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对不起(1 / 1)
这回的场景没有上次的火爆,顾倩倩终于成熟了一回,在看了她两眼之后淡淡的收回视线直接进办公大楼。
巫婛自觉地呼出一口气,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到手机完全离开了耳朵垂至大腿,并且紧紧地攥着手机。电话另一边的钟恬还在说话,扩音器微微的震动麻了麻巫婛的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慢慢接起电话。
“巫婛巫婛乌鱼精……”
钟恬在电话那边已经到抓狂地地步了,居然会无聊到用她的名字念绕口令。
“我在呢,念什么经!”
如常的回话,另一边的钟恬却敏锐的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像只抓住偷东西的贼一样死死揪住巫婛无意露出的小尾巴。
“怎么怪怪的?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车卡掉了。”
“车卡掉了你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去捡?”摆明了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见到顾倩倩了。”如实答话,巫婛可以预见钟恬那边火热的场景。
果不其然,钟恬的反应甚至还超过了巫婛的预期。一点也不像是刚起的样子,直嚷嚷着问巫婛现在在哪里,她马上就要过来给巫婛加油打气建立阵营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坚决要把顾倩倩这个反动派打到天高地远的地方,来个眼不见为净还不算,最好是像希特勒一样,到死都留下一个未解谜团,给她光荣的剿匪史来上一个光荣的开端。
“我现在就回来,你马上给我起来去给我看看我哥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现在要上车了,挂了。”一口气说完所有要说的话,挂断一切可能的大呼小叫,巫婛立刻收线直奔公车站。
现在不是上下班的时间,公车上零星的几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等公车过了几站到了休闲广场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已经下的七七八八了。
这是巫婛常坐的公车,112路。因为是环城路的关系,112路的公车一直都比较不经常换,车子里的设施大都是陈旧的,坐在尾坐的时候还能明显的感觉屁股底下发动机震动的动静,幅度大一点的时候甚至会把屁股都给震麻了去。
巫婛喜欢坐前排单人的位子,这样的话旁边就不可能会有体积较大的胖人挤着,让她产生被压迫的感觉。她也不是歧视胖子,而是有一次坐车的时候和一个身高不超过170但体重绝对超过250的胖妹坐一起,她坐里边胖妹坐外边,胖妹稍稍一动她的半个身子就几乎贴上玻璃窗,下车的时候站起来都是颤颤巍巍的,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从大开的窗子掉下去。从此她就有那个心理阴影,坐公车绝对不坐两人的,如果没单人的位子的话就宁愿站着。反正多站两分钟也没啥,大不了就是两只腿再超负荷一点而已。
下车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城西本接近C城的郊区,属于富人区。人们代步的工具一般都是自家的小汽车,像她这样乘坐公交的一般除了不常出门的老人外就是每天上下课的学生,她总算是另类。
小路上静幽幽的,半路上想了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钟恬接的,好像是在和郁雨凡一起看电视,除了电影嘈杂的背景音外还有郁雨凡淡淡的问话。那头的钟恬明显是兴奋过头,一个劲的问巫婛到家了没有。
直接屏蔽钟恬嘴里多数的废话,巫婛张口就问老哥在干嘛。钟恬习惯的“嘁”了一声,报告似的平铺直叙说巫泽正在房间里批文件,完了还凉凉的说了一句“还真是勤奋”,之后便没了声。
巫婛皱了皱眉,没想到老哥这次这么快就缓了过来,心头竟然还生出一丝惊喜,居然像个学生一样雀跃着回家了,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子犒劳意味的零食甩给钟恬,换来钟恬一个抄袭树袋熊的熊抱。
钟恬总是很聪明,知道什么事情该在什么时候问。
午饭过后钟恬吵吵着要去逛逛,说什么好歹算是此旅游,总不能老呆在巫婛家里逛景点。巫婛无法,略微收拾了一下后进到巫泽的房间。巫泽倒是一直都是淡淡的,巫婛却对自己一家人莫名的习惯感到头疼。
对,就是头疼。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遗传的。巫家的人在郁闷的时候总是淡淡的,什么事情都是兴趣缺缺,面对爆笑的场面也只是微微拉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像个木偶。
此时化身为木偶的人物是巫泽。
导致巫泽化身成为木偶的是李偲,她的母亲。
慢慢走至巫泽的身边,巫婛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无奈,同时也应该很愧疚。
