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咨客事件（1 / 1）
“我是不介意你天天来华实报到，不过拿几份资料这种小事也要小纪总您亲自来，怎么？纪氏被你败到连员工都遣散了？”经理办公室里，唐墨对瘫在沙发上的人说。
“呸呸呸，早上没刷牙呢。”纪安阳窝在沙发里啐了句。
唐墨冷哼一声，不理他查阅起电脑里的邮件来了。
纪安阳起身走了过来，隔着办公桌坐到他对面：“准备招标会的事情有专门负责的部门，有必要现在就亲自去吗？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我以为开会的时候去出席就好了。”
纪氏和华实联手在海滨旅游城市拍下了一块地，计划合作开发一座渡假村，两家公司准备在两周后召开招标发布会公开招选设计方案。昨天纪安阳的父亲让他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给他下了个任务，说是让他去负责招标发布会的事情。
唐墨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你去坐镇才显得我们重视，这样竞标方也相对会重视，政府方面的配合度也高点。反正也算是闲差，你顺便跟那边的人打打交道。”
纪安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有点纳闷唐墨怎么突然对他语重心长起来了，正常来说他听到自己的大材小用之说应该会讽刺两句才对。他还来不及细想，周语珊拿了几个文件夹敲门进来，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纪安阳拿起那些他要带走的文件，随手翻了翻。
“嗯？可洛做的哦。”看到某份报表的右上角标着可洛的名字，他突然想起她向自己报怨唐墨要她加班的事，笑了笑随口对唐墨说到：“我说你，没事别老剥削员工，老让人加班多烦啊。”
“剥削？公司可是一分不少给足了加班费和补贴的。”唐墨好像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终于移开落在电脑上的目光看向纪安阳：“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纪安阳连忙摇头否认，唐墨冷冷地看他一眼，靠进椅子里懒懒地问：
“怜香惜玉了？你什么时候对没样貌没身材没大脑的小女孩感兴趣的？”
纪安阳低低一笑：“虽然是比我的标准低了，不过有这么差吗？我倒觉得挺可爱挺好玩的。”
“我说——你要玩那些残害少女的爱情游戏最好滚远点，不要影响我的下属的情绪。”唐墨不温不火地警告。
“小墨墨，你妒嫉我人见人爱吧。”纪安阳自我感觉良好地斜着眼看他。
唐墨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对他能把别人的任何语言都自行转化成赞美这一特异功能感到无语，出国久了对中文的理解能力果然是有影响的。坐在他对面的纪安阳仍勾着浅浅的笑，眼神却变得有些悠远起来，他对着空气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句：“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次是真的。”
闻言唐墨一愣，再看向他的眼神深了几分，仿佛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假。
“什么时候出发？”过了片刻他问。
“下午。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了。”纪安阳收了文件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调谑的表情：“老头说是你跟他推荐我去的，我总要好好表现一下不能给您丢脸啊。”
唐墨煞有介事地颌首：“言重！”
“我去跟我的可乐好好告别一下，要半个月后才能再回来当她的护花使者了。”纪安阳说着往外走找可洛去了。
靠在椅子里的唐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嘴角扯出个好看的弧度。
半个月后的事，谁知道呢？
同一时间，走出了他办公室的纪安阳和正埋头工作的许可洛都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而这一天，周语珊在进出经理办公室间感觉到唐经理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许可洛在目送同事们离开后端着水杯去茶水间泡菊花枸杞茶时，开始怀念起纪安阳来。平时这个时候，他该提着香喷喷的食物嚷嚷着出现了。对于许可洛来说，除了中奖是她人生的最大目标外，很没出息地，吃饭睡觉被她视为生活中的两件头等大事。她平时就常常会因为吃饭的问题想把徐子曼一掌给了断了。
