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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侍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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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阿玛克尼亚公爵正式任命詹姆斯伯爵为元帅,驻留在卡尔瓦多斯的军营。而他本人则带着增援的一万人马,于五月十四日启程前往卡尔瓦多斯。

启程前一天,阿玛克尼亚公爵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用平静的语调宣布我将作为他的侍从和他随行,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的我用惊讶掩盖了再次见到他的一丝慌乱,短暂的对视后,我垂下眼睛,不作争辩的默默服从了。

阿玛克尼亚公爵富有效率的仆人很快就为我准备好了一切装束:铁锈色的短摆上衣,胸口上用金线绣着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徽记——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伴着一朵盛放的鸢尾花;剪裁适度的及膝短裤,一双风格粗犷的高统靴,一件樱桃红的披风,外加一顶丝质有沿帽。我照样穿戴起来,头发用一根丝带在脑后束紧,去除一切显得多余的装饰。镜子里面映出一张俊秀的脸,身材虽然纤细,却仍显得英姿勃勃。

我望着镜子里的面孔,伸手抚上冰凉的镜面,记起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扮作男装了,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啊,混合着衣香鬓影,彻夜狂欢……光影交错间,一切都已经远去了。我挑了挑眉,低低一笑。

门外,侍从恭敬而平淡的提醒我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我叹了口气,拿起帽子,转身朝外面走去。

告别眼眶红红的爱迪斯,我一脚踏出了公爵府。阿玛克尼亚公爵骑着一匹高大的科斯特马,挺拔的身形包裹在一件深红色的披风里。在他的周围,排列着他忠心耿耿的护卫队,全部都是从军队里挑选的好手,个个英勇强悍,杀人如同游戏。此刻,看着我,他们全都露出惊异的表情,闪烁着或好奇或挪谕的目光。

我泰然自若走过去,从侍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骑上马背。阿玛克尼亚公爵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侧头对他的队长低声吩咐了几句。于是,随着一声简短的口令,整个队伍便像平地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席卷过街道,向着城外疾驰而去了。

“跟紧我!”左侧传来一声低语,转瞬便消失在风中。我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停留在左前方那片飞扬的深红上,策马扬鞭。

风吹起尘土拍打在我的脸上,分外难受。风在耳边呼啸,多么奇怪,我们几乎是肩并肩的并辔疾驰着,我稍稍落后于他,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他三分之一的侧脸,那无可挑剔的线条,无论哪个角度都显得十分完美;他宽阔的肩背,随风飞扬披散着的一头黑发,都在我心中激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让我的眼眶发热。

不,我并不需要这繁杂而纷乱的心绪;此刻,我所需要的,就是全速前进,感受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这风驰电闪的速度……

快要临近黄昏的时候,我在筋疲力尽之时终于发现前方出现了客栈的影子。这个认知显然也鼓舞了我身边的人,大家不由快马加鞭,瞬时便来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中早就冲出店主人的身影,也许他早就接到了通知,便殷勤的带着仆人前来迎接传说中的某位大人物。阿玛克尼亚公爵扬起手中的鞭子,示意护卫队就地停步,对着地上众人瞟了一眼,看到了店主人:“上前来吧,店主人,安排我们的食宿,不会少你一个子儿的。”

公爵踩鞍下马,我和其他人也跟着下马,把马缰扔给迎上来的仆人。店主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他可能表现出来的最必恭必敬的神色。

“把你最好的葡萄酒拿出来,让这些先生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吧。”公爵说。

“是的,大人,我的地窖里有上年份的好酒,肯定会叫您的人满意的。”

“很好,”阿玛克尼亚公爵点了点头,又似乎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再给我准备一个最好的房间,叫人把我的侍童领到里面去休息,顺便再给他些吃的。”

“是的,大人,一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善于察言观色的店主无不献媚的说,“您的侍童还真是一位世间少有的英俊少年哪。”

阿玛克尼亚公爵闻言微微一笑,眼光掠过我,转身走进大厅,护卫队的家伙们也跟着一拥而入。

不一会儿,店主人匆匆忙忙的从大厅里走了出来,面带讨好的笑容,亲自引导我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请小心些,这儿的楼梯坏了一级,我正在找人修理,但如果扭到您的脚那就是我的不幸了。”店主一手高举着烛台,一面回身絮絮叨叨的对我说,“我一看就知道,您的手可不适合牵马拽鞍或者擦拭刀剑,您有一双细腻柔嫩如同少女的手,像您这样漂亮的人,和那群凶神恶煞、把刀剑弄得叮当响的老爷们不一样,您应该周旋在夫人小姐们中间,为您的主人做做传递情书之类的事……”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又好笑又好气。

