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香（1 / 1）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么多了。”我看着骏王捧着那一缕青丝痛哭着，仿佛连夜也染上了他眼中那痛苦的颜色，桃花被银月染成了白，近乎透明的，脆弱地飘落地上，辗转成泥。
只有暗香如故。
小兰早就死了，我不是神，我不能逆天改命。万事皆有定律，我能做的，只是用那么点仅存的乌哭香去净化她的灵魂，不让她坠入永恒的深渊。
上次梦里香只剩一点都给染衣骂死了，这次乌哭香一点都不剩，回家又免不了一顿十大酷刑，想想就觉得可怕。
“没我的事情，我先回去了。”我转过头去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一切已成定局。
奇迹可能是有的，可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奇迹虽然叫做奇迹，可总不能太背离现实。
“啊，对了。”我想起一样很重要的事情，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微笑地看着纪之轩。“记得帮我把阿七牵回来，不然王伯可就要骂死我了。”
京城一向事多，不过今年特别多。名妓无双刚死，又到骏王府出事。
外头只听说骏王府惹了不好的东西，虽然驱除了，可是家中二位夫人惨死，两天后出殡，却只葬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小兰。
骏王把她的尸体从桃花树下挖出来好生安葬，听说就在小兰的尸体被挖出来的那天，园子里那棵桃树开得纷纷扬扬，只是一晚，然后就枯死了。
这些事情听完了染衣一脸不屑地撇撇嘴鄙视骏王。
“切，看起来是个痴情的，可也不能把自己夫人晾着不闻不问啊，葬礼也不搞一个。”
我只是笑了笑，想起那天看到的情形，二夫人到底是如何知道小兰有身孕的？为什么小兰被软禁的时候骏王妃不见了？而且二夫人看起来似乎对投毒一无所知，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死者长已矣，再怎么想也不会有人回答我，追究下去也没意思。我想骏王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把那块未绣完的衣服和香盒放到乌哭香的柜子里，然后合上。下一次再打开，里面又是一味不同的好香了。
京城人民对这事议论纷纷，可骏王什么都不说，所以那传闻越来越多，多得好像飘雪那样，什么版本都有，又再一次让我充分了解到人民群众的力量。
我继续当我的闲人老板，钱拿了，奖赏拿了，可染衣依然黑着一张脸。尽管没有扣我月钱和零食逼我做家务，可每天给脸色我看，我那心脏啊。。。。。。
今天一早起来开门，第一眼就看见染衣黑着脸站门口，我吓了一跳后退。小姐，拜托你不要一声不吭地站在别人门口好不好？
“什么事？”不过我自然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权利，染衣大小姐心情还在不爽，我还是恭顺点吧，帐房的钥匙掌握在她手中，她就掌握了我整个世界。
“有客人找你。”染衣很简单地手一指，偏厅位置。
“买香的？”
“喝茶的。”
怪了，有馆子不上，来我这里喝茶干什么？
有馆子不上，专门跑过来喝茶的自然是我的熟人。我在这里熟人有多少呢？顾客除非是来买香否则染衣不会招呼人进来浪费茶水，那肯招呼进来而且还奉上我珍藏着的玫瑰花茶的，自然就是那为数不多十指可数的熟人。
我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沫，尝了一口，染衣泡的茶还是那么好喝。放下细纹茶杯抬起头，我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凝云总是那么早来啊。”
杜凝云笑了笑，这几天的事情有够折腾了，我本来还担心她会很沮丧，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把小兰姐姐的身后事办完了，就过来看看。”杜凝云拿着茶杯半天，最后还是没喝，她将茶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这次的事情，谢谢碧音。”
“没什么好谢的。”我摆了摆手。“我只是收了钱不得不好好工作而已。”
