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再见爸爸（1 / 1）
“姐姐。”
一声低沉而怯生的声音传来，成功阻止了夏雨和蓝亦琪的踏进大厦的脚步。
蓝亦琪疑惑的眼神望着夏雨。
“琪，不用看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男孩。”夏雨一早已自动搜刮脑中记忆库，遗憾的是找不到一号人物与眼前的人对应入号。
夏雨琪点了点头。
“请问，你认识这位姐姐吗？怎么会站在这里等她呢？”这幢大厦是雨居住的地方，她们一早在办公室取得共识。今晚在雨的公寓吃火锅。
男孩摇了摇头。
但又缓缓地说道。“但我知道姐姐的存在。在我有记忆的时候。”
这句话令两个人一起迷茫了。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可以告诉我吗？”夏雨最讨厌浪费时间在猜度中，倒不如直接问别人要答案更快。
“我是夏祈华的儿子，我叫夏宇－宇宙的‘宇’。”男孩定定地说。清澈墨绿的眼睛直望着夏雨。
他丝毫不知道这句话带给夏雨的震憾性。居然是他，当年还五岁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大了，居然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面对她。他可以如此轻松得到她所属的一切，现在是什么的状况。为何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勾起她的痛苦可以令到他快乐吗？
“我跟你口中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请不要再打扰我平静的生活。”说完，扯着未反应过来的蓝亦琪往大厦内走去。
“姐姐，应该知道有一种关心叫做默默吧。我觉得爸爸对你们就是这样的。”他当然知道夏雨对自己的敌视。她的表现已经够正常－冷漠以对，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抢走他的爸爸，见面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
蓝亦琪扯着夏雨，让她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男孩一定不会没事登三宝殿，他可不希望雨错过某些东西。
“雨，先听听男孩的来意吧。我想应该不会太耽误我们的时间。”蓝亦琪默默地望着夏雨，从她的眼睛，他看到哀伤。差一点他就心软了，但有些事情必须雨去面对。无论她多难过，他都会陪她一起度过的。
在琪的眼中看到不容忽视的坚定，是的。没错，她在害怕。害怕知道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但何妨呢？有琪坚定不移传送的支持，她相信自己可以勇敢面对。
深吸了一口气，她平静地望着男孩。
“你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默默的把你们放在心上的感觉，跟你们相比，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幸福。就算我们在他的身边，但在心上却没有任何的位置，你觉得谁比较可悲呢？”
夏雨一直注视着男孩。她从他的眼中还是看不出任何的波动。才十多岁的人，就已经学会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好，不让任何人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了他，他真的有自己想象中过得那么幸福吗？这一刻，夏雨一直所想象的东西已经开始动摇了。难道自己和妈咪就是他口中所形容被爸爸一直摆在心上的人，是真的吗？那为何，当妈咪极度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直未曾露面呢？真的以为把一个人摆在心上当成是珍重的记忆，这对她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吗？
“不，你错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择陪在让自己挂心的人身边。而不是只懂得用心传递，而没有行动的付出。他以为他这样做，就该有人痛哭流涕感激不尽吗？不，我们只是平庸无奇的人，没有达到那种‘心有灵犀一点的通’的意境。麻烦你转告他。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最需要他的－我的妈咪已经不在了。而我，更加不需要。所以请你真的不要再打扰我平静的生活了。”究竟谁对谁错，再深究得出的结论多难堪，夏雨已没兴趣再探讨了。现在的她真的只想过回属于自己多年平静的生活。有些事实的真相该蒙上历史的尘埃对她而言是最好。
蓝亦琪不作任何的言语，这件事情他相信雨自有处理办法。他不想让她掺杂他的想法而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行为。他紧握了夏雨的手心。支持她就足够了。
“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另外还有爸爸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你们的名字，他已经时日无多了，至于要不要去看他，你自己决定。”男孩只是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不忍见离去的爸爸留下遗憾。就算自己的妈妈超不同意自己的做法，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并没错。人之将逝，过往是非对错都可抛却。
