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爱追逐 > 61.我想杀了敏敏妈妈,她是个坏蛋

61.我想杀了敏敏妈妈,她是个坏蛋(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叛逆甜儿玩转男校 突发事件 花心狼v.s.豪放女 师徒情 我和零的情路 半亩塘 亚洲大总裁 梵门男人系列 流年之卷 帝都迷情之米坦尼篇

床上爬了起来,斜斜地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将盼盼拉回我们的卧室。

我将门关紧,然后问盼盼:“你刚才是故意拿球砸敏敏妈妈的门?”

盼盼摇头。我心一松,还好,她不是那个如雷大卫所说的,生活在怨恨中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高小敏对盼盼伤害很深,也许我自己也一直在怨恨着高小敏,却有意无意地希望盼盼没有在怨恨她,如果刚才她承认是故意,我想我对她会很失望。

这真的很矛盾。

好像人人对自己是宽容的,允许自己做一些想一些不该做不该想的事,允许自己在情感的折磨中怨恨,却不允许别人也如此。

……

高小敏轻轻地敲了敲门,说:“你们今天要早点睡啊,因为今天屋子里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知道盼盼能不能明白所谓“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她亲生妈妈田凤的“鬼魂”,可是高小敏的话却将人的耳朵刺的生疼,我说:“知道了!睡着了!你别打挠我们!”

我听到高小敏慢悠悠地踢踏着拖鞋离开。

70.黑棺材其实代表了禁固。

可能是我的胆子就如高小敏所说的,实在太小。人长大了,胆子却好像越来越小了。经过高小敏的反复“提点”,我无法入睡,辗转反侧,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田凤丧礼上的传说。有人说,田凤的丧礼实在冷清,因为是粉妹,即使雷大卫这样在镇上有点“牛逼”的人去邀请,也是许多人缺席,又说田凤的棺材是黑色的。

后来,我从另一个人的死亡,得知黑棺材其实代表了禁固。具说年轻跳跃的死亡和怨气重重的死亡,都必须以黑棺材装敛,因为这样的灵魂割不断对人间的留恋和恩怨情仇,所以不愿去阴间,于是驻留人世,祸害人间。而黑棺材,则可以将他们永远锁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内。

什么叫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假如人真的有灵魂,又假如真的灵魂有知,又假如黑棺材真的可以禁固它们,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惊醒的那刻,脑子里那些清晰的画面,黝黑的夜里,我独自走在黝黑的路上,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看不到路的尽头,只看见脚下,透过黝黑的大地,深处,再深处,那些幽幽暗暗的眼睛……

那些被埋在地底的灵魂……

窗外,一片青白。原来已经天亮了,头很疼,身体困乏,只恨恨地拍自己的脑袋,整晚的怪梦,很累。穿上衣服走出卧室,已经能看清屋子里的一切,只见高小敏披着睡衣,默默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又自顾自地发呆。

我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像平常一样开始做早餐,却也不好问,只进了洗涑间洗脸刷牙,出来时,高小敏坐在了沙发了,看着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说:“洗脸刷牙,准备上学。”

高小敏咯地一笑,说:“你睡糊涂了吧,这才几点。”

我说:“天都亮了。”

高小敏说:“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天亮了。”

我疑惑地往壁上那坐仿古马头钟看去,只见时针正指在四点。我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夜四点?”再细细地往四周看,真的只是清辉满室,从窗户看出去,看得越远越能感觉出黑来,果然还只是半夜。不由地好笑,说:“真的是糊涂了。这夜怎么这么长啊。”刚刚埋怨自己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精神提了起来,又怨夜的漫长。

高小敏说:“是啊。头七的夜,是格外长的……”

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冷冷地对高小敏说:“你别总是头七头七的好不好?你是在吓我们还是在吓你自己。”她微抬了头看我,一直没有开灯,幽幽暗暗中,只觉得双眼睛向两个黑洞,内中无物。

我自吓了自己一跳,吃惊地往后退开两步。高小敏又低下了头,我定了定神,说:“高小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高小敏说:“我在等。”

我说:“你在等什么?”

高小敏说:“你知道我在等什么。你不愿让我说出来。”

我愕然。她不是在等雷大卫吧?她从来就没有要等雷大卫的习惯。她是在等甫高吧?是的,甫高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个人。或者……

我猛地想起她在这个夜里不断提及的“头七”,头皮发麻地想:“不会在等田凤的魂魄吧?”

我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跑去,我得承认,虽然她是我的妈妈,可现在,特别是现在,我怕与她呆在一起。

门口冷不防出现的身影吓了我一跳,我惊叫着跳开,定睛一看,说:“盼盼,你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盼盼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惊肉跳,止不住喝道:“小丫头!快回去睡觉!站在这里发什么傻?”

