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慕容轻衣到时,身上的衣服都是歪歪斜斜的,可见是匆匆起身,都未来得及整理。
他看了眼榻上的菀宁,心头猛地一跳,瞬即恢复如初,朝胤禛微欠了欠身,谦恭的姿态下是桀骜不羁的风骨。
“四王爷。”
胤禛依旧是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她伤得很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我只能来请你了。”
“王爷这个‘请’字严重了,青璇也曾经是我慕容家的人,轻衣一定竭尽所学救她。”
胤禛眼中闪过一道火光。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瞬,视线平平地擦过。
慕容轻衣坐到菀宁榻旁,伸手搭过菀宁的脉,额上青筋微不可见地一跳,转头对胤禛说:“我治病不习惯有外人在场,会让我分心。”
胤禛随手一摆,在房中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安静地退了出去。
慕容轻衣又看向胤禛,唇角微扬,恭谨客气地说道:“能否请王爷也回避一下,这样比较方便我治病救人,否则我的心思无法集中,难以诊脉辩证。”
胤禛没有动,只是专注深沉地凝视了菀宁半晌,方缓缓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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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轻衣静静把着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把脉的时间越长,慕容轻衣的神情越震惊,到后来手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慕容轻衣放开菀宁的手,望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她,眼中蓦然一痛。
银针悉数偏移了穴位,蹿入血脉,引动了被封的奇经八脉,导致毒血扩散,渗入先前被自己封住的脑部经络,才会昏迷不醒。而且银针还留在血脉之中,若不及时逼出来,一旦她醒来后,稍一运劲,就会经脉尽断而死。
可是,如果真的就这么逼出银针,那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废了。
现在才放弃,甘心吗?
素吟明媚的笑靥浮现在眼前,“师兄,你会一辈子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对吗?”
他恍惚地应了一声,伸手触向她的脸庞,眼前的人忽又变作了菀宁,玉颜雪姿,俏生生地站在远处,含羞带笑,低头轻念着:“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他缓缓伸出手,想拉近她,揽住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绿色的人影飘然远去,眼前出现素吟苍白无力的惨笑,昔日剪水秋瞳的天真无邪全化成了一滩血水,滑过清丽绝伦的脸庞,凝结在腮边。
那一夜房中点了很多很多蜡烛,亮如白昼,他却觉得窒息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手中握着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她的绝笔信。
“轻衣: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这么称呼你的一次。
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最好,你愿意听我哭,愿意陪我笑,在我难过的时候,会讲笑话逗我开心,虽然,你讲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但是,看着你那么认真的样子,我心里就算有再难受的事也都可以放下。
这辈子,我尝过情爱的滋味,也饮过离恨的苦酒,以前是为爹而活,是为大明遗族而活,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选择一条我自己要走的路。
昔日梦,随云散,旧游无寻处。轻衣,以前的快乐终究还是追不回来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的天与光,不是他,而是你,可是,错过的再也无法重来,你于我,已是水中的花,镜中的影,天幕上的流云,看得见,却永远也触摸不着了。
此生负你太多,惟祈来生,还君今世情。
素吟绝笔
他的手轻轻一抖,碰翻了烛台,眼看信笺被橘色的火舌吞没,只剩了一小角,悠悠飘落地上。
素吟,我慕容轻衣在此发誓,他加诸在你身上的,我必要他以十倍来偿还!
慕容轻衣侧过头,看着菀宁,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没入无边的黑暗中。他静坐了片刻,缓缓起身,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