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虞美人（1 / 1）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虞美人》蒋捷
巫婛至今还记得当初在大学时教授古汉语的女老师教授这首诗时温文缱绻的神情。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向以刻板著名的呆板神情被满满的柔情浸迷，将她所有的锋角全数掩藏。
班上有好事的人起哄老师是不是想起了初恋的时候，那时的老师很出奇的没有当场赶那学生出去，而是说了一句巫婛现在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还有许多的情感需要自己去理会。”
沉浸在爱情世界里的顾倩倩自是不会理会她所讨厌的女老师一时感慨说的话，而是自顾自甜蜜的和程凯你来我往的发着无聊短信，给移动公司的业绩增长添砖加瓦，为中国GDP增长贡献了0.000001的百分点。
对面的顾倩倩正在帮着自己回忆过去，那里面的东西似是熟悉似是陌生，又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待她兴起之时或许还会提笔为他人的情感说出自己的眼泪。
可是巫婛现在什么表情也不想做，只是懒懒的听着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直以来程凯喜欢的都是你，对吧。”
那是这一段话的开头，也是结尾。
顾倩倩的脸上流露着苦楚的表情，一直以来都做着被父母宠爱的心肝，学业也是一帆风顺。程凯是她生命里的第一次伟大失败，映刻着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开始程凯就想追你，可惜被我搞错了意思。”顾倩倩失笑，不管那是不是自己惨痛的经历，那些毕竟已经过去，说出口时心里虽有淡淡的失落，却再也不能像以往般左右自己。
“不知道程凯在知道你成了他嫂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过我很确定的是当我知道程凯的心里是你的时候的心情。
那种心情真的挺不好受的，就像是背后被一直养殖的蝎子恶狠狠给蛰了一样，毒蝎子尾后的毒液会迅速地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之后会有短暂的麻痹，等到慢慢恢复了之后等着自己有力量去报复的时候，转过身狠狠一砖头拍死他！”
“你还记得钟恬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吗？”一直在独自叙说的顾倩倩突然发问，问得巫婛骤然间晃不过神来，顿了半晌之后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田忠伯的风流韵事，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们知道的是那天我们天雷地火，可是我记得的是背叛和背弃。”顾倩倩手捧起咖啡，轻轻吹着咖啡表面浮起的泡沫，“那天程凯第一次吻我，嘴里面念着的是你的名字。”
她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的表情去和程凯告别的，也不记得当她木然回到寝室时是如何不客气的回敬那些逾挪和调侃自己的视线与谈话，她只是记得那天晚上的天气很好，一轮滚圆的月亮亮堂堂的挂在半空中，照出书上面描写的参差斑驳的树影。
谁都以为那都是某个人心里不能说的秘密，但是实际上这个秘密早就以不亚于声速的速度弥漫开来，照出某些人心里的悲伤，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肮脏。
“他以为我不知道，毕竟每个女人在与自己男朋友亲热时都会迷迷糊糊的，没听见他呵气时说的话也是应该。”顾倩倩笑笑，脸上挂着淡淡的落寞。
程凯是她的初恋。
因为一直以来家教严和自己本身就是乖乖女行当中一员的关系，早恋一词根本就只属于小说电视里面略带神奇的字眼。那时初中的时候班里有那么一对惊天地泣鬼神的亲亲，两人简直恨不得世界上就能为他们生产出一种粘人的胶水，好让他们两个能够分分刻刻永不分离。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身边的人打Kiss，那一对的女方是自己的好朋友，那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转眼便撞见男孩的嘴迅速的撞上女孩薄薄粉粉的嘴唇，之后单单薄薄的粉渐渐至殷红，就像是打了漂亮的唇彩一样。
之后便是高中，正大光明的情侣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她是游离在那一圈人中的一个，在她看来，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当时最严重的高考重要。
那些在高考前浪费时间生命的傻瓜们她才不屑一顾。
可是大学之后就不一样了，大学里面的情侣都是成堆的。公寓下面每天一入夜便像是古时候的怡红院挂起了高高艳艳的红灯笼，男生们一个一个跟春天发情的公狗似的，见着一个逮一个，生怕自己落了后，身边没有如花似玉的小娇娘。
旁边寝室和自家寝室的女生们也不甘寂寞蠢蠢欲动，既要有淑女的羞涩又要有熟女的理性，隔着碎花的小窗帘细细的打量着窗子外面或是等人或是被等人的家伙，看上顺眼的了就鼓动全寝室的室友充分发挥团结就是力量的至真真理，坚决贯彻实行宁杀一千不错一个的铁血政策，用尽一切手段和关系坚决要把那人弄到手。
也就是在那时，她看见了程凯，巫婛看见了程峰。