盼盼说:“姐姐,我想尿尿。”

哦……原来是这样,我拍拍自己的心口,暗自嘲笑自己:“胆子是小到这个程度吗?真的连自己都要嘲笑这样的自己啦。”

带着盼盼去了卫生间,回来时,沙发上已经不见高小敏,她的卧室的门紧闭着,我想,她累了,去睡了吗?没有她的身影的空间,使我的心稍稍轻松了下,长吁了口气,带了盼盼走回卧室,继续这个漫长的夜里该有的睡眠。

71.我曾自告奋勇地为他换过刀片

待田凤的事情告一段落,雷大卫明显憔悴了许多。他甚至没有时间刮胡子,黑黑的胡茬异常刺眼,某个清晨,我站在那里,看着倒在沙发上的他沉沉睡着,内心深处久不为他而触动的柔软忽然化做泪水,如暗流般猛烈地涌动着。

我怎么能够忘记,是他将我从扯拉酒鬼的大院子里带出来,是他在我最无助最茫然的时候给我力量,给我安全,让我觉得人生还有希望,人间还有温情,可是现在,曾经强大的那个他,只是疲惫地沉睡着。

我走进洗漱间,拿了他的刮胡刀,是那种两个铁片中间夹刀片的老式刮胡刀,他似乎从未买过电动刮胡刀。这种刮胡刀我并不陌生,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他就有这样一个刮胡刀,我曾自告奋勇地为他换过刀片,还割伤了手指。

那应该是久到我应该早就忘记了得的事,可是我却清晰地记着,我甚至还记得他看到我弄破手指时的疼惜神情。

换好了刀片,我拿着刮胡刀走到了雷大卫跟前,蹲下身,给他刮起胡子,只一下,他就醒了,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对着他笑,说:“大卫叔叔,你很久没刮胡子啦,知道你很累,你就这样躺着,我给你刮。”

雷大卫的眼睛似乎有些找不到焦距,终于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时,却怔怔地不说话,正当我敛去笑容,怪自己多此一举的时候,他忽地将我拉入怀里,狠狠地搂着,似乎想将我嵌入他的身体,我呼息困难,猛地推开他,大喊:“大卫叔叔,你怎么了?”

我已经快要十四岁,隐隐地知道了男女之爱,同时也懂得男女有别,况且,自从他与高小敏结婚后,他变了,我也变了。我们之间很难找到当时在扯拉酒鬼家里一起弄葱花饼时的亲近无间,长久的疏离让我无法应此时此刻他忽然的失态。

雷大卫的手掌处流出一丝血迹,他却浑然不觉,我说:“大卫叔叔,你,你流血了……”我知道那伤口是我手中这柄刮胡刀造成的,不由地万分后悔,怎么会忽然想起来给他刮胡子呢?放下刮胡刀,抽了纸盒里的纸缚在伤口上,血虽然止不住地往外流,好在伤口细小,也不深,我忙去拿了创可贴给他贴上。

雷大卫一声不吭,看着我为他忙乱。末了,我突然觉出自己的反应实在过激,虽然那些只是曾经,可也不是没有这么亲近过,那时候他的怀抱,是我唯一能得到温暖的地方。我纳纳地说:“大卫叔叔,对不起。”

雷大卫低了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语气淡淡地说:“刮胡子之前需要热水缚一下,再涂上肥皂,像你这样刮,准定刮下一层皮来。”

“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如果他与高小敏的婚姻,只换回如此冷淡的他,不知道我当初全力以付地想让他与高小敏在一起的做法,是不是太傻太天真。

眼睛酸涩,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有些事,总是令人促不急防地改变着。

……

那天早餐之前,雷大卫就带着安安出了门。我与高小敏和盼盼吃完了早饭,就背着书包出门。

我说:“今天会晚点回来,因为后天是元旦,学校要提前联欢。”

高小敏嗯了声,我看到盼盼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我说:“盼盼,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好好地等着姐姐回来。”说着,我特意地看向高小敏,高小敏只忙着收拾碗盘,并不搭言。

盼盼说:“姐姐,我想跟你去。”

我犹豫着,虽然一个学期要结束了,可是我却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新的集体,我仍然没有加入任何小圈子,我的成绩一般,我也许不是班里最好的学生,却是最刻苦的,课间很少与同学们玩耍,只是低头做着习题。

我在班集里,并不开心。从一开始就根植在心中的孤独,使我自卑自负而孤僻,我宁愿坐在窗前想着自己的心事,也难得与谁谁说上几句话。我是一个不很受欢迎的学生,我可以带着盼盼去参加联欢吗?

可以吗?

不可以。

我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狠着心拒绝。我说:“我很快就回来,说不定会给你带糖果或者其它的小礼物。”

盼盼的眼里带上了几分希翼,说:“会有那种会叫妈妈的布娃娃吗?”

我一愣,心沉了下去。这个布娃娃她到底盼了多久呢?可是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得到。她没有再向雷大卫提这个要求,却转而向我要,是因为她已经觉得,我是唯一注重她要求的人了吧?

我说:“会。当然会。”

那天,我逃学了。

我本来想带着盼盼一起,可我不想让高小敏知道这逃学的事,而且想给盼盼一个惊喜,我决定在这个元旦,做一件我认为有意义的事。

72.黑点

阳光异常明亮,照在雪上,眼睛里全部都是亮闪闪的七光彩,看久了,就要流泪,视线中多了明明灭灭的黑点。

可是我爱这雪的精灵,我因为快要帮盼盼实现一个梦想,而觉得兴奋,满身都是力气,血液流速加快,让我感觉不到寒冷。我走进了离镇区最近的一个小村子,敲开一扇陌生的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她疑惑地打量着我。我说:“要扫雪吗?要铲冰吗?我可以做这些。”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说:“是学校在搞勤工俭学吗?”