“他怎么了？”夏雨还是问出口了。这么多年拒绝接收关于他的信息，以为这样就可以对得起默默付出的母亲。但血缘关系还是令她不能忽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视若目睹，但现在事实证明了，她一直都是自欺欺人。
“肝癌末期，医生说他还有半个月的生命。姐姐，‘人非草木，敦能无情’，更何况血浓于水的你们。你真的忍心让他留下遗憾吗？”
听到这番话，夏雨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掩面。在这一刻，她彻底领悟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一直坚持这样的理念对妈妈是最好的，哪知道连妈妈最基本的渴求，在她临死前自己也没法满足。究竟是自己潜意识的抗拒，还是自认这样做对妈妈是最好的。此刻的她像浮在海面上，任海浪的推助浮沉不已，没有任何的目标。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学不到夏宇那样，勇敢的为自己的爸爸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原来事实的真相－妈妈的遗憾是自己造成的。
蓝亦琪拥着夏雨，看来这番话真的对雨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朝夏宇点了点头，低低地说道。“你的用意我们已经知道了，至于要不要去，请让我们自己选择。再见了。”
说完，他拥着悲伤欲绝的夏雨走进大厦。
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他们相拥的幸福炫晕了夏宇的双眼。他抑止自己想追去的脚步，姐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因为爸爸一直都是透过他们母子而思念她们母女，就连自己的名字，爸爸都刻意改为同音字。每次在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爸爸都有一刻的闪神。他和妈妈一直都知道，但固执的妈妈死不都放手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算这段婚姻带给她的只是虚有其位，她还是甘之如饴。对于这样的人，他已经再没有任何的言语可道。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娃娃，过着茫然无知的生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哀叹了一下，夏宇黯然转身离去。该做的他已经尽力了，至于姐姐的选择，他无能为力。
直到回到公寓，夏雨还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国度。蓝亦琪也不打扰她，就这样拥着她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琪，你说我该去看望自己的爸爸吗？”不知过了几许，夏雨的声音呐呐地传来。
“那雨你自己心里想去吗？”蓝亦琪不问反答。
夏雨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你摇头又点头的原因吗？”
“我想去是因为她始终是我唯一的爸爸，我不想去是因为我怕我去了会对不起妈咪。”
蓝亦琪点了点头。
“雨，你应该去。有两个原因。第一：如果你不去的话，你会造成你爸爸的遗憾。第二：你妈咪最深爱的还是你爸爸，你要代替你妈咪去看他最后一面，以弥补你妈咪心中的遗憾。”
夏雨怔怔地望着蓝亦琪。她知道琪的这番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
这次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雨，不用太过紧张。现在的你只是倦鸟归巢。”望着一直杵在门口，而迟迟不按门铃的夏雨。蓝亦琪真的有些哭笑不得，既然都已经选择来了，为什么还要逃避。始终都是要面对的啊。
夏雨望着熟悉的大宅，十三年前的岁月全葬送在这里。说不伤感是骗人，她只是需要平复自己翻腾不已的心。她还记得自己曾说过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但现在，她还是回来了。离开这里十几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但却有着似而生的感觉，是因为时间和距离的原因吧。
摇了摇头，夏雨甩掉自己纷沓的思绪。调整好情绪，按下了门铃。
良久大门才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面无表情的夏宇。但在看到夏雨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露出了惊喜之色，但一下子就淹没了。快得让人来不及察觉。
“很高兴，姐姐终于都来了。都进来吧。”他侧开身，让她们进屋。
“小宇，是谁来了。”一声温柔的声音伴随着人而出现。