她知道巫泽最不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可是她总是忍不住,特别是当巫泽心情低落的时候。
“对不起……”她终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与内疚,“真的对不起……”
近些日子来巫泽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她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只能讷讷的看着李偲重新回来,重新对他的伤害。
“我说了你不用再说对不起,”巫泽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你嫂子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你再这样纠缠下去她会不安心的,你也不想她难受,那就忘了那些,继续现在的生活。”
“可是哥……是你没放下。”巫婛一语中的,直视巫泽心虚之下退缩的眼神,“哥,你一直都没放下,所以你才会出车祸,这两天才会这么消极。我妈是不对,她也已经走了……可是,我真的害怕……”巫婛感觉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连声音都是软软的,迥然以往的干脆,带着绵绵的味道,“我真的怕……”
巫泽无语,眼中渐渐浸满了哀伤。
李偲之所以可以称为噩梦,成为巫家的梦魇,巫婛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她映像中的母亲永远都是温柔的,会浅浅的笑,笑时右手会勾起耳边滑落的卷发,婉转妩媚。
开始的时候隐隐的知道哥哥不喜欢妈妈的原因,也只能讷讷的在家里不自觉地做着和事老。后来渐渐长大,慢慢的学会从流言蜚语里找出与事实相关的流言,带回家与哥哥一同分享。
那时她18,即将踏入成人的世界。高三的生活枯燥切无味。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是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不管妈妈是个怎样受欢迎的人物,不是那么光明的出身总是给了许多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连带的,她也成了他们话语中的角色之一。
她还记得那些流言里面最精彩的一段。李偲痛恨丈夫前妻生下的儿子,儿子恨透了破坏他家庭的母亲和女儿,于是他们的四口之家每天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一次有人还看见他们家的保姆手上有可疑的青紫,估计是后母与继子相争的时候殃及池鱼,把保姆给弄伤了。
可实际上却是那保姆自己在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慌忙间捡起的时候撞上了旁边的桌角。
她说着这段精彩纷呈的故事给巫泽听的时候,巫泽已是一个刚出生孩子的爸爸,他的妻子也就是巫婛的嫂子刘琳正坐在他们的旁边与他们一起笑着,三个人脸上都有着脉脉的温情。花生也在,不过那时他还是一个睡在摇篮里的婴儿,巫婛插着花生的两腋高高举起,嘟起嘴巴吓唬花生“长大了之后就把你送掉,让你每天都在这哭”。
李偲在那时候回家,叫上蹬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木质地板在高跟鞋下掷地有声,巫婛连忙把花生放回巫泽的怀里,欲上前与李斯商量些事。李偲乜了一眼这边的巫泽,似笑非笑,楼上轻轻传来曾阿姨诵佛的声音,巫婛咽了咽唾沫,还是退缩了。
但事情不会因为巫婛的退缩而就此停滞,它还是要发展的,踏着有节奏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向她逼近。
两年后,她已经到A城上大学一年多,大一暑假完结的前几天,两年前的剧情重新上演。
这次的母亲底气十足,父亲出差前往外邦,多年的隐忍在一刻间爆发。手里足够的底牌让母亲气焰滔天,身体本就不好的曾阿姨一时脑供血不足被救护车抬往医院。
那是她第一次在医院长时间的逗留,十八天,直到钟恬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学校。
那时的她还只会哭,不敢回家,怕看见母亲高傲的神情和胜利的骄傲。
第七天,顾倩倩打来电话说寝室里只有她一人没有到了,她讷讷的应着,感觉黑压压的阴云就笼罩在人们的头顶,天宛如瞬间就要塌下来,憋闷的空气让巫婛胸口涨得疼痛,耳边还有回声,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对谁说,浑浑噩噩之间眼里是巫泽神魂落魄的脸,愤恨至极手紧紧的掐住她的手腕,隐隐有液体横流的感觉,她却只能哭,抱住巫泽仿佛失控的身子。
第十四天,还是白袍的医生,全身上下只有刺目的白,还是那副死表情,他又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哥哥的神经一下子崩溃昏死过去,她怀里的花生也“哇哇”的哭得火热。
她却连说一声“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阿姨死了,嫂子死了。
她最最亲爱的母亲是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