我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收费。”

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我去了屋后,只有墙根处的积雪被扫开一条小道,地在离墙根一尺的地方厚厚地堆积着。她说:“将这些雪全部都清理到十米以外的那条沟里,需要多少钱。”我煞有介事地计算着所需要的时间及力气,伸出两个指头,说:“二十元。”

她爽快地说:“好。不过要清理的很干净才可以。”

我说:“你放心吧。”说干就干,放下书包,我拿起她从院子里拿出来的扫雪工具,开始清理这些积雪。半个小时以后,积雪集体向后转移了有两三米的样子。我才发现自己因为经验不足,估量错误,本来以为一个小时可以将这些雪扫完,实际上可能需要两个多小时。而且我的手臂开始发酸,手里的雪锹越来越重。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我却浑身都冒着热汗,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我身上蒸腾起来的热气如淡淡的雾,包围在我的周围。

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雪锹上休息。一只小小的狮子狗从院子里跑出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我,我看它的毛发很长,几乎拖拽在地方,实在是像个毛融融的雪球,可爱之极,于是伸手逗弄它:“咳!你叫什么?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小狮子狗的鼻子里发出浓重的呼呼声,接着两个前爪匍匐在地,做出前扑的姿势,我意识到不好,连连后退,果然,它猛地往向窜来,用力地撕咬着我的裤腿。没想到,这么小只的狗儿居然也这么厉害,我吓得连连惊叫,先前给我开门的女人赶了出来,看了这场面,不急着将小狮子狗唤回,只是捂着肚子笑。边笑边说:“你别怕,它就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咬。”

它已经快要撕烂我的裤子,还说不是真咬,我说:“快将它叫回去,要不拿雪锹打它!”

女人有点哂哂地,说:“胆子这么小。”接着叫道:“乐乐!回来!”小狮子狗立刻放弃对我的攻击,摇着尾巴跑向了女人,我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裤子,发现真的被它咬出两个小小的洞。

女人也看见了,说:“小洞,没关系,等会儿我给你补补。”我白了她一眼没说话,裤子与上衣是一套的,蓝色的校服,哪里去找一样颜色一样质地的布去补?暗想两个小洞并不显眼,不如就这样让它破着,不一定会被人发现。

我的预计又错误了,我估错了自己的力量。其实将这些雪按她的要求清理完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时间超过了四个小时。我愣愣地看着干净的屋后场地发呆,这样大这样平的场子,该是运动的好场所,只不不知道她家的孩子会到这里来玩吗?

女人也出来了,看起来非常满意,说:“这是二十块钱,先给你。你跟我去屋里,我给你补补裤子。”

我说不了。我不想补。

女人稍稍地犹豫了下,又往我手里塞了十块钱,说:“这十块钱你拿着,去裁缝店里补吧,那里补的会比较好。”

我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推开她的手说:“说好的二十就是二十,我不会多要你的。”

那女人却硬将钱再次塞回我的手里,说:“拿着吧,整整一个上午,也挺辛苦的。”

她的神态很真诚,不容拒绝,我笑了笑,非常感激她。接了钱,拾起地上的书包对她道再见。又说:“下次下雪后,我还来这里为你清理积雪行吗?”

她说:“好。”

……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很愉快的经验,虽然中间有小小的插曲,裤子上留了两个小小的洞,但不能抹煞我的快乐。我的力气似乎又恢复了,飞快地跑回镇上,去了镇上最大的“小兄弟超市”,我知道,全镇就只有那里才有那种会叫妈妈的布娃娃。

超市里的台妹,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我的眼光很难从她的身上挪开,她的妆容,她的衣服,她的鞋子,还有她颈上和手腕上的饰品使我羡艳不已。可她是个冷美人,冷冷地告诉我,那个比枕头稍长大一点的布娃娃,按按肚脐会叫妈妈,横躺竖放会眨眼的布娃娃,需要一百三十元钱。

她最后还强调似地加了句:“不降价。”

73.我喜欢挣到钱的这种感觉。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超市,手里只有三十元钱,相差还很远呢。我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就想起盼盼期盼的眼神,“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会挣到这些钱。”

我又跑回那个村子,如法炮制,替另外两家清理了积雪,到了大约放学的时候,我的手里已经有了七十元钱。

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我已经决定,明天也要逃学,我喜欢挣到钱的这种感觉。

在小镇口的标识水泥台边,我将七十元钱细细地藏在书本里,又觉得不放心,脱了鞋,藏在袜子里,还是不放心,于是又贴身扁在裤腰里,可还是不行,一定不行。

高小敏对于钱的欲求,已经达到可怕的地步。她从来将雷大卫放在家里的钱全部紧捏在手里,细细地收藏起来,又不断地顶着洗衣服或者检查书包的借口,将我的零花钱全部搜罗了去。因为她知道,雷大卫也会留相当的零用钱给我,只是他前一分钟给我,后一分钟又进了高小敏的口袋而已。

因为没有零花钱,我很少在课间去买那些甘草杏或者热狗一类的零食,也因此,更让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排斥我。当时买零食吃,不但是一种乐趣,更是一种风尚,一种属于学生的风尚。许多女同学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边在嘴里咬着个阿尔卑斯棒棒糖,一边眨巴着眼睛与男生聊天。

我个人认为,这其实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成为我内心深处,小小的,小小的,一个小小的不敢被人知道的幢景。

……

在水泥标识台前奋战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我去镇口的商店,将七张十元的钞票换成了一张五十元和一张二十元的面值的钞票,然后将它们卷成小卷,塞进钢笔套里。最后怀着一种悲壮莫名的心情走进了家门。

盼盼是眼巴巴地盼着我的礼物的,我两手空空,但没有一丝愧疚感,我在她的耳边说:“耐心等一天,再等一天,你就可以拥有会叫妈妈的布娃娃。”她大概觉出种神秘,眨眨圆圆的眼睛,轻吁了声,也咬着我的耳朵说:“我知道了姐姐,我会等的。”

于是,这成为了我和盼盼的秘密,这个秘密令我们很兴奋。晚上睡觉时,她不断地在我的耳边问:“姐姐,是真的吗?真的会有吗?”

