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十三章（1 / 1）

接下来的日子出了奇的平静，他依旧隔三岔五地来看我，而我也乐得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偏安一隅，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有那条微瘸的左腿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场浩劫，使我的性子沉静了许多，认识我的人都说疯丫头长大了。至于他，倒没有跟我提过这些，可我却从他日渐迷恋的眼神中明白，他更喜欢这样的我。

“想什么呢？”冷不丁地，一双大手环住了我的腰，把我吓了个魂飞魄散，却也打断了我混沌的思绪。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门前要先敲门！”我努力地板起脸来，力图让自己的样子显得更为强硬些，却终究不是这块料，只得作罢。无奈，我如往常一般，开始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涵儿……”他喃喃唤了声我的名字，直感到浑身一阵□□。我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向他投射了一个“少来这套”的无比严厉的眼神，继续埋头掰他的手指，却发现他竟将我搂得更紧了。我对天白了一眼，哀叹一声道：“天，你这是想干嘛？没看到我都掰出一身汗了吗？”

“嫁给我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字字清晰。一瞬间，我呆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五秒钟，那双环着我腰的大手稍稍放松了些，却依旧没有从原先的位置挪开的意思。他不言，我便也不语。不是不想答应他，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良久，他的手终于从我身上慢慢移开，转而半蹲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凝视着我的眼。

许多许多年以后，我早已不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戴着什么，甚至连他的容貌都已记不完全，但我却记得他的那双眼——温润、清澈、明净，带着一份不确定的焦灼，还有，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些东西，那些是我所看不透的，可那不重要。那时的我只是天真地想，他是爱我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我所需要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而已，不是吗？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所相差的也就只是这一些些我看不透的东西罢了，而这一些些东西，已经足以让两个爱到骨髓的人分道扬镳。

“好。”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感到惊奇。‘

“真的吗？真的吗？涵儿，你答应嫁给我了？”看着他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我知道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尽管，那会是一条艰难的路。但那又如何？明天的艰难就留给明天去烦恼吧，我只享受这眼下的快乐。

隔天他便去求了皇上的旨意，还没等赐婚的旨意下来，他已开始筹备婚事，毕竟是骨肉至亲，只是娶个侧福晋，皇上不会不答应。

他猜得不错，皇上不会不答应，但那并不代表他就会答应，事实上，这桩婚事一拖再拖，及至年末，宫里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正当福全准备再一次提出赐婚时，裕王府终于盼来了传圣旨的钦差。

只是等来的并非赐婚，而是加封的旨意——萤萤被加封为侧福晋了。

初时我以为是福全没有跟宫里说明白，解释一下就没问题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一日比一日阴沉的面容里，我渐渐开始明白，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然而他不愿告诉我原因，我便也不问，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他一脸憔悴地握着我的手问：“假如我不能给你名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点点头，心里如明镜般透亮。

他忽然红了眼，像个孩子似地，又哭又笑地将我紧紧揽在怀里：“涵儿，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吧。”

“嗯。”我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不愿去想其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剩下的日子里，整个裕王府上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着准备。因为我并不在旗，故而不必参加选秀便可自行婚配，然而也因为我并非旗人，且没有皇上的赐婚，即使过府也不能入玉牒，只能做没有正式名分的侍妾，地位在府中五位，噢，现在是四位庶福晋之下。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执意要为我大办一场婚礼，好让府里的下人们知道我的地位不同，不敢怠慢。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些，唯一令我介意的他脸上日渐消失的神采——他的脸色越来越糟糕了，人也瘦得不成样，两块颧骨可怕地向外凸出，眼睛一天天地凹陷下去，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郁的感觉。好几次，我几乎就要张口问他，可每次话到嘴边被我硬生生给吞了下去——他已经那么辛苦，我何必还要让他为难呢？

因为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爱一个人就是互相信任，就是不问因由。事实上，多少年后，经历了重重磨难的我再回过头看，仍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因为我始终相信，那是一份干净纯粹、没有掺杂过任何杂质的爱情，即使我们因为种种而分开，都没有改变过我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