“碧音还是老样子。”杜凝云微笑着，那丝笑意似乎凝在了嘴边，定格了一阵子，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我那时候收到小兰姐姐的书信，听她说了那么多见闻，本以为她活得自由自在，那么离开了也没什么不好。没想到这幸福居然是假像。。。。。。”
我安静地听着不打岔。想来杜凝云也憋了很久，她老哥正在情绪低落期，这些女儿家事也不好说给纪之轩听，也只能跟我说说了。
看来我也是她那为数不多十指可数的熟人啊。
“我还在信中写了很多，让小兰姐姐下次带些新的香回来给我见识见识，我期盼了好久了，盼着她的香，盼着她跟我们团聚，没想到结局居然是如此。”
我凝视着杜凝云，寻常女子家说到这些动情的话题多半要哭，可杜凝云没，但不代表她不想哭。我看见她放在腿上的拳头握得生紧，抿着唇极力忍耐着。那么多天了，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伤心，为了不让哥哥更伤心，她也只能把所有情绪忍了下来。
真是辛苦了，难为这一个女孩子。我走过去她面前蹲下身子，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现实如此，我们凡人无力回天，只能学着去接受。”我让杜凝云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我轻声道：“你想怎样都可以，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杜凝云开始依然是一声不吭，可给我拍着拍着，那泪水就拍出来了。我那件品红暗花上裳的肩膀渐渐湿了，我很煞风景地想着，她该不会流鼻涕吧？不会，嗯，我们要学着相信。。。。。。
我听着杜凝云咽呜了一会，她抬起头用手绢擦了擦红眼眶，不过不管怎么擦都好，那哭过的样子是掩饰不了的。
不过杜凝云还是回了个大笑给我，她伸了个懒腰，夸张地吸了口气然后站起来。
“谢了，我感觉好多了，还好有你。”
我点点头看着她红眼睛的笑容，也不知道该说那是真高兴还是强颜欢笑好，我只是拉住她的衣袖。
“难得来一趟，我送点香给你吧。”
又是免费生意，不过这次我心甘情愿。我这人就爱在非常时期惹祸，算了，要真被染衣骂了我也认了。
杜凝云怔了怔，然后明白地点点头，感激地笑了。
“谢谢。。。。。。”
“谢什么呢，没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我打盘水给你洗脸你等到眼眶不红了表情正常了再出去吧。”
“碧音你人真好。。。。。。”
“不是，我是怕纪之轩看见你来我这里后样子都变了以为我欺负你，到时候过来算帐那我就麻烦了。”
“。。。。。。”
我真的很煞风景是不是？
杜凝云走之前跟我说了将近三十次的“之轩其实是好人”，我点了头三十下后终于送走了杜凝云。伸了个懒腰返回厅内，就看见我勤劳的染衣正在收拾茶杯。
看她脸色不大好，我抖了抖，然后踮手踮脚走起猫步，可刚抬脚，染衣小姐的声音带着点怨妇似的味道就这样慢慢地飘过来。
“这次的生意可真是亏。”
听她那调子我就知道是要来兴师问罪了。沉默了那么多天给了我那么多心里压力就等待今天爆发，我连忙站好，朝我亲爱的染衣投以谄媚一笑。
染衣，你不做那些审刑的真是可惜了。我忽然觉得让你留在这里打杂委实屈才了。
“也不是啊，那些金银珠宝那么多，把上次的也赚回来了。”
染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然后朝我勾勾小指头，她这个姿势我最熟悉不过了。我垂头丧气地走过去弯下要，染衣踮起脚，开始戳我脑门训孙子。
“林碧音你是不是脑子发霉了？你居然把所有乌哭香都用完了？你知不知道那魂香有多重要？！”
这时候我也只能像哈巴狗那样点头，唉，尊严何在啊？人性何存？
“我给魂香你，是见你初生牛犊，怕你不会处理事情所以给你用用。想着你用一点再拿别人的东西回来顺便补补魂香的元神！可你居然把它用完了？”
“我不是把小兰最重要的那香盒还有娃衣拿回来了嘛。。。。。。”
“可你之前把香全用完了，要重新制出香要等多久你知道吗？之前那些香你用了一半，补回一半元神顺便让它吸收新的精气都要三十天的时间，重新制出一味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你等得了吗？也不好好掂量掂量。。。。。。”
我就是这样不断点头地给染衣训了一天，没办法，是我的错，染衣也是为我好。
问我魂香是什么？拿别人的东西放进去制香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被人训得五体投地，改天再回答这个深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