我严肃地对她说:“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会骗你啦!”

……

也许是节日将近的原因,或者是快要期末考试,同学们在虚假的兴奋和真实的紧张中,没有人注意到我连续逃学几天。当然,也可以这样理解,我在班集里实在不起眼,像个隐形人一样无人注意。

我该庆幸?还是悲哀?

其实我即没有庆幸,也没有悲哀,因为我的身上,秘密地藏着一百多元钱,我若无其事发走到自己的坐位上,然后焦急地等待一节课完成,再一节课完成,直至放学。

放学后,我像个赛跑运动员一样,冲出教室门,往小兄弟超室跑去。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我总是因为“大量的运动”而汗流满面,好在,那个会叫妈妈的布娃娃还在,那个漂亮的台妹当然也在。

我指了指那个布娃娃,因为这个马上就要属于盼盼的布娃娃,我几乎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台妹正在拿着小镜子补妆,见妆皱了皱眉头,只好放下小镜子,将布娃娃从货架上取下来,放在柜台上,“一百三十元。”

果然还是那个价格,不等她说出“不降价”三个字,我已经将一百三十元钱摆在了柜台上,我说:“可以为我包装一下吗?”

她收了钱,脸色稍稍和缓了些,说:“当然。”说着拿出很漂亮的包装纸让我选花色,又将布娃娃放进一个长方形纸盒里,等待包装。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包装纸,一张张地看过去,只觉得每张都很漂亮,每个颜色都那么温暖热烈,无论选哪种,包装出来的礼物定然都是令人眩目的。又想,这个元旦我会得到礼物吗?贺卡?

我想起同学们都互赠了贺卡,那种绘有明星图案的小卡片,后面写着很顺口的祝福词语,有些同学收到很多这样的卡片,有些同学一张都没收到,比如我,就是这样一个一张小卡片都没收到的学生。

真是令人沮丧啊。

心里非常喜欢这些亮闪闪,艳丽丽的包装纸,却最终不敢明张目胆地拿回家,看完以后,我说:“不包了,我只将这个纸盒抱走就好。”台妹也乐得清闲,重新收起包装起,将我送出门。

74.她叫三三。以后你们就是好…

到了家门口,心中有些忐忑,如果高小敏看到,我该怎么对她说呢?我从未这样大手笔地花过钱,买得又是这样她认为很浪费很没用的东西,她会不会因此而气得发疯?

鼓足勇气打开门,看着屋内的情景,我手中的盒子啪地落到了地上,盒盖散开,露出里面的布娃娃,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娇娇柔柔地叫“妈妈!妈妈!”然后合上了眼敛。

高小敏和甫高忽然出现在这个家里,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是的,高小敏知道我放心回家的时间,她定然是有持无恐。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这层,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甫高跟一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脸上仍然带着淡然的笑意,眼睛里仍然有那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他笑着说:“珊珊,很久不见,你真的长大了,你看,快跟你妈差不多高了,而且很漂亮。”

对于他的称赞,我已经不能够像从前一样毫不留情地反驳,我不明白这是因为我长大了,还是因为时间的流逝,使我对他改变了某些看法。总之,我笑了,虽然很僵硬,我还是笑了,并且问:“甫叔叔,你怎么会来。”

我弯腰将布娃娃捡起来,高小敏说:“你甫叔叔是来还钱的。”

我哦了一声,说:“五十万可不是容易赚的,甫叔叔是越来越高明了,这么快就周转开了。”

甫高的神色微微尴尬,却不深说。高小敏连连向我手中的布娃娃看来,我说:“是我送给盼盼的。”顿了顿,还是老实地解释说:“不是用大卫叔叔的钱,是我替别人扫雪挣的。”说完,我向卧室走去,高小敏说:“盼盼刚才玩累睡了,你别吵醒她。”

我嗯了声。回到屋里关了门,盼盼果然沉沉地睡着,甜甜的睡颜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模糊,脸上传来凉凉的感觉。抹了一把,满手湿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

我知道,自己恨甫高。

从高小敏两次忽略我而不顾一切地选择他的时候,我就恨他。可是今天,我对着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不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然而,高小敏那种竭斯底里发狂的样子总在我的眼前营绕,让我不敢再对她的决定说些什么。

她的人生,不是我能够掌控的。

我只是很伤心。

我轻轻地理顺盼盼额前柔软的碎发,忍不住想立刻看到她的笑颜,此时此刻,如果还有什么事值得高兴,那就是看到盼盼抱着布娃娃兴奋不已的样子。

盼盼醒了,看见是我,立刻抱住了我的脖子。“姐姐……不要哭……”肉肉的小手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心里五味陈杂,难以描述,只是强颜欢笑,将布娃娃在手里摇了摇,盼盼立刻哇地欢呼一声,将布娃娃整个地搂在怀里,又亲又吻,又不断地问:“姐姐,它会叫妈妈吗?会叫吗?”

我说:“当然会叫。”然后轻轻地按了下布娃娃的肚脐,果然,布娃娃甜甜地叫了两声妈妈。

六岁的盼盼听到这声妈妈,居然兴奋地直接从床上崩了起来,说:“它叫我妈妈!太好了!它叫我妈妈!”

