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路晟熙来了(1 / 1)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
巫婛也忘了,就如同刻意忘记那一晚一样。
那天,路晟熙的唇贴着她的,温暖如玉,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气。
一夜缱绻旖旎,蓦地划破一池的春水。
当他紧紧地抱着她,强健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用力得似乎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一如以往的霸道,却又比以往多了丝柔软。巫婛微微睁眼,朦胧间看见路晟熙模糊的脸。
“路晟熙……”她轻声呓语,轻缓得像是在叹息。
“在……我在……”
病房里面是纯净的雪白和天蓝,巫婛半靠坐着,背后是软软的枕头。
钟恬坐在一旁静静地替巫婛削苹果,一刀下去划出长长的皮,尾端已经到了垃圾桶里面,削的这边还没完结。巫婛鼓掌鼓励,换来钟恬幽幽的一个白眼。
“好啦……钟恬钟恬,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也不知道嘛……”巫婛撒娇。
对于流产这件事,惊吓最大的一定是她!
等到自己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巫泽憔悴苍白的脸,下巴的青须冒出了头,一双狭长的凤目充斥了血丝,眼睛的下面像是垫上了一层海绵,而且是被污水打脏过的。
她知道自己这下肯定摔得不轻,但绝没想到巫泽竟然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见到她醒来,一向坚强连曾阿姨嫂子死时都没当着她的面流泪的哥哥居然泣不成声。身下丝丝的腹痛带着空荡荡的虚无,她轻笑了一声,蓦地发现自己的牙关居然有些发颤。
当她好不容易从巫泽的口中得知自己流产的严重事实并试图接受消化的时候,钟恬和郁雨凡带着巫子淼飞奔进病房,钟恬通红的眼眶和喑哑的声音明显是哭过许久,巫婛心慌,还顾不上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哀悼转头去安慰钟恬。
还有——郁雨凡。
巫婛很没出息的不敢去看他,她知道郁雨凡会给她怎样的眼神会给她怎样的安慰,或许接受会好一点。可是瞧着眼前钟恬巫婛无可避免的想到那天晚上掏心挖肺的心里话,她不想再拖累郁雨凡了。他还很年轻,却遇上了她这么一个不负责任地无赖,她只能疏远,试着慢慢抽离有郁雨凡的世界。
医院规定晚上过了十点就只能有亲属守在病房,巫婛先是把就快忧劳成疾的巫泽劝回了家休息,再仔细嘱咐花生好好看着自家老爸,然后再谴行钟恬和巫泽他们一起走,顺便把郁雨凡送走。
单人间的病房里只剩一个人,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整整一天她们都是那种欲语还休的神情偷偷在盯着她,仿佛在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倒在地,恶狠狠的逼问她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钟恬的眸色中多了一丝额外的担忧——是路晟熙的孩子?
事实是怎样只有她清楚。隐忍了一天的眼泪迫不及待的滚落,双手紧抓蓝白相间还带着福尔马林药水味道的被单狠狠掩住脆弱的神经。感觉心中仿佛是空落了什么一般,一颗心完完全全被吊在半空中,幽暗无底的黑洞让人望而却步,挣扎间猛一低头就能体会到一种迅速的下坠感,惶惶然不可安卧。
被单迅速濡湿,鼻尖被粘稠的异物堵住,猛的一抽气鼻子的通道被强力打开,一股刺鼻的酸胀感顿时让逐渐清晰地打闹重返混沌,迷蒙中只剩下眼泪,一滴滴仿佛能搭建无形的桥梁,让她迅速重新武装回到自己的世界。
像是被训练了许久般,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平坦的小腹上。
曾经,这里有一个生命。她不知道,不关心,或许是宝宝觉得她一定不会爱他所以他才选择走掉的吧。
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的话会是怎样?她会去找路晟熙,对他说“路晟熙,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对我负责”?
想必她也会选择偷偷跑去医院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打掉的吧。与路晟熙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她自己都是迷迷糊糊的,又何必让另一个生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陪她一起揣测这毫无把握的未来?
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紧,反正迟早都会打掉。可是眼泪总是忍不住地落下来,滚湿了被单之后继续更进一步的加深濡湿的范围。
她不能哭,哭得太惨了眼睛明天一定会肿,如果被哥哥他们看见又会替自己担心了。
现在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拿自己已经成定局的事情是扰乱他们的脚步。
如果路晟熙知道孩子没了会怎么样?
脑子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路晟熙会怎样?会用哀痛的神情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说“没事了”?还是拿着一张填着数字的支票来到医院对她说这样也好,我们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纠葛?还是直接打电话给她问她身体好了没,丢失的那些文件该怎么处理?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等到她忍不住丢弃自己倔强可怜的自尊出现在他面前,他冷着脸对她说:“巫婛,你够了没有?”
