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耿耿星河欲曙天6(1 / 1)
京城狂风肆虐的冬夜里,丧家门前的盏盏白灯,僧众超度亡灵的呗音中,家属们一律披麻戴孝,默默的肃立在庭院里候命,正堂设置着灵座,司仪官一声“举哀”,阖府上下,跪地扣首。
绵之颤栗着随着杨自远来到会馆,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绵之还未走近,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留了下来。
杨自远扶着林绵之,很是担心,但一想到自己与管溟在圣上面前据理力争,才将绵之带了出来,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回到会馆,只是可恨圣上只允诺了两个时辰。
绵之见了陈堇的灵堂,双腿一软,瘫着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叩首。陈家中人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跪拜。
直到绵之晕倒在灵堂前,杨自远等人才慌了,将绵之扶进了后间休息。
待到绵之醒转,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绵之睁开眼,见杨自远立在身旁,虚弱无力得抬了抬手,唤道:“杨主簿,我这次出来,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你明白么?”
杨自远面色凝重,“我明白,少主命我将少夫人安全带回扬州。少主处理完老爷的安葬事宜,便会来京城。我与管溟商议好了,里应外合,要将少夫人带回。”
“事不宜迟,你速速带我离开。”
“可是,以少夫人现在的身体,不宜远行。不然,我怕孩子要保不住了。”杨自远面露难色。
绵之用尽力气喝道:“好迂腐的奴才,我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杨自远见绵之气急,满脸涨红,这才命人准备迅速离京。
转眼间,绵之已躺在舒适的马车中,踏上了回扬州的路程。
景帝得知绵之已经离京,忙命人堵截,但都被墨家与预翔一一化解了。景帝见众人助绵之逃离京城,大怒,迁之于陈润祁,将陈家的京城会馆封了,逼迫陈润祁上京面圣。
十二月,扬州陈家欢天喜地的迎接主母的归来。但绵之此时才得知陈润祁已上京多时未归,心中也不恼,平静的对团儿道:“以我对圣上的了解,他定不会杀祁哥,只会开出些苛刻的条件为难他,管溟与钟先生亦会帮祁哥,在不然,也还有太子殿下,你们大可放心,不出一个月,祁哥就会平安归来。”陈府众人见林绵之淡然,也释然许多。
回到久违的扬州,绵之安心在府中养胎,不问世时,负重一切大小事务皆交由杨自远、团儿打理。
陈润祁来到京城后,先与慕容阆取得联系,再拜会了新任管相爷,由管溟引荐,入宫面圣。
陈润祁尾随着管溟踏上九重的宫阙,白日里,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翎顶蟒袍的辉映下,雄伟威严的大殿和气象恢宏的青砖广场,将朝廷的尊严和皇家的富贵,表现得淋漓尽致,气势逼人,陈润祁心中慨叹:“怪不得人人为了这皇帝争得你死我活,原来皇家是这般奢华富贵至极的。”
三跪九叩大礼后,陈润祁抬头向御座望去,大殿上灿灿的金光,摄得人睁不开双眼,但陈润祁仍是很明显地感到从那宝座上射来的两道目光,阴狠而鬼魅,叫人如坐针毡,毛骨悚然。
“陈润祁,你可知罪。”
“润祁何罪之有。”
“你拐走了朕的幕僚,朕的大功臣。”
“皇上,那是草民的妻子,草民带她回家,何罪之有呢?”陈润祁毫不畏惧。
“哼!”景帝换了副口气,“朕念在林绵之功高卓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如今身子重,就有你代领了吧。”
“草民愿为她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哼哼,你受得起吗?”
“草民与绵之本就是夫妻,还望圣上成全。”
景帝见陈润祁坚韧得很,心中恼怒,怪不得绵之喜欢他,生得风流倜傥,又一片痴情。
“父皇,你就放了林先生吧。”预翔撩袍,也跪了下来。
管溟见情势不妙,忙站了出来:“皇上,人已去,何苦再为难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林绵之这样的绝色,天下并不见得就没有了,皇上大可选秀。”
钟黻也站了出来,“如今圣上刚入主,应安定民心,万万不可作出这等强抢民女之事。”
景帝见众人劝诫,这才稍稍清醒些,捋着胡须想了想,又说道:“陈润祁,如今之事既成定局,朕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若是绵之日后得女,当为我天家人。”
陈润祁刚要拒绝,管溟按了按他的手臂,轻声道:“还不快谢主隆恩。”
陈润祁叩谢。事后方得知,绵之此时腹中怀的应是个儿子。
多年以后,管溟对此事后悔不迭,常对着夫人绿娘唏嘘:“早知会引出一段孽缘,当初就为不该拦着润祁与先帝爷争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