……

也许感染到她的快乐,我心中的阴霾忽然一扫而空,和她一起听了会儿,就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这个不是血肉做成的布娃娃,她为什么就会叫妈妈。后来我才发现,这个布娃娃的屁股上有一片小小的布做成的标签,虽然小,却内容其全,我盯了半天,才知道这个布娃娃属于一级品D33号布偶,我于是对盼盼说:“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盼盼老实的摇头,我说:“她叫三三。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啦。”

于是盼盼很郑重地跟布偶三三握了个手,说:“三三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此以后,你叫我姐姐好吗?以后我会像姐姐一样照顾你的……”

75.那打骂的语言,分明就是属…

我哑然失笑,说:“刚才是谁要给人家当‘妈妈’?现在又要当姐姐!”盼盼见我笑她,扭着身子不依,说:“不吗不吗!我要让她叫我姐姐!”

这可难不住我,我已经摸出,三三的肚子里有个硬块,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放着个小型的录音器,我拉开它背后的拉链,在软软的丝棉包后面,果然摸出一个小录音器,而三三的肚脐眼处,其实有个开关。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摁开另一个开关,于是三三的肚子里发出嘶嘶的轻响,盼盼诧异地说:“三三在放闷屁?”

我又要忍不住笑,松了开关,我说:“盼盼,喊声姐姐。”

盼盼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但她一向听我的话,于是乖乖地喊了声姐姐,在这瞬间,我摁下录音键,然后再拉上拉链,将三三放在她的怀里,说:“你按按她的肚脐。”

盼盼摁了下,却听三三叫出来的,仍然是妈妈,正当她有些失望的时间,三三却忽然说:“三三在放闷屁?”分明是盼盼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经过录音重翻,实在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有趣,盼盼蓦地瞪大了眼睛看我,却在这时候,三三又说:“姐姐!”

盼盼虽然小,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下更加的雀跃,嚷嚷着还要录。我想,她一会儿想当妈妈,一会儿想当姐姐,说不定哪阵又想起反串,想当爸爸哥哥的,不得一次次地“麻烦”我而且还不够尽兴?干脆耐心地教她将手伸进三三的肚子里,准确地按那两个键,交替两次,她已经能够自己录音。

看她认真地摆弄着三三,我长长吁了口气,也没心情做作业,只摊开了书本发呆。过了会儿,果然她开始反串爸爸、哥哥等,最后不知在扮谁,弄出严肃的表情双手插腰教训三三:“你这个小杂种!这样瞪着我做什么?小心我挖了你的眼!”说着伸手打了下三三,又继续说:“不想活了吧!再多嘴整死你!”

……

渐渐地,我的思绪再次被她牵引,我非常奇怪,天真可爱的盼盼,怎么会有这么多骂人的词句,脑中有什么一闪,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的口气和表情虽然稚嫩,但是那神情,那动作,那打骂的语言,分明就是属于高小敏的。

我将作业推开,拿开三三,我说:“盼盼,该睡觉了。”

盼盼似乎还未尽兴,有些不乐意地看着我,我说:“准许你和三三一起睡,但不许再骂她哦。”

盼盼没有说话,我说:“骂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好孩子不会学着骂人。”

盼盼说:“我不想做好孩子。”

我说:“可是爸爸和姐姐都只喜欢好孩子。”

盼盼说:“好吧。”声音里尽然带了些隐忍和无奈。我的心又开始痛了,我承认我以这样的话来威胁一个小小的心灵,实在太过卑鄙,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学着高小敏的样子去教训三三,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潜意识里,我希望她纯真的长大。

潜意识里,我希望她不要记住高小敏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要怨恨她。

是的,我太自私。

……

元旦过后,时间很快地接近终考时间,我不得不收敛自己的任性,开始最后的冲刺。我记得很清楚,在最后一场考试还没有结束的时间,安安忽然冲进了教室,不顾所有人的惊异,他大喊:“姐!爸爸出事了!”

我一时愣在那里,“爸爸出事了?”见我不动,他说:“快走啊!”安安的行为已经惹得监考老师不悦,他皱了皱眉头,说:“淳于珊珊,你要不要继续考下去?”

我只问安安,说:“是大卫叔叔?是他出事了?”

安安点点头,说:“是!”

我将做了一半的试卷往老师手里一塞,说:“就这样吧,不考了。”我飞快地跑出教室,问旁边的安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安说:“是车祸!”

我忽然摔了一跤,就像脚下被隐形的绳子狠狠地拌了下,整个人直直地摔出去,爬在地上。安安忙过来扶我:“姐!你怎么啦?!摔疼了吗?”

我觉得很痛,却说不出哪里痛。挣扎着站起身来,我说:“没事。他现在在哪里?”安安说:“可能是被送去了医院,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我不再问下去,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一点让我见到他。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阴湿的春天,我的亲生爸爸扭了下我的脸,笑着说:“珊珊在家里等好吗?爸爸很快回来。”

那种令人心安的笑容啊,曾经让我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我坚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猜想着他也许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小礼物。

可是,他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地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论活着的,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忽然逝去的。

76.“还站着干什么?走!”

回到家里,高小敏正在沙发上织毛衣,神态安然,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微笑。我疑惑地看了安安一眼,暗想,该不是他的恶作剧吧?

安安走到高小敏的身边,轻轻地按住她动作着的手说:“妈,我爸呢?你听到消息了吗?”