是林秋菊。这个女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夏雨怔在那里。
“妈，是夏雨－爸爸的女儿。”夏宇从容地应对着。
“是谁允许你进来的。”林秋菊一下子由慈母温柔的眼神转成怒目直对夏雨。林秋菊可以肯定夏雨现在出现在这里，目的一定不寻常。该不会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绝对会至死捍卫。没人可以从她的眼皮底下拿走一丁点东西。
“妈，是我把姐姐叫回来的。你总不能让爸带着遗憾离去吧。”这样的场景，夏宇一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妈妈又怎会善罢甘休，多年都还在记恨着。真不明白，她已经如愿拥有一切，为何还要如此敌视别人。
“小宇，你想气死妈妈吗？这个女人是回来要抢走你一切的，你居然还大开方便之门。你疯了。”林秋菊简直想不到听话的儿子居然会有叛逆自己的一天。她快要呕死了。
“林小姐，如果我想抢的话，你认为今日的你可以如此轻松得到一切吗？我只是回来看爸爸一眼，其他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请收起你的偏执之心。”夏雨难以想象，林秋菊这个女人还真的是搞不清楚状况，没有谁会像她那样对别人的财产如此攻于心计。现在担心别人会再从她身边劫走这一切又何苦呢？这样活着，她不累吗？
林秋菊被呛得一脸青白。
“妈，我们不能否认夏雨是爸爸女儿的事实，女儿见爸爸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能阻止。”夏宇也加入劝说行列。
“你们都上去吧。但请保证看完之后，不要再打搅我们的生活。”林秋菊知道自己绝对阻止不了，她之前所做的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谢谢。雨，我们上去吧。”一直未出声的蓝亦琪，对夏宇点了点头。再推了推夏雨。两个相偕上去。
“妈，姐姐找到她的幸福。所以你不用再以敌视的态度对她，毕竟我们真的亏欠她很多。”夏宇难得严肃地对母亲说道。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男孩，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对母亲的做法以前他可以视而不见，但现在他不得不出声提点。希望自己的母亲还没笨到那种地步看不清形势趋向。
林秋菊自知理亏，呐呐地点了点头。其实看到相拥的夏雨和那个男的，她的心不断涌上空虚感。她也只是个女子，也需要丈夫的细致呵护，但自从她得到这一切之后，拥有的只是位财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但她依然坚持着，一直告知自己拥有这些财产就是幸福，还要时刻警惕自己不能大意，否则一切将易主。她也过得很辛苦，但为了儿子，她死撑着。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居然有放手的念头。不，不能。我不能让儿子过回自己以前的穷日子。她紧捏了掌心，将不该有的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轻叩房门，但得不到回应。
夏雨知道爸爸睡着了。
她轻旋门把，打开房门。静悄无声来到爸爸的床前。
十几年未见，沧桑感已缠绕着爸爸，就连调皮的白发也不甘落后地跑了出来。现在的他已被病魔折磨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虽然记忆中的爸爸一直威严无比，鲜少有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但那时候的她以拥有这样能干的爸爸而自豪无比，自从林秋菊踩入她们的生活之后，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逐渐模糊。
轻咳一声，夏祈华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在焦距对上夏雨后，他就一直这样默默地与她对视。
这样的气氛太过异常。蓝亦琪出声打破。
“伯父，你好。我是夏雨的男朋友，我叫蓝亦琪。”
一听完，夏祈华急促地叫起来。
“你是雨。你终于还是来看我了。”紧皱的眉毛向两边舒展，嘴角极度扯开，那开心劲难以自抑。
推了推呆愣中的夏雨。
夏雨忙回过神来。
“爸。”她极不自然地喊了出来。这个熟悉而遥远的词语她有多久没喊过了。
“过来吧，我的乖女儿。爸爸等你很久了。”抬起软弱无力的手向夏雨招着。
夏雨乖乖地走过去。
握着她的手，他喃喃地道。
“这十几年，你和你妈妈过得好吗？是我亏欠了你们。”夏祈华感叹道。或许人将离逝，反而将过往看得更清楚。如果是现在的他，当年绝对不会放开她们的母女，让她们受委屈了。也时刻受自己的良心鞭笞着。
“妈，不在了。”虽不忍，但夏雨还是将这个残酷的真相告知他，她没办法做到说出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借口来搪塞。
“阿雪还是先我离开了。没关系，我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悲痛感漫向他，心爱的女人离开了，他一早已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了。现在女儿的也来看自己了，尘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潇洒告别了。
