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抗争(1 / 1)
张华章好几天都跟丢了魂似的,父亲张石修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儿子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天晚饭后,张石修见儿子撂下碗筷,就躲进卧室,呆呆的看书。他感觉到有一丝担心,于是在收拾完厨房以后,推开儿子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小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呀。能,能不能跟爸爸谈一谈?”张石修还喊叫着儿子小时候的名字。
“没,没什么。”张华章见父亲进来,礼貌的回答道。
“我看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很担心。有些事儿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如果能够跟爸爸谈一谈,我想你心情会好一点的。作为一个军人,你在战场上经过了那么多磨练,生活中我想也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希望你能坚强一些,啊。”张石修用一种慈父的关怀,试图慢慢的抹去儿子心头那层沉重的阴霾。
“……”张华章没有回答。
张石修看了看他,停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能看得出来,儿子这个时候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良久,张华章转过头来,对父亲说道:“爸爸,我对不起你。”说到这里,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了,孩子,有什么伤心的事儿,你说给爸爸听,我会支持你的。”张石修走过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和的说道。
“我,我跟雯雯,就是那个来过我们家那个女孩,我们分手了。”
“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张石修感觉到有点吃惊,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女孩聪明乖巧,来家里玩过一两回,看上去是一个很小顺很会体贴人的姑娘。虽说,他还不知道她姓啥,但是他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儿媳妇那样对待了。现在,儿子突然说出这句话,他感到有些失落。
“……”张华章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想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因为他知道一旦父亲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会遭受巨大的痛苦,于是说道:“他,他爸爸妈妈不同意”
“他们家不同意?”张石修有点不明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这样糊涂的老人,用封建旧思想去干涉儿女的婚姻大事。简直有点迂腐,太不像话了。他心里骂了一句混蛋。
“不要哭,儿子,遇到这样的父母,我看这亲家也没法作。算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不逼你,你的年龄也不算大,在重新来过。啊”张石修安慰儿子,可是,这话怎么说,怎么觉得心里闹得慌。
他眼前再一次闪过肖晴雯的活泼可爱的影子,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儿媳妇。
“咳,可怜这个那孩子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做我的儿媳妇呢。我,我有点想不通。孩子,干脆这样,你那天带我去他们家,见见她的父母。我来跟他们讲,说不定会有转机。啊。”说完,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儿子。
“爸爸”张华章见父亲这么期待这么一桩婚事,觉得心里有一块东西哽住了一样,沉思良久,决定向父亲吐露其中的真情。
“爸爸,我想跟你把这里面的情况讲一下。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生气。啊”说完,有些不放心的看着父亲的脸庞。
“哦?恩,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张石修不知道儿子会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心头沉了一下,一般疑虑,一半好奇的说道。
于是,张华章便把那天在肖晴雯家里的所有内容详细的讲了一遍。
张石修听完,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那段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城市,用这样一种形式,象有一个无形的魔抓一样,再一次无情地把它们翻了出来。这二十年来,他们一家人,心灵上饱受了无情和被判这两个词语的折磨,本来,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永远把它淹没在岁月烟尘中,让它变成无色土,最后带进坟墓。可是,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捉弄人,还要把它们全部拿出来,去让人再一次咀嚼其中的辛酸和痛苦。咳,老天呀,你是怎么想的呀。
一行老泪从张石修眼角滑落下来,啪嗒滴落在张华章的的肩膀上。张华章抬起头来,看见伤心的父亲,一种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
“不,爸爸,妈妈,你们都明白,那其实是一段荒唐的历史,我现在长大了,我能够理解当时他们家的情况,那也是处于无奈,那不是他们的真心。”
肖儒海家里,肖晴雯正在跟肖儒海夫妇俩争论。
“这么多年了,我们应该面对未来,而不是沉浸在对过去的仇恨之中。那段历史,没有对于错,我们应该淡忘那段历史,包括它带来的快乐和伤痛。我爱张华章,除了他,我谁也不嫁。”肖晴雯说完,扭过头冷冷的看着地板。
“雯雯,你,你不懂。那个时候,你才六岁,你不懂的我们当时那种感受。那种感受,简直是一把刀子,**了我们的心脏那样,令人窒息。你,你难道忘记了,你的爷爷是怎么死的么。”肖儒海狠狠的望着女儿,愤愤的回忆那段痛苦的岁月。
“爷爷是含冤而去了,但是,那真的是张华章他们家的错么?你们真的人为,那是张华章家造成的?”肖晴雯一点都不退让,接力为张华章分辩。
