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弹孔人跳上台,调适音箱,合成器,拨弄琴弦,鼓手一通鼓点旋,震聋发聩,男人的力量,山脉的力量,马格一把崭新的金属吉他挎在肩上,拾音器调到了10,一阵扫弦,失真的啸声如蛇形闪电,人们仿佛立刻被击中,被弹起来。马格的声音像他身体一样震撼了人们,像人们预感的那样。虽然马格没唱自己歌,唱的仍是弹孔的老歌《夜晚之锯》、《自伤》、《牙的笑声》,这原是侯马的经典,经马格一番模仿和演绎有了不同感觉,马格改变了侯马的”飘尖”,同时保持了原声的唳气。
演出是秘密的,甚至是非法的。人们紧张而兴奋,虽然小礼堂远离宿舍区,但演出还是不胫而走,礼堂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涌进来十个学生,演出变成了公开,不断有人向这里涌来,校园似乎被震撼了,不期然的演出使人振奋、喜出望外。潘灵陈雯雯预感到不妙,但已无可挽回,她们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干它一场。《蒙面天涯》一亮相,群情激奋,晚会掀起高潮。
蒙面天涯
我看不见城市的脸
但我看见了星星和晚霞
一只狼引导我
我蒙面天涯
蒙面天涯
我看不见山脉和大海
但我看见了寒风与盛夏
一只狼引导我
我蒙面天涯
蒙面天涯,四海无家
与狼为伍,立于悬崖
没有思绪,没有记忆
夜幕之下
我只有一口寂寞的獠牙
但永不开口,永不说话
永不开口,永不说话
永不开口,永不说话
* * * *
别对我有所期待
我不是不想走出黑海
我是一盒水中的火柴
别对我有所期待
我不是不想有爱
我是一棵虫咬的空心菜
别对我有所期待
我不是不想回家
我的家早已凋零破败
别对我有所期待
我不是不想发光
我是看不到未来
我走不出黑海
我看不到未来
我是一盒水中的火柴
谁能把我晾晒?
谁能把我晾晒?
谁能把我晾晒?
所有人都跟着喊起来,下面一片打火机火的闪光,小礼堂拥满了人,桌子椅子都是人,连窗台内外都站满了人。窗子被卸下来,玻璃破碎,椅子翻倒,但并没妨碍人们整体的喊叫。马格是富于煽动的,他释放了人们心底无法言喻的抗议与高傲。这是一个飞来的事件,一个福的夜晚,一次疯狂的吮吸与怒放,不期然因此逾发激奋,忘乎所已。
校方被惊动,这已是可以预料的事。大群的保安没能阻止住演出,学生们拦住保安,情绪激昂,推来搡去,弹孔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今天的首演非常成功,他们正在兴头上,以为又来了什么人。校方劝阻无效,采取断然措施,保突入礼堂,拉了电闸。突如其来的黑暗把人们激怒了,砸桌子,摔椅子,酒瓶子飞向保安,终于酿成一场大乱。潘灵陈雯雯要弹孔赶快离开,但已来不及了,警车响了,听上去不是一辆,至少有三四辆,潘灵和陈雯雯魂飞魄散。
4
弹孔被一网打尽,他们进入了电视记者的摄像镜头。
当晚有线电视”零点新闻”节目对事件进行了现场报道。人们看到了遭到破坏的礼堂,掉了的门窗,碎酒瓶子,杯盘狼藉,翻倒的桌椅,受伤的保安,现场学生的叙述,校方愤怒的言辞,以及弹孔被带上警车的场景。
节目主持人称,这是一起严重的演出暴力事件,演出是非法的,事件还在调查中。各大媒体以最快的速度对事件做出了反应,马格带手铐的彩色照片登在青年报的头版上,报纸虽然敏锐地加大了印量,但还是供不应求,销售一空。
因为并非政治事件,媒体大肆炒作,马格一夜成名。
青年报一马当先,辟出两个整版篇幅对“1.18演出事件”(1月18日)做了全景式的报道,校方的强硬态度、学生会的声明、社会学者、专家、教授对此事的看法,大多是批评文章。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二版对潘灵和陈雯雯独家采访,一版发了标题新闻,事实上这才是报纸真正想炒作的,这是最强的卖点。潘灵陈雯雯的彩照被醒目地刊登出来,她们洁白而激动的样子似乎暗示了一部好莱坞影片的名字:修女也疯狂。
(这期报零售印数比平时增加了20倍,但还是脱销了。)
记者:”1.18演出事件”已过去三天,做为当事人和事件主要发起者,这几天你们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潘:我们对不起弹孔乐队,进去的应是我们而不是他们,他们没有错。
陈:所有的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害了他们。
记者:当初你们没考虑到后果?
