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也不知是因为含月急火攻心，伤了身子，还是因为那个兵丁一时情急，下手太重，待含月醒来，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水……”
当含月开口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欢呼起来。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快！听见没有？她说要喝水啊！”
连着喝了四五杯的水，含月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一看，守在自己床前的不正是当今的太皇太后嘛！而自己身下躺着的，竟然是皇上的龙榻！
含月吓得急忙要从床上下来，却被太皇太后拦住了：“月丫头啊，你身子虚，还需要休息呢。”
“老祖宗，您……这几天，都是您在照顾含月吗？”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这些天都是皇上在照顾你，刚刚他上早朝去才让我这里帮忙守一会儿的。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啦。”
含月微微一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见她这样，不禁笑道：“你失踪的这几天，皇上他可是急得差点疯了。这孩子的心啊，我老太婆算是看清楚了。”语罢，又颇有深意地看了含月一眼。
含月只觉得心里一凉，愣了半晌，才道：“含月何德何能，竟蒙老祖宗和皇上如此关怀。”
“何德何能？要我说，你就是有这个德，这个能！”太皇太后略顿了顿，继续道，“月丫头，我欲将你指与皇上，你可愿意？”
含月一惊，竟从床上滚了下来，“噗通”一声跪下：“老祖宗疼爱含月，含月也是从心底里感激、敬爱着老祖宗。含月只想在老祖宗身边照顾您一辈子，不想嫁人。”
“这傻孩子。”太皇太后将她轻轻扶回床上，又一次替她掖上被子，“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男人，相夫教子。我一个老太婆的，日子也不多了，怎能把你的大好青春都浪费在这里？”
“老祖宗……”含月心里着急，还想分辩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太皇太后，皇上已经下朝啦。”
“知道了。”太皇太后眼带笑意，起身道，“既然皇上快来了，我这老太婆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玄烨在门口与太皇太后照了个对面，请安道。
太皇太后的声音里透着对他的宠溺，慈爱地说道：“孙儿，月丫头已经醒啦，快进去看看吧。”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老祖宗了！”玄烨几乎是跑着到了含月的塌前，脸上洋溢着惊喜之色，“含月，你真的醒啦！”
含月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蒙皇上连日来的照顾，含月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今天的玄烨看上去有些怪怪地，许久，他都只是坐在榻边，含月见他这样，倒有种求之不得的感觉，索性不发一言。终于，他还是率先开口了：“那件事……老祖宗，她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含月当然明白他在问些什么，却还是道：“皇上是说哪件？含月听不明白。”
玄烨听她这么回答，不禁愣了一下：“老祖宗……她还没有跟你说吗？”可含月紧抿着的双唇曝露了她的心思，玄烨顿时明白过来：“你……难道你不愿意？”他忽然觉得很生气，不，应该说是很愤怒。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拒绝他的要求。他，爱新觉罗玄烨，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为什么？是觉得朕配不上你？还是你心中已有他人？那个人有什么好的？朕哪点比不上他？”
他不停地追问着，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该如何告诉他，只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才会爱那样的飘逸的字体，那样洒脱的文字，那样的潇洒的背影，还有那样醉人的温柔。当然，他也很好，可她不爱他，又有什么办法？不，不是没有爱过的。可那一切早已在仁孝皇后薨逝时就结束了，他的那一句无情的“那就留下孩子吧。”击碎了她所有的梦想——也许他是无奈的，可命令是他下的。她可以理解，却永远无法谅解。帝王之爱，终究凉薄。
“皇上是旷世的明君，也是含月最景仰的姑父，含月会永远像崇拜天神一样地崇拜着您，像敬爱长辈一样敬爱着您。”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低声重复着她的话语：“天神……长辈……”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含月的手，她感到一阵生疼，却没有挣扎，隐隐感觉眼角处传来阵阵湿意,“是不是二哥？你说啊！那个人是不是二哥？
含月被他的反应吓呆了，一时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只好呆呆地望着他，一言不发。他见她这样，什么都明白了：“朕早该想到的……在二哥府里看到那副清风白莲的时候朕就应该感觉到的……”
他轻轻放开含月的手，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朕明白了……不是朕比不上他，而是朕太早遇到了你……”
看着他惆怅的样子，她竟对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原来，原来即使是他，也会有无奈的时候。
很慢很慢地，他站直了身子，再一次深深凝望着这个让他无限迷恋的女人，忽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一个转身，离开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她终于瘫软在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她想，也许他说的对，他们相遇得太早，早到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等到懂得的时候，却已经迟了。他们在懂得与不懂得之间，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失散了。所以，结局，注定只能是一声叹息。
“可是，”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嘶哑，却透着无比地坚定，“含月，朕会等你，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一直等到你回头的一天。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朕……绝不放手！”
门终于被重重关上，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平静。
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映着清晨的阳光，投射出五彩的光芒。
她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应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