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赵石最是让她头疼，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开口跟那小子勾起话题，要不就是一连串的“对不起”，太客气的话恐怕他已经很吃不消了。
然而，最烦恼她的，却是林宣那家伙。按照常理，她应该已经在这里胡闹了，但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诗织暗自不爽起来。
此时的林宣，还躺在某个角落啃她的耽美漫画，成堆的书叠地与她的个头相平。在这样紧要的比赛日，她会百无聊赖到回顾以往看过的东西，好似一点儿也不关心赛场的情况，任是谁也搞不明白，就连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没错，她知道所有的结局即将终止于这场比赛，当北斗杯告落幕后，下一秒甚至是今后的全部都即将成为未知，她即将成为一个和这个世界的庶民没有任何区别的任由上帝支配命运的存在，抑或立刻消失于这里，回到原来的生活。可是，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对此时的林宣，似乎都无关痛痒。
“呵呵……哈哈……”她独自诡异地笑着，全然沉浸在个人的世界中。
“请问，”沉稳的女声，“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就这么一个问题，硬是让林宣抬起了头。问哪位不好，偏偏问躲在角落里的她，奇怪。
那女人一身长袖大衣，白皙的脸蛋和瘦削的轮廓，乍看之下除了是个美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走出大厅向左走很快就能看到，”林宣漫不经心道，“男厕边上就是女厕。”
女人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一味带有深度地笑。这样的人，好似不是单纯来看比赛的。林宣只是这么揣摩着，没有摆出多余的动作。
“那么，再会了。”那女人举止深浅有度，好似在某个角度观察着林宣的反应。看着她款步离去，林宣的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百无聊赖地扫了整个大厅一眼，却恰恰捕捉到了一个本不该捕捉到的身影，如此之熟悉，简直教她差点停止了心跳。
那个身影一直注视着大棋盘，注视着进藤的每一步棋，如此认真，如此温柔，心无旁骛地感受着那个孩子拼搏的心。
他还怀有不舍，
那个孩子依然稚嫩。
他还抱有怀恋，
那个孩子给了他太多快乐。
他还携着期待，
那个孩子终会感觉到，
他一直在他身边……
守着他。
局势开始一边倒，大家都屏住呼吸静观局势发展，希望还存在一线生机。“呀，进藤君这招不慎呢。”有些沉不住气的人愣是一大惊。
那个身影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表情，寂寞与无奈交杂在空气中。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重新亮起眼光，他上前挪了一步，却身前一个人横着拦住。
“你要去哪？回到他那里，让他吃一惊然后助他完成这盘棋吗？”林宣伸手拦在佐为面前。
抿唇。他闭上眼缓缓摇头，怎么也笑不出那抹淡然的优雅了。
“当初默默消失在他的世界，让他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究竟是为什么？而现在，又徘徊在他身边，若即若离，隐含着悲哀迟迟不愿现身抑或离去，又是为什么？”
所有视线都聚集在大棋盘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寒意。
他想对林宣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是微皱着忧愁的眉，对着她摇了摇头。
“别过去，站在里，只是看着他就够了。”林宣用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佐为的脸，“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要有你站在身后便足矣的进藤，看着他，看他已经成长到何种地步。”
佐为终还是笑了出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收起，那把折扇已经不在掌心了。该有的命运，都在那个孩子身上闪闪发光，他能做的，只是看着他，守着他。
研究室里，诗织呆呆望着天花板，闭眼，睁眼，还是这个世界。叹气。
“唉，这下可复杂了。”杨海皱紧了眉。
“高永夏一直咬着进藤不放，单纯防御不是办法啊。”
随即众人又展开讨论。
“啊啊，进藤这招打得太古板了！”
沧田的声音中伴着哀怨。诗织顿时担心起来，她拉了拉赵石的衣袖，小心翼翼问着，“局势……如何？”
赵石望天想了想，抿嘴笑了笑，“你是想知道进藤君的情况，还是三个人的总体情况？”
“呃……全、全部。”诗织含糊答道。
“嗯，这样。阿社似乎还看不出什么眉目；塔矢的棋向来稳健，但目前已渐露锋芒了，这对韩国队来说将是一场苦战；而进藤君么……”他拉了长音，仔细观察着诗织的表情变化。