陈:考虑到了一些,没想到这么严重。记者:具体谈谈都考虑到了哪些后果?
潘:演出肯定要引来一些同学,没想到来那么多人,让我们难以招架。
陈:我们想到可能会惊动校领导,领导会出来中断演出,我们被严厉批评,写检查,甚至处分我们,我们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但没想到砸了东西。
记者:就是说你们明知这是一次越轨行为,还要这么做。
潘:我们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允许犯错误,也允许改正错误。记者:你们还是学生,办这么大的生日晚会,这是前所未的,想到过这点儿吗?
陈:想到过,但我们想一个人一辈子应该做一次前人没做过的事。
潘:我们干嘛非等到八十岁才有人给我们祝寿,我们希望二十岁就能过上八十岁的生日,拥有鲜花和殊荣。中国历史那么长,我们生命短暂,我们等不到八十岁,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那么长。
记者:你们是怎样得到礼堂钥匙的?
潘: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什么办法,无可奉告。
记者:听说是从后勤处长那儿得到的,你们明知会有一些后果,学校知道后会会追查的,你们没考虑这会对处长产生什么后果吗?
潘:想过,但没办法,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我们受到点儿批评,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记者:听说他已被撤职,你们不觉得对不起他吗?
潘:谁想到会出这么大乱子,我们觉得很遗憾。
记者:事情如此严重,想到会对你做出何种处理?
潘:想到过,开除吧,开除更好,省事了,我们还想进去呢。
陈:对我们怎么处理都行,但我们要求校方澄清事实,弹孔乐队的人既没打人也没砸东西,他们在台上只是演出,我们可以作证,许多人也可以作证,我们希望警方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应该实事求是调查。
记者:司法是公正的。抛开这点儿,他们非法演出,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造严重后果,总是成立的。
潘:那也应是我们的错,我们是第一责任人,是我们叫他们来的,你说非法演出他们又不是赢利性演出,何谈非法?
记者:据我们所知,学校有规定,未经许可社会团体不得入校活动。
潘:规定是规定,规定多了。
陈:他们是什么团体?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报道配发了短评,题为《发人深醒的问答》,对她们明知故犯、满不在乎的挑战行为表示震惊并分析了思想根源。人人争看青年报,各报转载,地摊小报更是变换手法,危言耸听,大肆炒作。
5
出事的当晚何萍与苏健飞在一起。红方酒店生意不错,何萍忙得不可开交,各项服务已经到位,客人不断提出意想不到的要求,麻烦不断,万事开头难,幸好有苏健飞三天两头从香港过来,帮她拿一些主意。这天他们忙到十一半了才从酒店回小梅湾寓所。何萍正在浴室洗澡,苏健飞打开电视,叫何萍赶快出来。电视正在播放新闻。何萍披着浴巾满头泡沫跑出来,看到电视画马格被押上警车的情景,她惊呆了。
何萍呆坐在沙发上,半响无语。
她问苏健飞怎么办。
“你先去洗,我来考虑这件事。”苏健飞说。
何萍没动,半天才说道:
“我说过他多少次,就是不听我的,总跟那些人混。”
“如果没有其它背景我看问题不大,国外这种事常有。”
“这是中国,不是美国。”
“这么晚了,你急也没用,先去洗,洗完再说,好吗?去吧。”
何萍站起来,苏健飞又道:”明天我们找找谢总,他关系很多。”
何萍这才稍放了点心。
第二天何萍与谢元福通了电话。
谢元福也正为此事急紧疏关系,已经打了五六个电话。谢元福说他会全力以赴,四天后的下午,何萍、谢元福、苏健飞、黄明远由一个市局穿便衣的人带着顺利地来到了看守所。大门口两个哭泣的姑娘引起何萍的注意,何萍见不得女孩哭,问她们怎么了,她们看到救星似的问何萍能不能带她们进去,何萍明白了,想起电视和报纸上她们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