高小敏说:“哦,听到了,现在他在医院。”

安安变了脸色,蓦地站了起来,说:“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在这里织什么毛衣?!妈!你……”

他显然气极了,我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他在高小敏的面前发脾气,所以意料之中地,高小敏惊愕地看着这个一向对自己恭维倍至,言听计从的儿子说不出话来。安安冷冷地往门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间,低吼着:“还站着干什么?走!”

本能地转身,我急于见到雷大卫。然而在关门的那一刻,却忍不住将目光往里探寻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脑中只惦着雷大卫,毫不犹豫地跟着安安向医院跑去。

医院里乱轰轰的,走廊里坐着两个人,都有流血受伤,病房里还不时地传来哀嚎声,我分辨不出哀嚎的那几个人中,是否有雷大卫,正好一个护士走过,我忙问:“护士小姐,请问雷大卫在哪个病房?”

护士面色焦急,只随便一指,说:“刚才送来的那些伤员的家属吧,他们都在那里面。”她指的是最里间的病房,我道了谢,和安安走进那间病房。这是一间初步处理伤口的房间,几张窄床上都躺着人,每个人都面色痛苦,闷闷地哼着,靠墙的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则不断地嗷嗷哭号,圆圆的胖脸上满是血水和泪水,虽然已经经过了一些处理,仍然看得出他的伤势严重,整个面部呈现塌陷状,该是鼻梁断了。

满眼都是流着血的病人,我不由地惊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安安反而比较镇定,他说:“爸爸不在这里。”

我的心立刻凉了,他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呢?难道是进入了急救室?天知道,急救室里每天有多少人死去,可怕的失去感,使我浸着泪水,却怎么都流不下来,只是跟在安安的身后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如果,上天注定,我需要有三个爸爸,那么,求您仁慈一点,不要让他再次死于车祸,不要让他再次扔下我们而去。

多年前,我被迫洒下第一把土,掩埋了我的父亲的情形,不断地在脑中翻滚,头,忽然疼的很厉害,很厉害……

“珊珊,你怎么在这里?”正当我和安安茫然无助时,身后传来略显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同时一只大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满脸疲惫的雷大卫,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脸色腊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憔悴至此,可我知道,他没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他完整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扑到他的怀中:“爸爸!……”我感到他的身体猛地僵硬着,过了会儿,却将我紧紧地搂住,安安也是激动不已,说:“爸爸,你,你原来没事啊!可是刚才我听人家说,你出事了,你的车被撞扁了,车里的人都浑身是血地被抬了出来……”

雷大卫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你们的妈妈呢?她是不是也听到了误传,你们快回去报平安,不要让她担心。”

说着他轻轻地推开我,示意我离开。安安说:“爸爸,让姐姐在这里帮你吧,我回去给我妈说一声。”说着,他也不等雷大卫答应,一溜烟地跑出了

我和雷大卫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雷大卫说:“事情弄的比较大,吃完饭我送他们回家,半路上被人追尾,出了这件事,我运气好,没出事,可车上的五六个人都受了伤,我要对他们负责。”

我本来想说:“只要你没事就好。”我承认我是冷漠的,他们的生死,当时并未放在我的心上。雷大卫说:“你考试考完了吗?”

我说:“考完了。今天最后一场。”

雷大卫沉思了片刻,说:“正好。你得帮帮我,照顾他们,因为是大卫叔叔闯得祸,所以……”

我点头,说:“我懂。我会尽力照顾他们的。”

……

当天,我留在了医院,充当起临时护工,雷大卫只与我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上上下下的跑,有两个严重些的,需要转院,天黑尽时,他随着两个伤者进了急救车去了市里医院,走时一再地叮嘱我,在他们的家属还没有到来时,尽量地不能离开。

我一直呆到夜里两点多,伤者的家属陆续赶到,经过协调,他们住进了两个相邻的病房,家属们知道出事的经过后,看过来的眼神就多了些愤怒。我小心翼翼地将住院部给的暖壶里打上水,放在他们的床头,又将护士们没来得及清理出去的血污及纱布,迅速地清理了出去。本来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哪知道其中一个女人拦住我,大声地问:“你爸爸呢?!”

我说:“他送另外两个人转院。”

女人冷哼一声,说:“你别走,等你爸来了你再走。”

我说:“我家就是医院侧面,五分钟路程,不会跑了,我爸说过要对这次的事情负责。”

女人说:“负责?只怕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又接着说:“不管几分钟路程,总之你别走,你爸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做为女儿不该留下来照顾他们吗?”

我看着她的脸,浓装艳抹,风尘味极重,穿着刻意地贵重,却毫无一点贵气。

77.空气有一种近乎惨烈的冷

我心里非常厌恶她,本想一走了之,又觉得如果自己执意要走,只怕这些人更要为难雷大卫,便不再与她分辩,只端了她大小便失禁的老公的尿盆,往水房走去。

洗干净了尿盆,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不想再进去。那女人走了出来,见我还在,便又走了进去,隔了会儿,她又出来看了一次。我心里暗笑她无谓的担忧,干脆躺在长椅上睡了下来。

这好像是我第二次在医院的长椅上睡觉。

第一次,是阿峰为救我被扯拉酒鬼打伤住院,我在医院的长椅上睡了一晚,那夜,我遇到了一个叫李小兔的女孩。

思绪已经习惯了飞来飞去,许多过去了很久的事,会忽然从脑袋里冒出来,重温一遍。

比如,我忽然很想见阿峰,还有扯拉酒鬼,他们怎么样了呢?过的还好吗?

