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荷影萍踪总相逢（1 / 1）
天气一天天的见冷了，嫣然的身子也一天天的见好了。这天正是腊月二十三，灶王爷的生日。秦府里的上下人等皆忙得不可开交，西厢房也循例准备着供品。嫣然见着，又帮不上忙，自个走到哪都换来一迭声的：“少奶奶，小心。”“少奶奶，放下罢，奴婢来。”便对奶妈笑道：“娘，我还是回去罢？啥帮不上还净添乱。”
奶妈边往灶头上贴红纸，边布供，回过头来道：“别回去，就在我眼前呆着，我看着你呀，做啥活也不累了。嫌这里烟大、人杂的，就去里屋坐着罢，只是别回去就成。”
五姨太从珠儿手里端过甜糕，放在灶台上，对奶妈道：“你呀，一刻也离不开你这个媳妇，瞧你把她给惯的。”
奶妈呵呵一乐，道：“光说我惯她，您不疼啊？那行，这小姐媳妇日后不仅是我的媳妇还是我的闺女，没您的份了。”
见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嫣然笑着，不说话。莲儿走了过来，拿起甜糕问道：“老太太，这是啥讲究啊，为何供品都是甜点心？好象跟平时上供的吃食不同。”
“那是想让灶王爷的嘴吃得甜甜的，说出来的话也甜啊，话就好听了。”奶妈点了下莲儿的小脑袋，道。
“咋就嘴吃甜了就能讲甜话？就能讲好听的话？莲儿不信。”
“傻丫头，别在灶王爷跟前胡说了，扶少奶奶到里屋坐着去。这里烟熏火燎的，没得熏了我的孙子。”奶妈拿了一块点心给莲儿，道。
走出厨房，莲儿拉着嫣然的袖子，悄悄地问：“少奶奶，吃甜点心真能把嘴吃甜呀？那莲儿得多吃点，赶明儿再吃药的话就不会觉着苦了。”紧着把点心塞进嘴里。
看着莲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嫣然笑了，道：“傻莲儿，你可不是灶王爷，嘴吃不甜的，哪怕你今儿把府里所有的甜点心都吃了，吃药还是苦的。”
莲儿好不容易咽下去，喘着气笑道：“莲儿就知道老太太是哄人的。咦，少奶奶，为啥今儿要给灶王爷烧香、贴红纸＼、上供吃食啊？”
“那是每年的今日，灶王爷要上天汇报这家人一年来的善恶，玉皇大帝根据他的汇报，决定这一家新一年的吉凶祸福。所以大伙好吃好喝地送送他老人家，好让他老人家高高兴兴给说好话，说甜话。这样这一家就会得到玉皇大帝的祝福，降福给这家人。”
“哦，莲儿知道了。那莲儿也给灶王爷多上几块甜糕，让他跟玉皇大帝说说，让少奶奶的小少爷将来也是一个状元公。”
莲儿稚气的话引得嫣然笑声不止，不指望里屋也传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后听里边说道：“那就不劳莲儿了，你家少奶奶的嘴可比灶王爷甜。”说着便走了出来。
“哟，是相公你啊？你怎得来了，那几个朋友都走了？”嫣然笑着紧走了几步。
笑尘忙上来扶着，小心翼翼的似乎搀着稀世珍宝。笑道：“眼瞧着家家都忙着上供，他们也不好意思多叨扰啊。”
身后的莲儿见多了笑尘，也就不拘束了，孩儿的天性便流溢了出来，缠着笑尘问道：“老爷，您为何说少奶奶的嘴比灶王爷嘴甜啊？也是，前阵子少奶奶天天吃那么大碗的苦药，眉头都不皱一下，想必少奶奶的嘴真是甜的。”
这下可把笑尘乐坏了，笑着逗莲儿，道：“少奶奶可不是嘴甜？你想，咱们这儿谁最爱吃甜食啊？”
“少奶奶啊！”莲儿天真地答道。
“这不就对了？你家少奶奶见天吃甜糕，时间一长啊，嘴不就变甜了？嘴一甜，不就专拣好听的说？莲儿，老爷来问你，在府里的这恁多太太奶奶的，是不是少奶奶讲话最好听啊？”笑尘明是跟莲儿开玩笑，实则上是在嫣然面前溜溜须。
莲儿拍着手连称是。
嫣然岂能不明白？笑着嗔怪道：“好呀，竟寻起我的开心来了。”
“岂敢岂敢！”笑尘扶着嫣然走上了台阶。
“老爷，少奶奶。”刚想进屋，一个声音从远处滚了进来。
笑尘定睛一看，竟是荣儿，裤腿上沾满了雪泥，抓下幞头当扇子，小脸通红，半日说不出话来。
“说呀，到底是啥事？看你慌的，有贼人追来了？”笑尘不满地问道。
“老爷，那个，那个大奶奶回来了。”荣儿终于说出话来。
笑尘心里一惊，脸上却淡淡地说道：“回来就回来罢，值得你般慌张！下去吧。”
嫣然走了几步，回身又走下台阶。笑尘忙道：“你这是要上哪啊？外头风大，眼看又要下雨了。”
嫣然想了一下，微皱眉道：“大奶奶回来了，按理，嫣然得去看望请安。”
“不必。”
“那不行，府里人的嘴想能说死人。嫣然不想让别个说三道四的。”又对莲儿道：“你随我回笑然阁去吧。”
莲儿问：“要不要叫上珠儿姐姐？”
“不用，让她帮娘跑跑腿递递东西也好。”
笑尘也步下台阶，道：“你既执意要去，那我陪你去，你一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