“……您长着这样…唔…尊贵的面孔,注定要前程远大!”店主人用一句饱含祝福的话语作为最后的结语,把我送进了一间贴着陈旧蓝色墙纸的房间。

我确实是又累又饿,既没有心思打量房间的陈设,也没有心情考虑等下阿玛克尼亚公爵会不会过来。勉强支撑着自己啃了几口面包,喝下一碗肉汤,胡乱梳洗了几把,便倒在床上不管不顾的睡去。

第二天的清晨,我骑在马上,神思有点恍惚,到底昨夜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是真实的还是我的梦呢?我皱眉看着前方的阿玛克尼亚,他的神情严肃而平静,吩咐队伍开拔,并不和我多说一个字。

又是一天的策马疾奔,我一路风尘仆仆的紧跟在阿玛克尼亚公爵后面,硬是没有落后半步,身体和精神都疲累到了极点。

到了驿站,马上有人奔到前面大声叫着:“到了!到了!”

立即,穿着侍从服装的人出来迎接我们,另外还有贵族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和阿玛克尼亚公爵匆匆交谈几句,便很快消失了。

我被带到了一个大房间里,房间很宽敞,装饰着一个漂亮的大壁炉。我倚着墙壁,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毯;稍微远离我的房间那头,烛火通明,人影幢幢,阿玛克尼亚公爵俯身在桌上,似乎在口授或者亲自撰写文书。

我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有人走近我的身旁……深沉的叹息,伴随着轻触在皮肤上的、冰凉的手指;还有,久久停留在额头上的,温热的吻……

慢慢的,一切声响都离我远去。我睁开眼睛,在微明的晨光中,望着天花板。模模糊糊的天花板上,雕刻着因为年代久远而难以辨认的花纹。我费力的看了许久,似乎希望从那上面看出答案来,直到窗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行程在继续,只是每到一个驿站,我就会发现更多装束奇怪的人。他们有的是披着大麾,把面孔严严实实的掩藏在压低的帽檐下的男人;有的是说着漂亮的萨语,却一身外国人装扮的贵族;还有一些打扮成年轻侍从的女人,她们用轻蔑的眼神从我身上掠过,然后相互露出了然的笑容。

阿玛克尼亚公爵不停地和不同的人会面,传达各种各样的命令和指示。在他的房间里,整夜开着秘密的会议;而在下一个驿站,我就会发现报信的使者比前一天更多,而且夜以继日,络绎不绝。

终于,经过四天的劳顿,我们于五月十八日下午到达了卡尔瓦多斯的营地。

阿玛克尼亚公爵显然是一个十分称职的领导者,他旺盛的精力和决策者的敏锐支撑着他,迫使他一到军营便召集人员,开始筹划一切军事部署;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关照自己的护卫队,吩咐他们就地解散休息,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我则和阿玛克尼亚公爵一起,极其“有幸”的接受了前来迎接的詹姆斯伯爵等人的欢迎和致词。自然,从我露面的那一刻开始,空气中就浮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那是认出我而产生的面面相觑以及由此带来的惊愕和尴尬。

而阿玛克尼亚公爵似乎并不打算为此做出解释,他带着我进入议事帐篷,然后吩咐人在旁边给我找了一个坐位,便不再搭理我,转而投入到他无限重要的战略研讨和部署中去了。

开始我还注意的听,渐渐的,一阵朦胧的睡意袭来,我靠着那不怎么舒服的坐位,睡着了。

极近的近旁,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睛,在一瞬间还停留在现实和梦境的夹缝里,然而,下一秒,我便因为眼前的这张面孔而清醒过来了。

“你累了?”微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脸,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怜惜,“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叫醒你,因为我发现自己很想这样永远凝视着沉睡的你……”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认清自己仍然在议事的帐篷中,只是现在这里显得很安静,周围空无一人。阿玛克尼亚公爵跪在我的身旁,握着我的手,目光缠绕在我的脸上。

我突然笑了:“这么说,我又像昏迷一样的睡过去了?我希望,刚才在您的廷臣面前我还不至于难看到失礼的地步。”

他轻轻的笑了,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为我把几缕垂下的鬓发掠到耳后:“谁敢轻视您呢?难道他们不同样是您的廷臣吗?”

我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他看着我,脸上带着平时那种平静而坚定的表情。

帐篷外传来的喧闹声打破了我们之间这种紧张的平静,詹姆斯伯爵快步走了进来。

“哦,詹姆斯,出了什么事?”阿玛克尼亚公爵不慌不忙地问道。

“大人,我们抓住了一个奸细。”

“问出什么来了吗?”

“很遗憾,没有。”

“很好,绞死他!”阿玛克尼亚公爵平静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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