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水月云轻继承欢(5)(1 / 1)
第二天,一醒来,雪就打梅子电话,却连电话也打不通,连梅子那位同事的电话也打不通了。一拨号,就是串嘟嘟地声音,然后自动挂机。
一连几天,都这样。雪和冷彬丝毫没有梅子的消息。
“你们宁城离那还远吗?跟家里打电话了没有啊?”雪的同事大老早地问雪,说:“新城发生大事了!”
雪的心又紧了起来。
新闻报道了新城发生骚乱事件。周围的人们都揣测新城发生这类事件究竟是为什么,一幕幕地惨境重复着,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就新城的事件议论纷纷,新城沉在阴霾里。
雪想,梅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了,情绪低落。
冷彬偶尔外出,只到小卖部买包香烟,都会遇上老大爷们听着收音机,争论,并说着一些历史。
冷彬慢下步子,有心听那些老大爷说话。
一阵雨又来,打得路边蔷薇落英纷纷,几个老大爷忙抱着小收音机,挤到蔷薇枝密叶茂处,那里有条水泥凳子。
冷彬最记得里面有个似乎半年都不换衣服的老人。胖乎乎的,常拄个龙头拐。行动缓慢极了。
有次冷彬从小卖部出来,边撕烟纸边走,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叫“啊—啊—”,回头,见是一身着土黄衣服的拄拐老人,一只脚前伸似在迈步,却又迟迟不下地,一连啊了近十下,果真是迈步了。
冷彬听了好一阵,才听出老人是在唱京剧。心想若那老人要行至小城市中心,短短不到半公里的路,可能也得走上半天时间。
小卖部的人有次说,那老人之前是唱戏的,在小城有名得很。最后不知道怎么地精神不正常,每每迈步,就要口中唱起来。
退休的老人显然是把自己完全放戏里去了,把家前小路,区外大道,菜市场……所有他能到的地方,都当成戏台。
说起那京剧,冷彬打小就喜欢不起来,一个字能哼哼半天,现在的生活节奏这么快,有多少人还有那闲情雅兴。
“梅子就算在那晚没什么事,一个人在那边,这种情况也不安全。”雪给梅子家打了电话。
“也许梅子已经在宁城家里了!”雪自语着,却连自己都觉得像在说梦话。梅子铁定是遇到危险了。
梅子的妈妈听出是雪,忙问:“我们家梅子跟你联系了没有啊?你在那边好好的吗?”
雪犹豫了一下,说前天还联系上了,没什么事,好好的。要梅子妈不要担心。
梅子妈有哮喘病,雪说话自然小心起来。
挂了电话,雪心里更沉了。
小城连日阴雨。
工作时雪忙碌着,无暇去想梅子的事。一回到住处,心情就不好。
冷彬一有空闲就陪着雪,很少看书。
偶尔地也会就着电视里的报道揣测一番。
雪给宁城家里打了电话,妈妈在那边也担忧,一个劲念叨,怎么就这样呢,怎么就不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呢!
老人不懂大道理,更没多少文化。却是经历过战火魔难,含辛茹苦过来的人,说一看电视里那些乱纷纷地场面,到处是惊慌奔走的人和浓烟,就心里不踏实。
冷彬不由想起去宁城的一些事来。
春节期间做菜的事,都是雪和冷彬两个人在厨房里忙,妈妈在客厅里陪亲友说话,包饺子。
“要油,油在哪?还有花椒。”冷彬忙着切菜。
“妈,油和花椒放哪?”雪拉开厨柜寻找不着,忙伸出头问。
“油在炉子下面,顶边上那个柜里。一个洋瓷口缸里。花椒就在边上塑料袋里,红色的那个。”
冷彬弯腰打开柜门,拿出放油的瓷缸,往锅里倒油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些模糊的红漆字,忙着炒菜也没细看,待饭后,雪说平日都是妈妈洗碗做饭,难得清闲一下,又拖着最讨厌洗碗的冷彬进去洗碗。
“姐夫太听话了!”群说,等洗好了一起喝酒。
冷彬记起那个陈旧的瓷口缸,细细看了上面的红漆字,上面是“劳动人民万岁!”大字呈扇形排列,下面稍小一点的是“XX县团结村委会赠”字样。
口缸多处掉瓷,破旧不堪。从隐约的日期上看,至少有三十多年历史。
雪的妈妈年纪的人,是与新中国一起成长的人。说起故事来,难免多了些忆苦思甜的味道。
冷彬喝着酒,听雪的爸爸说哪年他几岁,新中国发生了什么事……连妈妈在一边也听得只皱眉。
老人就爱这样,说着他们的青春,说着一道几代人用青春和热血铸成的城墙。
一个多月时间里,雪和梅子完全失去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