嫣然歪着头，看了一眼笑尘，道：“也好。想大奶奶回去了几个月，相公想必心里惦念着了吧？”
笑尘一听便急了，道：“你这话既便是说笑的，我听着也生气！”
见笑尘动了真气，嫣然忙安抚道：“相公，嫣然知道错了，再也不说了。”
笑尘也就释然，笑道：“下不为例！”扶起嫣然便走。
莲儿及西厢房的丫头婆子们对他们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不觉什么。而六少奶奶派来送东西的几位管家婆子见了却深为罕异，都道：“真是开眼界了！总听说老爷与少奶奶如何如何的好，原来是这般蜜里调油的好啊。”
到了笑然阁，闻迅的月娥接了出来。见了嫣然，悄声道：“老爷，少奶奶，大奶奶回来了。”
嫣然拍了拍月娥的手背，道：“知道了。”
“您小心一点子。”月娥说完，便先进去了。
到了翠雨的屋外，只见暗了三个多月的屋子明亮亮的，屋内人声噪杂。
见笑尘与嫣然同时走了进来，正与四姨太说着话的翠雨愣了一下，马上换上了一付谦和的笑容，抢步上前，握起嫣然的手，道：“好妹子，姐姐一回来便听见你有喜了，真把我乐坏了。”
又对笑尘道：“臣妾还得恭喜老爷！听说老爷年后便要荣升要职，怎得好事全到咱们的笑然阁来了？真是双喜临门啊！过了年，可真得好好的摆几桌，好好的庆贺一番。”
嫣然也一脸的笑，道：“就是啊，姐姐也是个有福之人，一回来便遇上了这恁多的喜事。姐姐快坐下歇着，这长途跋涉的，累坏了吧？一去就这几个月，妹妹还以为姐姐舍不得回来了呢。那可不成，这笑然阁没了姐姐就太冷清了。”
嫣然的话句句带刺，翠雨岂能听之任之？也笑回道：“姐姐算是哪座庙里的神啊？还福气呢！本想早早的回来，又怕妹妹嫌碍事，索性就在娘家多呆了一阵子。想不到妹妹这般惦记我，早知这般，姐姐早就回来了。”
笑尘听了心烦，对嫣然道：“好了，理数到了就行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
翠雨冷笑道：“妹妹请回罢，瞧老爷都焦急了。明儿得闲了，姐姐过去看你。你现今不同往日了，也就讲不得上下尊卑了。”说完便看了一眼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四姨太，希望出来她帮个腔，作弄一下嫣然。
四姨太明白了翠雨的意思，出来说话了，话却是这样说的：“就是啊，少奶奶。你如今身子重，还是快回去歇着。如今这笑然阁啊，你可是最大的，没听说过母以子贵啊？”
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翠雨尤其讶异，想不到分别才数月，连这个顽固的四姨太也替素来仇恨的嫣然说上话了，这嫣然到底使了啥手法啊？
到是笑尘，听了微微一笑。
待一屋子人退去后，翠雨浑身的酸痛不翼而飞，她黑着脸叫过月娥，对已是东倒西歪的水仙骂道：“真是奴才身子小姐命！我还没喊累呢，你倒累了？滚下去罢，瞧着心烦！”
月娥见大奶奶回去了这几个月，脾性却丁点没变。只得拘谨地递上茶盅，道：“大奶奶喝口热茶，暖和暖和身子。”
翠雨也不伸手接，只是瞪大眼睛下死劲地望着月娥，阴阳怪气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比我在家时白胖了许多，看来这位少奶奶对你不错啊！”
月娥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少奶奶是看在大奶奶的面上才善待奴婢啊，奴婢算啥呢。”
翠雨又冷笑了一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位大奶奶啊？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少奶奶了呢！我问你，我临走时交待你的事咋没办？”
“大奶奶，奴婢没忘记大奶奶交待的事，也曾昧着良心做下了。只是少奶奶想必有神佛保佑，奴婢也伤她不得。”
“你说啥？”听月娥说“昧着良心”这几个字，翠雨便有种被谴责被背叛的感觉，手便向脑后伸去。
月娥见状，知道大奶奶又要拨簪子扎自个了，便忙忙地退后了几步，哭道：“大奶奶，您就饶了奴婢吧？”
翠雨“咣当”一声把滚烫的茶盅砸到月娥的跟前，怒道：“我又不是鬼，你躲那恁远的做啥？”
对屋的嫣然听到动静，叹道：“这月娥也可怜了。相公，要不你过去看看？”
“你就别操别人的心了。她回来了，依我看，咱们还是早点住到西厢房吧。眼不净为静！”
“就依相公的。”嫣然倚在笑尘的怀里道。要是放在往日，嫣然才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翠雨呢，尔今不同了，她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