他们两个算是不算出名的A大里面比较出名的两个人。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个根本就是菜鸟一级的白痴，有着初生牛犊的无畏和倔强，不知道怎样去打听打听侦查敌情，也不知道思量思量前方路上有多少同伴，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居然神奇的真的让她们两个成功，各抱美人归。
她也不是傻子。虽然她的神经也挺大条的，但是女儿家之间的心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是根本不懂掩饰自己的钟恬。
那天她得意洋洋的在寝室大张旗鼓的宣布，从此程凯程二少就是她顾倩倩的囊中之物，他们两个从此要恩恩爱爱缱缱绻绻到白头。也是在那天，巫婛这样一个老老实实的小姑娘也郑重其事的宣布自己近段时间的修炼成果，在其不算热烈紧凑的追逐过程之后，终于扬眉吐气，成功甩掉孤家寡人的称号。喜欢热闹的钟恬破天荒的没有起带头作用起哄，只是摁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的哼唧说肚子不舒服，先睡会了。然后果真老老实实的趴上床头，一整个晚上连头也没抬一个。
她起先以为钟恬中意的是程峰。毕竟程凯那么一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自称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不是钟恬中意的那一类人。
钟恬看上去像是疯子一样整天嘻嘻哈哈不谙世事，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味道却是极其理性的。
她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肆无忌惮的发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安安静静的沉默。对于迷漫的未来在所有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却已经详细的策划好以后该走的每一步路，并且照着规划的路程走下去。
以她的性格，喜欢同样理性的程峰的机率远大于喜欢吊儿郎当的程凯。
之后与程凯的相处很是平静，除去偶尔情侣间的小打小闹小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真正知道钟恬喜欢程凯也是在那一天。
那一节小树枝完完全全模拟了她内心所有的感受。
在她心碎彷徨的那一天。
她始终都没有那种流落街头的飘零感，也没有小说上面说的那种世界之大却独我一人的孤独感。她只是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被细细的线吊在了半空中，一个不小心便会沉沉的坠下，坠下之后的结果除了粉身碎骨别无它想。
但是她不是孤独的。因为还有一个钟恬。
在她失落的时候，有一个钟恬在陪着她。
虽然她什么也不知道，虽然她一点也不知道，在她失落伤心的那几天，她也面临着同样的煎熬。甚至可以说她的心里更是难受，当钟恬难过的时候，会有一个巫婛陪在他的身边帮她家有打气。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她不敢告诉钟恬说钟恬呐，怎么办，我也和你一样，心里好难受。她不敢和巫婛商量说巫婛，我男朋友喜欢的人是你，我该怎么办？她不敢硬起的和程凯闹别扭，她只能装着身体不舒服，躲了程凯几天的约会，她怕她会一个忍不住在程凯面前哭起来，然后像个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泣不成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喜欢我最好的朋友，喜欢你哥哥的女朋友。
她什么也不敢。
她就像只蜗牛，被着她沉重的壳，一步一步慢慢的挪着，在逝去的过往上留下粘稠的痕迹，任凭时间的雨刷怎么用尽方法都洗不掉。它就死死的留在那，像是讨人厌的502，一个不经意就死死的粘住了人的过往，让人进退两难欲罢不能。
那个时候真的就是传说中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日子。
她那样混混沌沌过了几天，然后一如既往的化妆约会。
这样狗血的剧情多了是了。为什么还要再在她的身上上演？她实在是没那兴趣去做电视剧上经常出现的悲情小女猪，她是顾倩倩，被父母老师一路宠爱到大的顾倩倩，什么人都不能给她委屈。
分手时个累人的活，于是她选择就这样慢慢的耗着。毕竟有一个像极了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形象的男朋友在身边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事情，她实在没有自砸招牌的勇气和兴趣。
然后在毕业之后甩掉他。
分手这件事的主动权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他程凯什么也不是！
分手本来就是这件事应该有的结局，她提出来也只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
她只是在最后提出一个要求，陪她演一场戏。
在巫婛面前演一场戏。她必须要让她知道，这是她欠她的，她的伤害是他们两个给的，她的痛苦，从来就没打算学习雷锋圣母埋在心里。
她要把她的伤疤和疼痛全部暴露出来，让那些人看清楚里面的血肉模糊。
她要让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欠她的，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