其实,那个时候,肖晴雯只有六岁,她的记忆中残留的那些伤心和痛苦,比起其它人来说,是微乎其微的。她只知道用自己着二十年来对世界的观察去评判那段历史的对错。她的回答,她的观点,没有什么错误。但是,人都是具有感情的,有时候,无论是伤心和痛苦,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可能会一辈子把它雕刻心尖儿上,永远难以抚平。现在,这段难忘的历史,居然通过这么一种方式重新展现再肖儒海的面前,他感觉到一种被上天捉弄的郁闷。他们原本也想通过滚滚向前流动的岁月去渐渐让那段黑暗的历史消失再记忆里。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就像幽灵一样,重现在他们面前,缠绕着他们那颗饱受摧残,千疮百孔的心灵。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他们抱着对上天的不满,去重新燃起了对张石修的愤恨之情。要女儿嫁到这样的家庭,那简直就是在他们的老脸上再扇上一记重重的耳光。他们一是垂暮之年,他们不想再在这样的屈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在肖儒海夫妇俩跟女儿对峙的时候,肖振东也同时在翻阅着那段历史地画面。那一阵残酷无情的石雨,妹妹被砸伤昏倒在地的在惊恐,还有被人鄙视遭人冤枉唾骂的屈辱,都一幕幕的向电影一样,统统过了一遍。他是个有气性的男人,他可以不在追究孰是孰非,他可以忘记那段历史,他可以远远的躲开,但是,他不能容忍他们步步紧逼,再一次来影响他们已然平静舒适的生活。他狠狠的讲一个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他决定和爸爸妈妈站在一起,妹妹毕竟那个时候年龄还小,她对那段历史的判断力有限,他们不能这么听任她这么不懂事下去。
这个时候,客厅里正在一阵默默的冷战中。
肖晴雯努力的回想着与张华章这一年来的每一幕,那是多么美好,多么开心的时刻。他对自己的那么好,经受了自己那么多的刁难和考验,终于挺到了这最后一关的时候,却突然身中暗箭,败退下去。他干什么去了呢,他为什么不来抗争,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来跟自己同仇敌忾,抵御这沉重压力。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看我不好好的整治你。想到这里,她微微的幸福的一笑,最后,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他们爱情的果实,她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她没有退路,她只有努力抗争,如果妥协败下阵来,她将会面对更加困苦的境地。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自己让父母妥协退让的最好的法宝。她没有来得及多想,为了胜利,她只有拼死一搏。
肖振东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对这妹妹,柔声说道:“雯雯,爸爸妈妈风风雨雨里走过了一辈子了,他们经历的事儿多的咱们想都想不来。我们毕竟还小,很多事儿,考虑的都不是很周到,那个时候,你不知道,张小修那狠狠的一石头,砸在你的头上,可是却砸在我的心上。你下昏了过去,爸爸妈妈可是快要哭昏了过去呀。那个时候爸爸妈妈的情感所遭受的折磨,你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想,我想你还是跟张华章分手吧。毕竟来日方长,我们大家还有很多东西要去面对。我们不能一时冲动,啊。”
肖儒海听了儿子的这一番话,觉得说道自己的心坎上儿了,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而肖老太见气氛有所缓和,想趁机再向女儿作最后的思想工作,说道:“雯雯,听爸爸妈妈的话,啊,我们也不是说他们家就是坏人,只不过,我们都要去面对自己的生活,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遭受不必要的痛苦。啊”
“可是……”肖晴雯见全家人都站在一个阵营里来反对自己,一下子觉得自己面临这一种神圣的使命,迫使她内心深处树立起强烈的反抗斗志。这个时候,她几乎忘掉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她心中的那最后一张王牌。她要彻底把这张牌打出去,仍在对方眼前,让对方俯首称臣。她抬了抬头,用一种毫不避讳的坚定的语气重重的说道:“可是,我必须嫁给张华章。因为,我肚子里已有了他的骨肉。”
这真是一个惊天霹雳,几乎差点把另外三个人击倒在地。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你,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你……”肖儒海差点气晕了过去。不过,这一次,他强行忍者,他想知道这个不肖的女儿还做了什么让他们无法接受的荒唐事儿。
肖振东这个时候觉得事态已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呀,怎么这么……,咳,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只希望自己年迈的父母能够抵挡住这样一次飓风的袭击。他看着母亲呆呆的站在那里,急忙过去搀扶着她,以使她不会摔倒。
肖晴雯对父母的反应已有所准备,长痛不如短痛,迟早要让他们知道的,不这样,他们是不会退让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横下心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喜欢他,几天以前,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正式通知我,我怀孕了。我不后悔,我要嫁给他。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肖儒海见女儿说得斩钉截铁,知道这已是事实,刚才还能支撑的身体一下变得有如泰山崩塌,一阵晕厥,不省人事。
肖晴雯象是对敌人下完了最后的通牒,只等到对方的彻底妥协。她长长的松一口气,仿佛心里好久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一个东西,一下被她啐了出来,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她望着父亲到了下去,想走过去扶他一把,但是,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出一点软弱,否则,这一关是永远过不去的。她心里一阵难受,站在那里,没有动。
肖振东从屋里拿出来救心丸,给父亲喂了一粒,慢慢的拍了拍父亲的胸口。
过了几分钟,肖儒海清醒了过来,一行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眼角哗哗的流淌下来。他狠狠的看了女儿一眼,嘴里重重吐出几个字来:“没有廉耻,不肖的东西,你给我滚,你给我离开这个家。你滚,滚,永远不要回来。”说完,一阵猛烈地咳嗽。
肖振东和肖老太心头一震,可是,肖儒海的决定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这样的事儿,对他们来说,也是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他们母子俩相互对望了一眼,没有吭气,没有阻拦,只是低下头,不忍心看着女儿和妹妹难过地表情。
父亲的话,象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肖晴雯的心上。
她没有料到,父亲会有这样的战斗武器,这把武器太尖太锋利,她毫无防备,几乎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她差点晕了过去。这是父亲说的话么,她伤心欲绝。似乎天都快要塌下来了。现在,轮到她陷入了最后的难以自拔的痛苦,他不明白父亲居然会如此绝情,对她说出这么令人难以接受的话来。她绝望了,一转头,哭着冲出了家门。
肖儒海再一次晕倒在地。肖振东和母亲一边慌忙救护,一边抬头伤心的看着肖晴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