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为他人做嫁衣裳(绣之章)(1 / 1)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第第一次拿针时的样子,眼下她已是两鬓斑白,老眼昏花,再也看不清该是用一股线还是两股线了。再也不是如玉的纤纤细手,伤裂和茧子也影响了针飞起落下的速度。
可她依旧用心地缝着手中的粗布夹袄,心上惦的是远在卫城戍边的儿子。
迟归,迟归,儿已迟归数月了。卫城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吧?北风吹开了破窗,风霜爬上了皱纹满面的脸,远方最后一抹晚霞也暗淡了。
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尽管也是吃酒赌钱,可好歹也是家里的大树。她停下手中的活,发呆。
自己还没有那么枯瘦,一双大眼竟还能看见姑娘时的温良柔情,一双手,还能为家中谋生。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手中做过多少嫁衣裳?那些鸳鸯,比目鱼,鲜活鲜活的生命,上下翻飞,偶尔出神的在身上一披,竟叫没收起的针脚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任由丈夫去?她无语。她不曾忘记自己是被赐给这个男人的,是被自己的主子——正室大娘。对了,自己那时还是富户小妾。
三日断的何止是五匹?侍妾侍妾,是奴不是主。何曾坐过?何曾笑过?换件暗红衣裳正室大娘吩咐侍女一掌扇过来,啐一句“浪什么?”
着素衫,绾青丝,唯一做的就是不停地刺绣,任由他人拿去换银子。那幅一尺绢成法华经,字如粟粒,细于发丝;一幅蝶雀图,如真一般。
自己只是咬牙地绣,不发一言。却在绣完一幅《回文锦诗图》之后,被大娘说成是通奸之物,鞭打十杖之后赏给了一名吃酒赌钱的更夫。
良人?何曾有良人?自己也有过如花的年纪。终日为父兄做鞋绣衣,好不容易在七夕与女位偷空玩耍,还记得院中扎彩接丝,大家嘻笑笑玩耍,穿针引线,求的是自己心灵手巧。
拜月拜月,乞巧乞巧,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思郎?合掌所求的又何止心灵手巧?良人在何处?
自己第一次拿针,似乎在呀呀学语时。家中殷实,女子亦要知书识礼。德、言、容、功,哪一样不是夫子、母亲殷殷教导。女功女功,亦女红也。多少次因针脚不细被罚,也是记不清了。
姐姐们绣的是蝴蝶鸳鸯,自己拖着鼻涕绣着小鸭子。哪里知道什么良人,天真地以为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日子是不变的。
“扑……”
烛花终于掉落下来。
史裁:卫城一役,全军覆没……
“我看他们想复制《升仙图》比较困难。”曲颖帆道。
乔绾放下电话,她刚刚谢绝了博物馆邀请参加马王堆升仙图的复制。
“丝制品保存比较困难。”曲颖帆道,“你收藏的不是有幅《法华经》吗?”
“明年法华寺开光典礼,我打算捐出去。”乔绾道。
“不知道《法华经》绣品的作者是谁?”曲颖帆笑道,“你不好奇吗?”
“如何能猜到?”乔绾道。
“这到也是。”曲颖帆猜道,“是一个方外妙尼?还是当时的一位著名绣娘?或者是信佛的一位富家小姐?”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完美。”乔绾幽幽道,“绣品背后的故事是经不起挖掘的,而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搞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