有点冷。

我抱紧了膀子,无来由地,在心里有了个很雄伟的计划。我想,等我真正长大了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的时候,能够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的时候,我要去找到阿峰,还有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亲哥哥,然后我、安安、阿峰还有盼盼,对,还有个哥哥,我亲生爸爸和他在老家的那个女人所生下的儿子。我要想办法将我们全部都聚在一起,开个什么什么的聚会,因为我们曾经共有过同一个爸爸或者妈妈,我们也许不是真正的兄弟姐妹,却有着千丝万缕无法割舍的恩怨情仇,就因为这样,更应该聚一聚。

夜,就在这样半睡半醒的梦想中,渐渐地过去。我是被先前那个女人叫醒的,他的老公又将大小便拉在了便盆里,她捂着鼻子让我去倒便盆,我也是特意地闭了呼息,端了便盆就走,到洗手间时,仍然忍不住眼冒金星,胸闷烦恶,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

中午时分,雷大卫终于回到了医院。那女人见了雷大卫,又是另一套说词,说你的女儿真懂事啊,长的又可爱,有这样一个女儿真福气。她口口声声地夸赞着我,我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完全说不出口了。只向雷大卫说想回家,雷大卫担心地看了我一眼,说:“脸色不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摇摇头说:“还好。回去再休息下就好。”

走了两步,听到雷大卫犹豫地问:“你妈,她,一直没来……”

我心里为他悲哀,装作没听见,依旧保持脚步的频率,走出了医院。

冷……

可是阳光很好。

空气有一种近乎惨烈的冷,干燥的几乎要成为固体的冷。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庆幸自己终于放假了,可以不离盼盼左右,但又委实不愿回家,家里的气氛太过诡异。

推开门,只见高小敏歪着身子睡在沙发上,好像从我和安安离开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不曾移动过。

我走进她的卧室,取出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她似有所觉,翻了个身,眼睛微微地睁开,轻声地叫:“甫高,你怎么还没走?”

我一愣,接着“呼”地将盖在她身上的薄毯掀掉,扔在地上。高小敏猛地惊醒,这次是真的醒,却又似乎不知道刚才的事,有些茫然而恼怒地看着我。我却只是发着呆,无话可说。是的,我生气,可我能做些什么呢?事到如今,我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她。

我说:“盼盼呢?”

高小敏说:“应该在睡觉吧。”

我当然知道盼盼在睡觉,否则她这时早已经站在卧室门口,等我过去与她玩耍。我只是随便地说了一句话,去划破我们之间凝固的尴尬。

我将薄毯捡了起来,说:“天气冷,睡觉时别忘了盖毯子。”说完,将薄毯往她怀里一塞,进了我与盼盼的卧室。

盼盼确实还在睡觉,脸蛋红扑扑的。我是累极了,见她睡着,也不忍心叫醒她,只是爬上自己的床,拉开被子也睡了下去。

……

冰凉凉的身体忽然被温暖包围,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寒颤。不知道高小敏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她说:“你昨晚上去哪儿啦?”

我说:“在医院。”

高小敏哦了声,就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

再醒来时,已经又是黑夜,见高小敏坐在盼盼的床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盼盼看。我猛地一惊,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不答我,一笑,又走出了房间。

78.盼盼快死了!

我睡意全消,而且有些奇怪盼盼怎能睡这么久,就在这时候,却见盼盼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是茫然无神,接着一张小小的脸上便充满了痛苦,身体一下一下地抽蓄着。我不知道她怎么啦,只觉得她的模样让我很害怕,马上将她搂在怀里,发觉她的身体冰凉,不断地颤抖着,夹杂着一阵阵痛苦地痉挛。

“盼盼!你怎么啦!睁开眼看姐姐!醒来!快醒来!”起初,我以为她是在做梦,一个恶梦,但半分钟后,我终于明白,她是病了。

“高小敏!高小敏!你快来看看她,她怎么啦!”盼盼瞳仁上翻,眼睛中只有令人心惊的眼白,小小的身体里似乎又用不完的力气,不肯安稳地被我抱着,又似乎是无意识地颤动,我心胆俱裂,这模样,让我觉得她,就要死了。

高小敏进来看了一眼,说:“是有些发烧吧。没事,你小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次。”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些黄纸香烛之类的东西,说:“我给她念念,一会儿就好。”

又要跳大神吗?这可是好久都没见她耍过的把戏了,我顺手扯过条被子,将盼盼裹在其中,掠过正在燃香的高小敏身边,向门外冲去。

街上行人不多,原来已经是深夜。

医院里,雷大卫正在签字,那些伤员们所有的手术都是由雷大卫签字。见我抱着盼盼冲到他面前,他疑惑地问:“怎么啦?”

我说:“盼盼快死了!”

雷大卫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低头盯着盼盼的脸看了几秒,然后猛地从我手中抢过她,往诊室冲去,一边大叫,“医生!医生!快看看她怎么啦!”