徐子曼的价值观中有很现实的一部分，所以很多时候她的消费很理性，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就是像大学那会，对某样美食垂涎的许可洛邀约徐子曼一起去吃时她会思考一下然后说：“我们去吃拉面吧，省很多的。”；又或是现在上馆子时可洛想吃A餐的话她会说：“吃B餐吧，B餐今天特价，省了八块呢。”正因为如此，许可洛和她一起倒省下不少钱。但和徐子曼不同，许可洛偶尔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稍稍奢侈地满足自己的食欲，像蛋糕店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的那些诱人的蛋糕切件，她每次经过都会被吸引过去欣赏一番，然后再给自己买一块，即使捧在手中还未品尝，心情已经愉悦又满足。
对她这唯一的伪小资的喜好徐子曼当然嗤之以鼻，说十几块就那么一小块蛋糕太贵太不划算，可是许可洛觉得那么辛苦地工作赚不到房子车子钱就算了，但起码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吧，所以她从来不在吃这方面委屈自己。最近几天因为纪安阳她不必每天在外连吃两顿外卖，所以到了这会思考着要吃牛肉便当还是排骨便当时，她便觉得之前每天都提着不同食物出现的纪安阳实在是太可爱了。
许可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茶水间的门口多了一抹挺拨的身影。唐墨从经理室出来后在办公室里没见到人，当他走近茶水间看到许可洛坐在那兀自发呆时，不自觉地就停下了脚步。她独自坐在茶水间的小餐桌边，双手搁在桌上握着杯子，齐齐地盖着额头的刘海下眼睑微垂着，看似落在桌面的没有焦距的眼神透露出她此刻的出神。窗外淡淡的斜阳，衬着她安静的侧影，这幅画面和谐得让唐墨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莫名地不想去打破这份静谧。
她在想什么呢？他突然很想知道。
满脑子纠结着吃牛肉便当还是排骨便当的许可洛终于发现了门口挺拨的身影，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唐墨在她转过头来那刻状若无异地步入茶水间，走向饮水机的他经过可洛身边看到她杯子里的菊花枸杞茶时嘴角微微弯了弯，他接完水喝了两口，以只手持杯只手插袋的优雅姿势转过身来用一句话终结了可洛的纠结，他说：
“走吧，吃饭去。”
往餐厅去的路上，许可洛忍不住一再地偷偷瞄身边开车的人。唐墨看上去虽然跟平常无异，但是许可洛又觉得他好像与平常有些不同。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感觉心情蛮好的样子，刚才还跟她说今天晚上他们去吃饭不加班了。最近市场部好像没有谈什么大案子呀，难道是他正在蜜运中？还是……他中奖了？！
许可洛正想着车子已经转进了一道铁门，铁门内是个绿化做得很好的小院子，唐墨的车绕过院子停在一座看上去像私人别墅的楼房前。开门下了车，门童迎上来接过唐墨的车钥匙把车开到停车场去了。许可洛看着门口木匾上用行书刻着的“私厨”两个字，大概猜到这里是个吃私房菜的地方。
随着唐墨进入装璜古雅的接待大厅，穿着旗袍迎宾的咨客迎了上来，那双一见到唐墨便燃起了惊艳和喜悦之色的眼睛发现了他身后还跟着许可洛时瞬间黯淡了几分，可那目光在许可洛身上打量了一圈后立刻又带上了不甘、惋惜与鄙夷，然后便转过头去含笑带羞地用娇嗲的声音问唐墨：“您好，请问先生贵姓？”
“唐。”
唐墨惜字如金，可这一个字却让对方的笑容又甜了几分，她直勾勾地盯着唐墨走了过来，好像看不到许可洛似地档在了她前方，跟在唐墨身边的许可洛只好放慢了前进的脚步，而咨客小姐则顺理成章仪态万千地走在了唐墨身边。
“唐先生几位呢？”
唐墨对她微微一笑，侧过身子伸手在许可洛身后轻轻一推，将她带到自己身侧：“两位。”
虽然有点不太厚道，但那一刻许可洛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感到心情舒畅。她一边欣赏着咨客小姐眼里蕴含的多层次而丰富的情感，一边恶劣地挺着腰板往唐墨身边挪了挪。哼！敢鄙夷老娘，气死你！而这一招显然是管用的，咨客小姐悻悻地睨了她一眼便转身在前头为他们领路了。许可洛打着腹语：这可不能怪她啊，要不是唐墨襄王无梦，也不会把她拉过来当档箭牌了。她想着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唐墨默然地看着前方，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身旁的暗涌。许可洛看着他似乎又比刚刚明朗了些的侧脸再度纠结了：难不成……他真的中奖了？！
他们还没走出几步，迎面碰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中年男见到唐墨后热情地打招呼，还顺便挥退了咨客小姐自己给他们领起路来。许可洛从唐墨和他的寒暄中得知他是这间餐厅的经理，而唐墨，显然与他是有些交情的，大概也是这里的熟客。
许可洛在心里感叹做市场部的经理就是好啊，拿着公款到处应酬请客吃吃喝喝，到哪间好餐厅都成熟客了。
“陈经理今天怎么自己亲自下来了？”唐墨边走边问了句。
“过来处理一下人员招聘的事。”陈经理笑着摇了摇头：“唉，现在咨客可真不好招啊，三千多块月薪了都留不住人，做不到几个月就跟客人走了，现在这两个还是刚招的。”