呼吸渐渐紊乱,手死死地按住不住狂跳的胸口,开始编织最为理性的结果:
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住院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知道她流产的事实,延续下去也是自然而然地什么也没有,他依旧是那个潇洒不羁的路晟熙,她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巫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除了那一夜,更或许那一夜也什么都没有,就像以往的那三年一样,过了,便散了,什么都留不下。
只是她一个人孤单的时候脑子里空虚寂寞时的臆想而已。
世界上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她而已。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果然发现眼睛微微肿了起来,细看的话还能看见眼睛里面细细的血丝,一根一根相互交错,蓦地就让巫婛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面经常说到的走火入魔。
勉强翻身起床,□□蓦地传来剧烈的撕裂感,咬着牙趁离人们来探视还有段时间慢慢挪到只有几步路的卫生间,拉下毛巾冲热水。每一步都伴着撕心的疼痛,咬着牙回到病床上重新躺好,薄薄的病服已经被不停冒出的冷汗湿透。给眼睛盖上尚有余温余温的毛巾,半响之后感觉眼睛的肿胀有些缓解,估摸着还有点时间偷偷把毛巾藏在床下。
完成一系列的剧烈活动让巫婛连腰走直不起来。狠狠唾弃了自己的没用,昏昏然睡去。
一睡便是半天,悠悠转醒之时巫泽已经离开,钟恬调笑说巫泽在她醒来前一个钟头被秘书小姐召唤,激动得差点化身超人反穿内裤飞出去。郁雨凡被钟恬派去帮忙,郁雨凡原本不愿,可是钟恬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的威胁说如果巫泽再出了什么事巫婛爬都会爬过去,两条路在你面前,你自己选。
巫婛烦闷,闭上眼就要睡觉。
“先别睡,回答我的问题。”正从洗手间出来的钟恬赶忙出声。
“什么?”巫婛耍赖,睁开眼睛想再试试看装无辜有没有用。
“眼睛先闭着。”
钟恬发号施令,巫婛只得听命配合。
一股暖意覆上有些凉的眼周,巫婛身子一动就要起来,却被极有先见之明的钟恬按住。
“昨晚哭了吧,“钟恬的语调凉凉的,又带着浅浅的暖意,意识到巫婛有回嘴的可能又马上添上一句,“不要跟我说你床底下的毛巾是老鼠饿了没东西吃叼过来的。”
巫婛无语,外部传来丝丝的暖意直入心弦。
“孩子是路晟熙的。”钟恬陈述,她了解巫婛,这么短的时间,巫婛就算想找找一个男人陪她做爱做的事并同时进行造人运动也根本没那胆。她的坚强勇敢全是装出来的,她敢打包票,这时候只要有人对她说一句“哭吧”,她一定会哭得惊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可是得加个前提,一个人的时候,“你不是和他没关系了吗?还是你以为你是圣母还是细胞,能无性繁殖?”
“哼……”钟恬一声冷笑,“说实话,要不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我说!”巫婛高呼,打断了钟恬可能说出来的后果。
“说!”钟恬满脸得色,可惜巫婛被毛巾捂住了眼睛看不见。
“说什么?”巫婛装傻。
“好,那我……”
“是刚开始的时候……”怯懦的,巫婛稍稍平静了一下,“路晟熙刚来C城的时候。”
“你们那时候就已经勾搭上了?”钟恬惊愕,嘴巴张得老大,“你不是甩了他了吗?怎么人家一来你就迫不及待压上去了?”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么勇猛。”
“不是……”巫婛做着无力的辩驳,喊出来的话一点气势也没有。
“那好,那你说说昨天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你妈又怎么会出现在你们家?”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适时地点到即止,到时候等她心里压不住了自然会乖乖的给她招供,现在还不如先打听打听最严重的事,也能缓解缓解巫婛那充血到爆的脸。
“她——想要爸爸手里面日光二分之一的股份。”巫婛咬唇。
“然后你就把她带回你家了?把她所有的东西都还给她?”钟恬皱眉,“我说,你的习惯能不能改改,一要和人决裂就收拾东西砸人,你这破习惯到底是和谁学的?”抬高声调,钟恬中性的嗓音硬生生被逼到了女高音的部分,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真是不要活了,一个这么怪的习惯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没改?不知道这种习惯会害惨她自己的么?
“是,我也想知道你这臭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低沉的嗓音缓缓从头顶落下,轻轻地,毫无重量的落在了额头上,却重重的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