长音没伴有太多的顾虑，赵石锁紧了眉，一脸认真，镇定地吐出了四个字，“难分胜负。”
诗织有些紧张，勉强笑了笑，“我、我去倒一杯茶。”
热腾腾的蒸汽扑在脸上，诗织顿时感觉有些迷糊。神游了好久，脑子里的东西突然闪现，又飞速离开，她变得有些惘然。
方回到座位边，还未安定坐下，热滚滚的水从杯中溅出，惊扰了细滑的肌肤，诗织忍不住“呀”地叫了出来。手一缩，杯子碰到桌子上即碎成了几片，坐在身边的沧田首当其冲，那100℃的茶水扑在腮边，他闭上眼睛就是往身边一挪，期间还把手的钢笔失手丢开。一个大身体将一边的杨海重重的压在了地上，地板上微微一颤，所有的身体都随之抖动了一下。腾空飞起的钢笔笔尖一下子甩在对面王世振的眼睛上，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刺激般的疼痛使他无心甩了手臂，方打在身旁人的胸脯上，一排人一齐从椅子上翻倒。
空气中瞬时夹杂了太多人的惨叫声，诗织扶着已经降温的手指，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房间将近十个人，唯独赵石在安然坐在一旁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桩惨案。
“妈唉，谁捶了我的胸，好痛。”
“谁的笔刺了我的眼睛啊！”
“谁压在我身上？”
“谁把那么烫的水泼过来的！”
“那……那个……”在意识到这一切哀怨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后，诗织羞红的脸，不知该怎么开口自首。
赵石忍俊不禁，回头微笑对着一脸无措的诗织，无奈做了噤声的姿势。
“哈哈……哈……”她干笑对之。
这样真的……好吗？
章节十六
翻天覆地般的混乱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又在惨叫声中戛然而止。诗织瞅了瞅赵石，紧张到腿软。
“那个……大家还好吧？……”皮笑肉不笑。
杨海推开重压，拾起半条命将身体拖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诗织的无措，他硬撑着不堪重压的身子扫了一眼棋盘，顿时“啊”地叫出了声。
赵石最先领会了杨海的意思，眉头一皱，不禁向前走进几步。“有变化呢。”
简单的中文大家都能听明白，全员听到赵石的话，立刻返回座位。几双眼睛霎时齐刷刷地聚集在棋盘上。
“那、那个……”诗织分不清情况，只觉得进藤与高永夏之间的情况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她看不明白的变化，使这些人一下子从混乱中重回轨道。
她开始有些烦躁了，突如其来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心中十分痛苦，好似所有人都似有若无地忽视了她的存在，但隐隐约约又有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就注视着她。
叹了几声气候，诗织终还是无奈地走出了研究室。
Sai。
佐为……
现在坐在棋盘面前的，
不是昔日受你指导与你贫嘴的小男孩，
现在的我，
太渴望你能够站在自己身后，
默默地看完这盘棋。
佐为，你能听见吗？
深呼吸。缓缓松开了皱紧的眉，进藤无意探看此时高永夏是表情，只感觉背上泛着凉意，额角泌了冷汗。
“小光……”温柔的音调回荡在耳边，挥抹不去。他尝试平静下来，心跳却愈发迅速难耐。
“小光。”
光是光明的光，希望的光，奇迹的光。
“小光……你下得很好。”
电光火石之间，一丝冰冷刺眼的光芒迈入视线，飘逸的发丝有条不紊的温气闯入了呼吸。他感受到的，不只是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光……”只是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反复叫着，言语中透露忧伤。
进藤在那一霎那怔住了，他不再落子，愣愣地坐在棋盘前面，神情中隐藏着犹豫和不安。
“小光……”
“……不要回头。”
这种时候，多余的话本质就是多余。进藤按捺不住颤动的心，猛地站起身，扭头向后看。周围难免起了一阵骚动。最难以理解的高永夏，他滑落了手中的棋子，抬头看着进藤。这个家伙究竟在看着谁，期待着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又是何人。一直以来，他总有这种莫名的疑惑，无从说起却似乎确实存在。
“进、进藤君……”记录员思虑了片刻，终还是小声提醒了进藤，却很直接地被他无视，“进藤君，现在是比赛……”
“佐为……”像是太过于无助，进藤失神地喊出这个名字。差不多已经一年了，却依然无法忘却。他还是无比在乎着，期望有一天自己睁开眼睛，身边便是他温和的笑容。脚下的尘土隔着时过境迁的悲哀挥霍了几何思念，他一刻不停地忙碌，害怕一停下来，整个世界便会因为脆弱的愁思而顷刻间崩溃。
佐为，你还在吗？……还在，看着我吗？
“……”进藤全然不顾身边那盘未下完的棋，推开椅子向外面的大棋盘奔去，感觉告诉他，有个人他放不下的存在就立于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