“爸，人生只有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尽情的享受余下的生命，再与妈妈相会。你这样做，我相信妈妈也不会原谅你的。你明白吗？”看到自己的爸爸居然就这样毫无留恋地告别生命，夏雨极力反抗着。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人可以如此贱踏生命。多少人徘徊在死亡边缘，仍极力与死神奋战，为何爸爸又要像当初那样言弃呢？无论对人还是对生命。
听到女儿如此关心自己，夏祈华满意地笑了笑。
“女儿，怎样做都是爸的决定。或许对爸而言，能去陪你妈妈是我盼望已久的梦想，你会相信吗？”
听到爸爸这样说，夏雨才明白过来。原来爸爸一直都深爱着妈妈，只是迫于现实，他有自己不得已的选择。她不再强求，如果这是爸爸所希望的。
夏雨点了点头。
“亦琪。”夏祈华轻唤一直陪在夏雨身边而被自己忽视已久沉寂的男子。这个男子俊伟不凡，仪表堂堂，再加上他细心的呵护，他相信这个男子会是自己女儿最终的归宿。
“伯父。”蓝亦琪直直地望着他。
牵着夏雨的手交到蓝亦琪的手上，严肃地说。
“亦琪，请好好的照顾我女儿。我相信你会做到的。”这是男人间的直觉。他相信蓝亦琪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不会像自己那样畏缩，而错失身边的幸福。
“爸，”夏雨微微抗议着，
“你这样说，我会成为琪的负担。”她有些害怕，临终的爸爸将自己一生交托给琪，会造成琪难以脱掉的理由。
蓝亦琪紧握了夏雨的手。
“爸，雨从来就不是我的负担。我说过我这一生都不会放开雨的手。在这里，请你见证。”蓝亦琪坚定地说。从一开始，他的心就不曾动摇过。始终坚定如石。
“女儿，他怎样对你，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吧。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看，他都叫我爸了，叫得那么真诚动人，我好难拒绝吧。”夏祈华拐个弯回答。他真的不希望女儿错过身边的幸福。其实能有一个心爱的人相依相偎直到老，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只是这些他已不能拥有了，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懂得及时珍惜。
望着爸爸期待的眼神。
“爸爸，我们会努力的。”她当然会懂得珍惜，就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错过琪。她只是希望她们之间的发展是水到渠成，而不希望爸的心意而令事情有所改变。她相信琪应该会理解自己的。
“是的，爸。我和雨会努力到老的。你要祝福我们喔。”蓝亦琪忙不迭地保证着。他了解雨，希望事情有个细水流长的过程，如果现在逼她会有反弹的后果。他可不想重蹈覆彻。
“我和你妈妈都会在天堂看着你们的。一定要幸福喔。”三个人的手紧扣在一起。
房内温馨动人的一刻，还是被林秋菊打断了。
“祈华，你该休息了。医生说你不能太劳累了。”无视自己唐突出现而造成的尴尬，她走过去扶着夏祈华躺下并重新盖好被子。
看着林秋菊娴熟的动作，夏雨不由得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可否认，林秋菊深爱着爸爸，对他倾注了自己的一生。虽然爱的手段有点强硬，但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复杂，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林秋菊只是采取了自己的方式得到想要的东西。这种勇敢的行为换作是她就做不到。所以，她对林秋菊的敌对已消失无弥。起码在自己离开的十几年，是他不遗余力照顾着爸爸。
“谢谢。”夏雨真诚地对林秋菊说。
林秋菊呆愣当中不能自语。她怎么都想不到夏雨会同自己道谢吧。这就需要她自己好好的琢磨了。
“爸，你好好的休息吧。我和琪先走了。”不想阻扰爸爸的休息。尢其是现在的这个时候。她拉着蓝亦琪准备转身离去。
“雨，你还会再来看爸爸吗？”夏祈华微弱的声音询问着。
听听这句话，就好像她是一个不孝女，需要爸爸的三催四请才舍得移动尊驾来看他。
夏雨的目光锁着林秋菊。不久前她们的对话，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爸也没多少时日了，有空就多过来陪陪他吧。”林秋菊说话了。
难得她没有计较，夏雨郑重地向爸爸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客厅的时候，看到夏宇。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夏雨知道他在等自己。
“见过爸爸了？”夏宇问道。
夏雨点了点头。
“我们该走了，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对夏宇，她是真心感激的，毕竟他没有任何的计较而让自己错过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夏宇点了点头。
“有空就多回来吧。这里始终是你的家。”
这句话消失在门后。
夏宇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他相信姐姐会接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