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塞娅的怨念（1 / 1）
见到福尔泰的时候，子墨几乎认不出这个当年在紫禁城红的发紫的福家老二，当然，要承认，这跟服装变化太大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可是那黑黝黝的脸庞，那沧桑的眼眶，都无疑显示着：跑到藏地当倒插门女婿绝对是一件辛苦活。
子墨注意到藏地的男子虽然有留着发辫的，却都没有剃满族的“月亮门”，而福尔泰却还留着，显得格外突兀，就连喇嘛们的脑袋都没他这么光溜。
叹了一口气，将福家托付的东西推到福尔泰面前，迟疑之后才说：“令尊令堂令兄都还好，不要担心。”对于福家而言，福尔泰就是他们的两道护身符之一，格外重要，尤其是当另外一道护身符，宫中的令妃娘娘大有失宠之势的时候，福尔泰更加不能有丝毫差池。
福尔泰没有伸手接东西，子墨奇怪：难道他还放心不下？诚然，福家的日子确实没尔泰离开之前那么风光了，福伦只是散佚大臣，福尔康的御前侍卫被革去了，可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啊？北京城里比他家情况更糟的一抓一大把，也没见那些人家颓唐成这样的。
“我想回去。”福尔泰低着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子墨皱皱眉头，远嫁和亲的女儿不是不能回娘家省亲，得看时机。回去的时候，不说衣锦还乡，至少应该混得不错吧？朝廷家族托付的任务应该完成得不差吧？乾隆的养女和硕和婉公主下嫁蒙古巴林郡王璘沁长子德勒克，是生了儿子才回京城，不久德勒克也调了京职。可惜和婉公主生儿子伤了元气，没享几天福就香消玉殒，可她的儿子却坐稳巴林部下一任台吉，不管怎么说，和亲的目的是达到了。
至于福尔泰……子墨未入藏地也听说了，他跟藏东土司一家关系不算太好，要不是碍着他是塞娅的丈夫，多的是人想废了他。现在塞娅有了身孕，要是生了儿子再回去见儿子的祖父祖母不是更恰当？
想到这里，子墨道：“塞娅公主还怀着孩子，怎么上路？虽说公主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到底是孕妇，长途跋涉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尔泰恨恨握紧了拳头，低声道：“我不想要孩子！”其切齿程度，让人怀疑他跟塞娅应该是仇人而不是夫妻。
子墨正想发问，尔泰已经自顾自地说开了：“她恨我，她折磨我……你不知道，这日子我没办法过下去了！”他喃喃自语：“这个鬼地方，穷山恶水的，喘气困难，连烧水都烧不开！什么都没有，青菜萝卜金贵得要死，天天啃青稞面……”
藏地生活艰苦子墨相信，可塞娅居然能折磨他？子墨疑惑地仔细打量尔泰，憔悴归憔悴，但没见虐待痕迹，就算是精神上的虐待，一个女人能把一个男人精神虐待到哪里去？泼妇骂街？唔，听说藏地的女人不比中原女子，最是泼辣凶悍……莫非塞娅公主养面首？这个可得给巴勒奔提一下，好好的大小伙子不远万里不怕艰难到你这当倒插门女婿，你就算不喜欢这个女婿，也得给朝廷点面子吧？再说当初福尔泰可是你们父女自己挑的女婿，又不是朝廷硬塞给你们的。
他还在肚里酝酿语言，背后一阵发寒——不是他的第六感发作，而是门开了，塞娅公主怒气冲冲地进来，指着尔泰骂上了，尔泰也不甘示弱，用藏语回骂她，子墨满头黑线，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两人都没有住口的意思，他只好用藏语喊道：“你们这样吵架，不怕犯嗔戒吗？”
塔尔寺离这里不远，藏民都笃信佛教，塞娅公主先住了口，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张牙舞爪地对菩萨不敬，福尔泰犹在狠狠地骂：“……我绝不会在待下去了……”
他果然说到做到了。子墨启程时，他不顾一切地跟上了队伍，说什么也要回北京。而追来的塞娅与巴勒奔父女再三劝说无果后，也放弃了。
心不在你这里，留着人有什么用？
看看塞娅微微隆起的肚子，子墨觉得很愧疚，若不是自己来这里一趟，她大概不会失去丈夫吧？可为什么兆惠将军要打发自己来这儿呢？西藏事务不是还有驻藏大臣么？
很快他就明白兆惠的险恶用心了，塞娅公主忽然纵马冲到自己面前，马鞭一挥：“你叫什么名字？”那直勾勾的眼光，子墨再看不出她就地招婿的用意那就白就受那么多年的厚黑学教育了。
“在下正蓝旗阿鲁特氏子墨，家中独子，上有高堂父母，下有妻妾儿女。”他用的是藏语，务必让塞娅公主没有一星半点的理解错误。
公主，您乐意当三房四房我不敢拒绝，但要我到您这当倒插门女婿是绝不可能的，咱还有爹妈要孝敬呢。
巴勒奔脸上一阵失望，三房四房他能接受，女儿毕竟是再嫁，可子墨父母妻妾俱全，连儿女都有了，塞娅嫁他能讨到什么好？
塞娅沉默一会，许是察觉到子墨的气质跟已婚男子有那么点不大一样，忽然又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子墨面不改色：“二十有四。”
这年头，不论是西藏还是内地，二十四岁的男子还未结婚成家都是屈指可数，塞娅不会想到子墨恰好是那屈指可数的一个。
见巴勒奔父女再无话说，子墨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身后是塞娅的抽泣声：“为什么好男人都结婚了……”（作者吐槽：因为他们结婚后才变成好男人的。）
之后一路无事，只是西征大军返京后，主帅兆惠却厄运不断，不是夫人被同僚送的美貌歌姬膈应得绝食，就是儿子札兰泰不知怎么全身奇痒无比。就连他自己入宫谢恩都不知怎么会摔跤，明明福康安这几个小孩子走上去好好的平地，怎么自己踩上去就是一个坑？
不怪福康安等人的报复，子墨连入宫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他得了重感冒，成天喷嚏不断。乐克心疼不已，和珅到处搜寻良方，而陈瑾潜把脉之后忍不住问：“子墨，你得罪了哪方神圣？居然成天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