的永远只是这完美的画面。”
整个画面不失其厚重感,又有些细如血纹的红丝轻染,显现一份诡秘萧杀的气氛,而浓淡有致的绿色,却又如大地青苔,如春水绿萍,渲染着生命色彩。
画面所表现的意像,如同一面沾染铜绿,透着历中幽暗色彩的青铜古镜。
“怎么又有个人影呢?”似乎是个坐着的影子。
“是佛吗?又不像,都没穿衣服!”
“是自己。”
冷彬这么说。
真是这样的话,画面似乎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那个浅浅的影子,就是自己。”冷彬这么重复。
“让每个站在它面前的人,都感觉那是自己的影子。”冷彬这样一说,似是故意增添了些画面的玄幻色彩。
冷彬和肖白,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去郊外爬山去了。
冷彬和肖白他们去的地方是白房子山庄附近的竹林。
冷彬早早地起床,说要去竹林雪泉提水回来泡茶喝。
雪嫌太远,赖在床上不起来。
雪待在住处,一个早上都在沙发上看电视。
中饭时间,雪电话响了,寻至书房。
“你看看前次买的茶还有没有,没有我们回来时顺便买上一点。”冷彬在竹林打电话给雪。
冷彬好茶,也很挑剔,又没多余的钱买过多的好茶存放在住处,常是称些一二两的量,买几种茶,两人闲下来就和朋友同事一起喝茶。
“碧螺春只有一点点了,铁观音没有了……”雪在抽屉里揪出三五个小密封袋来。
冷彬在电话里说累死了,太阳又热。
路过小村口时还摔了一跤,电话划着弧线钻进了草丛里。
雪在书房里还一阵喂喂声。
冷彬在草丛里淘出电话时,笑疯了,说:“你就不会挂掉电话呀。要是丢到外星球,话费就打高掉咯!”
刚放下电话。
一道白光从楼下街边打上来,照在屋顶上。
雪引颈往楼下看,光击中雪的脸庞。
菜市口,卖米摊上的中年妇子忙着招呼顾主,她的孩子正拿着小镜子玩耍。
小城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着菜市口。
小孩正顺着光往上看,雪在窗口轻轻挥动手。
“昂光!昂光!”小孩在对着小城的上空,开心地喊着。
雪和冷彬常在这摊上买米。听说这小孩先天智障,发音不准,又爱蹦蹦跳跳的,卖米夫妇不放心放到幼儿园,几年来一直带身边,在菜市口随他玩耍。
街道上不时有车上下,小孩的母亲忙跑出破旧的遮阳伞,抱起孩子,走动中仰了一下头,往雪的窗口讪讪一笑,表示歉意。
被青冷光刺射了眼睛的雪,对着妇女微笑,表示不介意。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阵暖意和轻疼。
恍惚间,雪对着画架上静静地画面。
那静谧里,宁静里才能看见的影子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