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烟雨朝朝入梦境（11）（1 / 1）

冷彬很清楚，在苏云谦公司，要想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事，难如登天。

在苏云谦的内心里，他就是公司的“狼王”，属下员工只有低头听令的份。所以几年来苏云谦的公司出去了许多员工，把他公司稍有积淀的文化和一些特色产品，技术都带出去了，然后，小城又会多开起一两家小公司，产品却如出一辙。

“那些都是没良心的东西！”苏云谦是不会反思的，他观念里，觉得他招来了工人，是工人莫大的荣幸。俯首听命才是工人的本份。自然，有工人离开，就归结于工人的忘恩负义了。

连一直很客气对待的任画家任吉南，显然也被划归为忘恩负义了。

“他没出名前，还不是屁颠屁颠跟着我混！现在有钱了有名气了，就看我不顺眼！”

冷彬听任吉南说起过他与苏云谦的交往。

有次任吉南外出采风，到了一个边远的县城。嫌观景点人多噪杂，且所见景物过于平常，邀车上了森林保护区。

司机给了他电话号码，说：“下山要车可以打电话给我，这上面很少有车。”

任吉南惬愉于深林幽静，观察了许多植物，选了许多景，把2G内存的数码相机都快装满了。天色近晚，才觉深林里不安全，忙照着原路出了林子，在山间公路上边走边等，期盼会有车路过。结果走了几个钟头，在夜色深山里又冷又饿，就是没一辆车出现。

连电话也没有信号，先前上山时出租车司机给的号码也打不了。

凭直觉，任吉南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走错路了，如果山里公路上通不了电话，司机是不会告诉他号码的。

难道还有另外的路？

任吉南站在空荡荡地山间公路上，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从没发生过，正愁着，却隐约听到有机车声音。

车灯远远射过来，转个弯又消失了。连原本感觉越来越近的机车声也骤然停止。

打定主意一定要拦住车的任吉南，站在路心，准备要大幅度挥动的手臂，半停在空中，失望至极。心想车定是从另一条路走了。

本来就进退维谷，又经历了一阵从希望顶点跌至失望最底处的心理历程，更不知道自己是要前行还是回头。

月夜深山，让人方向莫辨。

任吉南回路边拿起画板，正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机车声又响起来了，隆隆声越来越近。

灯光刺眼地打在任吉南脸上身上。

“停车！停车！”车上的几个人看到一个挂着相机，一只手举着块板板的男人发疯似地喊叫。

任吉南忙走近车，二话不说先抓住车门窗：“搭你们个车，实在没办法了，去哪都行！”

“死瘦子，吓了我一跳！”一个身胖子在车里说。

胖子就是苏云谦。

苏云谦和朋友几个人从任吉南还打算回去的小县城出来，要回小城。故意选在晚上出行，因为路上有很多香蕉林，正赶上香蕉大串大串地可以收割。

任吉南坐在后座，连脚也不好下，车里放了许多串香蕉，车里充满了生香蕉生涩刺鼻的气味和香烟气息。

车上几个人先前把任吉南当成守香蕉林的人了，一看是个扛画板的，也就放下心来。任吉南才知道是上了贼车了。

“老苏的鼾声大得要命，‘哄—哄—’地！”老任讲起苏云谦当年在车上睡觉时的事。

苏云谦的鼾声，在走动的车上，像七弯八拐靠近的杀手，老远就亮着刀光，不至于一下子把又饿又困的任吉南惊醒，却也让他睡得不安稳，下半夜，更是让他睡不着了，苏云谦在前面打了几个小时的远鼾，嫌太挤不好睡，硕大的身体在香蕉串上爬过去，梦杀手的刀子才真正放进了任画家的梦里。

任吉南彻底醒了。一个劲抽烟。

坐上行窃者的车上，只得忍受这般折磨。

“别抽了，呛死了，没得公德心！”苏云谦烦燥地说。

“你也别打鼾，让我也能睡得着！”

“要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兮兮站哪，车都不让你上，还讲条件！”

“上了车，就得相互尊重吧？”

前面开车的嘿嘿笑着，听两个人在后面拌嘴。插上了句：“老苏醒了，开车都稳些哇！”。

司机问起任吉南怎么会这么晚还走在路上，听了任吉南一番细说，车上的人才知道这就是近些年来在小城画坛上稍有影响力的画家任吉南。都对任吉南热情起来。

惟有苏云谦，歪着头抽烟一阵，很不屑地冷眼瞟着画家。对其它几个人从很漠然到热情地态度转变，也颇为不满。

不知是谁说艺术家是精英之类的话，苏云谦就力争，说艺术家，不就是拿点纸写写画画，调点色，写点字……绕去绕来，反正就是开公司当老板的人才对社会贡献大。尽管这时候苏云谦还没开公司，但骨子里已经是商人了。

“我一句话，就上几十人几百人有工作，有饭吃！”苏云谦说到自己能力。

任吉南笑出声来：“剧作家莎士比亚一生成就了多少人的辉煌？画家达芬•奇又用一支笔创造了多少财富给后世？！……”

“就说近的，我才不管是什么家，再说什么家，还不是深更半夜可怜怜地求人家给个车坐！”

任吉南语塞了。苏云谦是讲歪理，却也说中任吉南的内心。例举了那么多大家，都不是自己呀！苏云谦的话很现实。

艺术并不比商业神圣多少。

画家任吉南和苏云谦就此认识了。

苏云谦公司在准备前期，苏云谦就想拉任吉南入伙。但任吉南不来，苏云谦需要设计产品，壁画之类的，任吉南就给他，从不跟苏云谦谈价钱。苏云谦也很大气，并无哄骗画家任吉南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