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雨夏荷(11)(1 / 1)
渺渺坐在燕王府的后花园里,袖口的暗袋被小小的药瓶坠得沉甸甸的,顾月廖的话一直在脑海中盘绕不去。虽然心中并不相信,却忍不住幻想穿越回去的种种。看看日头渐斜,拍拍屁股往书房走去。
然而傩洛不在这里,他在清水小筑。
一入清水小筑,蜿蜒迂回的连廊两侧盛开着红白两色荷花,看得出主人用心经营了多年。傩洛正坐在池边,对面是垂首弹琴的夏荷。
若换了平日,渺渺定会悄悄离去,可今日不同,她有要紧的事情。“王爷。”
傩洛听见渺渺的声音,缓缓转过来,却是笑盈盈的,令渺渺大感意外。随机一喜,他若是心情好,求他办事或许会容易些。
“占用你几分钟……一点时间。”渺渺从里侧抓住袖口,低着头小声说。
“王妃主动相约,当欣然应允。”傩洛站起来,撇下夏荷,揽了渺渺就走。
歉意地回头看去,正撞上夏荷怨毒的眼光。已经无暇顾及,眼下蓉儿的事情最要紧。
“我想请你帮我找蓉儿。”渺渺开门见山,这句话已经在肚子里酝酿好几天了,她确信不论从哪方面讲都十分精炼地表达了自己的恳切和焦急。
“蓉儿回家奔丧,渺渺难道忘了?”傩洛还是笑,姿态慵懒得像一只瞌睡的狐狸。
“蓉儿她……”该怎么说呢?若是说出实情,那将不可避免地牵扯出自己和顾月廖之间虚假的父女关系,事情定会变得更加棘手。一狠心,渺渺豁出去了,“她被顾月廖抓走了!”
傩洛却并不惊奇,脸上魅惑的笑容不减一分,薄唇轻启,问道:“你肯信我吗?”
渺渺坚定地点头,她似乎别无选择……
“那好,什么都不要问,完全交给我。”傩洛的鼻尖已经碰到了渺渺的,“王妃的事就是我的事,必须全力以赴。”
渺渺垂在身侧的手碰到了药瓶,心中一阵翻腾,大着胆子往前一探,嘴唇在傩洛微笑的唇上一触即走,“谢谢你。”
傩洛保持着被吻时的姿势,笑得灿烂:“真好,不如渺渺再求我几件事吧!”
渺渺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支支吾吾说了几句,飞也似的跑掉了。
傩洛望着渺渺消失的方向,收起了笑容。不知怎的,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王妃受封之日是宫里的大日子,在北瀛几百年的历史上,这一天都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从没有见过那个王妃像新晋的燕王妃一般愁眉不展。傩洛坐在渺渺身边,无奈地摇头苦笑,他这个小妻子,关心一个丫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小脸扭成苦瓜,不知情的人要以为他待她无情无义了。
“渺渺,不要皱眉头。”傩洛在銮驾接近朱雀门时附在渺渺耳边说,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耳垂。渺渺脸一热,双手紧张得缩紧,右手正好攥住了顾月廖交给她的药瓶。心陡地沉了下去,待会儿万一不成功,她将死得很惨很惨……
受封大典在晚上,渺渺在玉妃那里闲聊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告辞。找了个理由甩掉跟在身后的宫女,看看四下无人,便撒开步子飞跑起来。跑到僻静处一把扯下外面大红的宫装,露出里面的素色布衣。又扯掉身上的首饰包在宫装里,压在一块石头下藏好,渺渺起身将瓶子塞在怀里,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打算制造点小混乱,然而有人先她一步点燃了柴房,御膳房此时一片慌忙,渺渺轻而易举地溜进了厨房。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洁贵妃的食盒,小小的褪了色的食盒相比之下更加寒酸,渺渺飞快地拿出里面的汤碗,将食盒推到地上。里面的食物摔了个一塌糊涂,渺渺想了想,又将临近的几个食盒也打翻在地,碎片食物混在一起,倒是看不出少了什么。
“狗狗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天救了傩洛他母妃,也能升天做个啸天犬什么的哈!”渺渺捋着怀里小狗的毛,犹豫再犹豫,终于将汤灌了下去。狗狗清澈的眼睛里好似在表达着困惑,咂咂嘴颠儿颠儿地跑掉了。渺渺刚刚放下心来,狗狗小小的身体却摇摇晃晃地倒下了。手摸到皮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冷下去。渺渺将狗的尸体轻轻放在冷宫外的杂草中,汤碗翻倒在一旁,流着泪匆匆离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在渺渺忐忑不安地抓着傩洛的手坐上銮驾准备往无名广殿去的时候,易彩匆匆奔过来,附在傩洛耳边说了句什么。渺渺清楚地感觉到痛楚,傩洛无意识收紧的手将她的骨头攥得咯咯作响。望着傩洛缭乱奔去的脚步,渺渺的心狂跳起来。
洁贵妃还是死了,青医颤抖着声音告诉他们,洁贵妃中了酒仙魂的毒,去得安宁而平静。渺渺站在冷宫里那棵羸弱的桃树下,第一次看见了傩洛的泪。只是,酒仙魂并不是顾月廖交给渺渺的药,下毒的另有其人。不过不管是谁,他们的目的很明显都是傩洛。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然而丧妣之痛让他难以思考,微微颤抖的双手泄漏了他此刻的脆弱。渺渺的心一阵悸动,情不自禁上前从身后抱住傩洛想给他点安慰。
手刚碰到他的前襟,却被大力钳住脖子。渺渺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傩洛盛怒的脸,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双手倏地凉了。
“说清楚,你做了什么?!”傩洛的声音不再清越,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一张俊脸早已涨红,妩媚慵懒的桃花眼燃烧着熊熊火焰,额角青筋暴起。
渺渺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是非微妙的情形中——她的确冤枉,却不能坦白实情。情急之下,渺渺竭力在傩洛的铁爪中吐出几个字:“请你相信我,与我无关!”一句话说完,渺渺已经气息不畅,渐渐感到了晕眩。傩洛见状松开了手,脚下却仍然步步紧逼,“王妃头上的簪子为何换了边?早上出门前是我亲自插在你右鬓上的,如今却在左鬓,你如何解释?”渺渺想也没想就抬手去摸,慌乱中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血小溪一样汩汩流淌而下。傩洛看了二话不说,抓起渺渺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末了狠狠放开,“笨手笨脚,料你也没那么多心机!老实坐好,不许再乱跑听到没有?”
“哦。”渺渺傻乎乎地点点头,抱着手指听话地坐在石头上,一肚子忧愁。该不该对傩洛和盘托出呢?该不该呢?
正在渺渺愁肠百转不得要领时,易彩大力推开破旧的木门飞奔入内,四下望望不见傩洛,朝着渺渺大步走来,边走边行礼,“见过王妃!王妃可曾见着王爷?末将发现了这个。”说着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掌,一枚小小的面花躺在上面,渺渺刚想起点什么,傩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易副将,是何物件?拿来给本王看上一看。”
渺渺皱着眉头,在脑海里苦苦搜索那枚面花,在哪里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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