……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每次每次,回忆起这个令人遗撼痛悔的日子,我的心就总象是被谁用力地挖掉一块,血淋淋地疼。

从那天开始,盼盼再未清醒过。从此以后,她只是用她混沌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个沌混的世界,从此没有梦与现实的区别,从此,无人能走进她的世界,从此,她孤独地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小宇宙里,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的大茧里,别人无法侵袭,她也无法自由地走出来……

盼盼。姐姐,对不起你。

半个月后。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我和雷大卫从绿洲精神病院归来,医生告诉我们,她是被持续的高烧弄坏了脑子,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医生要求她住院治疗,我和雷大卫异口同声地拒绝,然后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对盼盼的歉疚。

开门的是高小敏,她的身后,站着甫高。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坦然一笑。我将盼盼带进了里屋,听到雷大卫对甫高说:“什么风把甫兄给吹来了。”

甫高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债压心头,始终难安,所以手头一松,就立刻赶来给雷兄弟你还钱。”

……

又是还钱。

每次只还几千块,这到底是在还钱,还是找借口往这里跑?我在心里愤愤地想着,却见盼盼低了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非常用力地将衣服上的装饰品摘下来,扔在地下用脚踩。我说:“盼盼,你怎么啦?”

她无光的眸子似乎看着我,又似乎穿过我看向我无法探寻的地方,我微微地叹息着,“要怎样,你才肯开口说话呢?”

她却忽然地尖叫了起来,杂乱的令人晕眩的燥音就这样弥漫开来,雷大卫和甫高,还有高小敏齐齐地奔到门口,看着盼盼,各人神色不同,却都带着些同样的木然。

就是这些大人。

就是他们,害了盼盼!偏激的念头在盼盼的狂乱中赫然闪现,我站起身来猛地将他们全部推离开,然后用力地关住了门。

79.赤脚踩出无数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我紧紧地抱着盼盼,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

盼盼的狂燥症间竭性地发作,更有爬到顶楼做出飞鸟展翅的动作,完全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称高小敏不注意,直接将手伸进滚水锅里捞面条;在雪地里脱光自己的衣服,赤脚踩出无数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的身边几乎是时刻不能离开人,否则意外就会层出不群。没有多久,我与高小敏还有雷大卫,都有些筋疲力尽。新年,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盼盼似乎是带走了所有的笑声,年夜饭,一家人看着整桌菜,都没怎么动筷子。

安安除了睡觉,吃饭,很少在家。他总有许多借口可以不在家。雷大卫也是,在盼盼久治不愈的情况下,他渐渐地失去信心,而且他的“生意”总是很忙碌,年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每周回一次家或者不回家的日子。

而我,开学了。

那天,我久久地握着盼盼的手,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退学在家陪着她,或者带着她一起上学?直至日到中天时,我终于下定决心,跟高小敏打了声招呼,带着盼盼出门。高小敏疑惑地问:“你带着她去做什么?”

我说:“上学。”

高小敏怔了怔,说:“你……为什么?”

我说:“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而且……”我转身冷冷地看着她,“她在家会打挠你的好事,她不在,你尽可以自由地做你自己的事情。”

高小敏的脸白了白,堵气地将门狠狠地摔上。

我带着盼盼上学的事,自然是平地起波澜,况且她是个“有很大问题”的孩子,老师严肃地拒绝盼盼随我进教室,同学们也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地议论观察着盼盼,盼盼在许多意味不明的眼神泰然自若,她有自己的世界,这些人的目光即使象刀子一样犀利,也无法刺穿她的世界,这多少令我有些安慰,也更坚定了我要带她在身边的决心。

我跪在了老师面前。

我说:“求你。让她和我一起上学,我可以保证她不捣乱。”

老师用力地要拉我起来,我不起来,摔倒在地,老师叹了口气,说:“你再怎么求也没用,学校不会答应你整天带着一个小疯子旁听。”

我蓦地爬了起来,猛地推了她一把,她狼狈地退后,靠在墙上才算稳住身形。我将刚刚领到手的新书哗啦啦全部都倒在地上,抖了抖空书包,我说:“不上了!”

老师气的脸色铁青,我在她默默地咒骂声中,带着盼盼离开了学校。

……

直到,雷大卫出面用钱解决了这件事,我才又回到了课堂,并且盼盼也被同意跟在我的身边。令我惊异的是,她对学习居然有很浓厚的兴趣,特别是语文课上,老师让同学们集体朗诵古诗古文的时候,她会听得很认真。我发现后,便在闲暇时一遍遍地读诵古诗古文,有时觉得她在听,有时又觉得她是毫不在意。

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天,我早上醒来,就发现墙壁上划满了字,居然还很中规中矩,一个一个地念下去,居然是一首李太白的诗,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她直直地站在床上,手中拿着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课堂上取的粉笔,满手粉白,眼神痴然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没有打挠她,只是悄悄有地下了床,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我想告诉高小敏,盼盼不是傻子,她可以学习。我想告诉雷大卫,盼盼其实很聪明。

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

高小敏不在,桌上摆着两份做好的早餐。

雷大卫当然也不在。自从盼盼出事,他对这个家的眷念已经减少到最低程度。

安安更不在。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有些失望地回到卧室,盼盼却躺在地上,原来她从床上跌了下来,好在摔的并不重,不待我扶她,她挣扎着自己爬起来,然后就坐在床上发呆。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整天呆在家里,教盼盼读书写字,可是她又完全地不上心,在她自己那沌混的世界里茫然四顾,却终于又默默地回归,无知无欲无求无悲喜的自我。

全本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尽在 啃星书库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目 录
新书推荐: 不正经事务所的逆袭法则 至尊狂婿 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200斤真千金是满级大佬,炸翻京圈! 谁说这孩子出生,这孩子可太棒了 别卷了!回村开民宿,爆火又暴富 我在泡沫东京画漫画 玫色棋局 基层权途:从扶贫开始平步青云 八百块,氪出了个高等文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