唐墨听了只轻轻一笑，但一边的许可洛待消化了餐厅经理这句玩笑话里的含义后却沸腾了。
以前许可洛只知道站餐厅门口迎宾的咨客都是些漂亮的女孩子，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高级餐厅当咨客还有这么好的福利！看这家餐厅的环境就知道能来这里吃饭的绝对是有钱人，再没钱也是个像唐墨这样能蹭公款的，虽然说跟客人走不一定就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能也只是情妇或小三，可再怎么说这份工作附带了个钓金龟的机会那是事实啊。许可洛觉得或许自己该帮帮这里的经理，她就委屈一点跳槽过来算了，说不定还真能遇到一张高含金量的长期饭票，过个几个月就坐着名车挤身上流社会了。
“别想了，你不可能。”
“谁说的！”许可洛横着脖子正要反驳泼她冷水的人，一抬头却结巴了：“什、什……什么？唐经理你说什么？”
意识到刚刚说话的是唐墨，许可洛后知后觉地吓了一跳，唐墨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吗？可是不对呀，她只是想想而已又没说出来，难道是她自己听错了？
“咨客啊，那工作对身材样貌都是有要求的。”唐墨缓缓地说着，斜眼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摇头叹气露出一副我都不想说了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的表情。
这回许可洛不是吓一跳了，直接惊得一个趔趄身子就往前扑去，幸好唐墨眼明手快伸出一手拉住她另一手扶着她的腰借力让她站好才阻止了她上演亲吻地面的戏码。惊魂未定的许可洛还没从唐墨会读心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她抬头看向旁边目视前方发出笑声的男人，表情愈加地呆愣起来。
唐墨平时也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在办公室里的他都是温雅礼貌地对别人微笑，她好像还从来没看过他像现在这样开怀地笑出声来。这样笑着时他那双有着很深双眼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挺直的鼻梁四周因笑容而皱起几丝纹路。而这样的他，嗯……好像……更帅了。
就这样，许可洛的大脑一时间当机停止了运转，本来要做的解释或是询问都忘了，只呆呆地被唐墨圈着带入了座。
唐墨的好心情延续了一整晚，而可洛也在唐墨是否中了奖又是否懂得读心术和他的那个笑容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中纠结了一晚上，不过纠结的同时她也没忘记好好吃饭，反正这种餐厅她不是常常会来的，这一次吃个够本再说。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顿饭倒是吃得相安无事。
饭饱茶足后唐墨结帐离开，经过门口时，许可洛特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那的咨客小姐，心中暗自比较了一番后她觉得自己除了妆化得没别人好某些地方比别人小某些地方没别人翘之外，其他的条件还算不错啊。不满地瞄旁边的唐墨一眼，却发现他正玩味地看着自己，俩人目光相接后，他挑了挑眉回过头去不再看她，嘴角却毫不掩饰地高高扬起。
笑什么呀！有这么好笑吗？嘴都要冽到耳朵去了，也不怕毁容！
直到坐在车上，许可洛仍这么愤愤地想着。把车开上马路后，唐墨按下了音乐播放键。许可洛还是第一次在唐墨车上听音乐，由远及近的钢琴前奏传出，她看着车窗外的眼里有光亮咋现，脸上掠过几丝讶异。
伴着音乐，磁性慵懒的男声开始低低地吟唱。
It ain't so easy to love you true
account of all the rattlesnakes and all that makes you blue
but it's worth it
I love the thrill
come, come, come
c'mon through, c'mon you, come dig right into my heart
……
街上的霓虹灯不时在车窗玻璃上划过，车厢里，唐墨和许可洛默契地沉默着，一切纷扰的念头都被柔软低沉的歌声淹没，不复存在。
What is the body if not a place
where you store all anger and happiness and pain
but it's worth it
I love the thrill
come, come, come
c'mon through, c'mon you, come dig right into my heart
……
夜色中，他不言，她不语，只剩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缠绕各自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