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血与雨(1 / 1)
平静的笛声,倏然断了。
象是被什么东西,直接破坏的。
他的眼神微变,夕星却突然紧紧的抱着头,痛苦的跪下去。
一阵飓风席卷着树木,向这边过来。
无法得知她怎么了,他立即将她拦腰抱起,避过这风力,旋转在神木之下。
庙堂的门是开的。
那庙堂门内的神龛上,宝剑却已经不在。
宝剑,名曰断空,是天下间杀神杀鬼之剑。而这剑,现在染着血气,躺在一个男人手里。
那血的味道,让他怀中的夕星,面色惊恐。
有无赦的,也有``````司空的``````
那个男人,却也让夕星平静不得,如何不认得这张脸?
正是这把剑,这张脸,让她痛苦,不得超生,现在她时间不多,却还要来应付这个地狱一般的男人?
司空呢!!司空-------她寻不到司空的身影,就要挣脱望月的钳制。
望月将她扣得更紧了些。他的气势却是倏然冷了起来,于他,如何不恨眼前这个男人?只怕最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就是他!
“早知道你会来找我,却没想到这么快。”望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水色的剑。周身透亮,一看便知道那是一把神器。“大摇大摆的在我的山庄杀人,你是不是太嚣张了?”
现在的泸湛只有三魂,但手里握了断空,七分鬼气,却比当日寒潭,更加猖獗可怕。
“我来拿回我的剑,有何不对!我来杀我的仇人,有何不对?”
他不多言,按剑就是一劈。
望月的手将她轻轻一带,将她带出几丈远,自己举剑迎战,一时间楼台烟尘四起,剑光闪烁。夕星倒退几步,扑到一个人怀里,是全身是血的司空,司空一见夕星,便紧紧扣住她的手,以防她神魂在这战场里受波及破灭。
“断空回到主人手里,他又有琉璃镜碎,戾气大增,我被它伤了元神,不能支撑太久,还是带你离开!”司空急道。
琉璃镜碎?她心惊,如何不知道这天下两样神器的厉害?当日她便是被那神器所伤,招来今日的劫数,如果有个万一------
见她视线停留,司空不敢拖延,立马就走。那泸湛何等聪明,见这和他应战之人微微分神,等于弱点,泸湛一个黑色的利掌风,又快又狠的向他和她的方向劈来。司空原本受伤,元神大破,又因压着夕星的元神不肯分神,这一掌,竟然是避无可避,躲不可躲。他咬牙一个抽身,直直挡着反应有些迟缓的夕星,受了这掌。
望月想救,已经是来不及。
夕星看见司空,笔直的坠落尘埃。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司空是已经修得仙班,如何会受劫?已经是神人,为何有今日这死难之关?他受劫是因为帮她,是因为插手人间纷呈,来到她身边啊!!!!
司空神色千转,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在地上缓缓对她伸手,那唇扬起来,也是满满的苦笑。
涉足尘世,却帮不得她,救不得她,要是他死了,她心思单纯,这剩下的时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终究是要让她一个人孤独的离去吗?``````
司空``````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她手忙脚乱的跪下,看看四周,希望有人帮她,她捂住他的唇,却看见更多的血。
有没有人???这里有没有别人???!!!
她的心要碎了,不是无欲无求的了``````为什么不能说话,为什么不能`````?无赦呢?望都或者红叶呢``````?为什么没有人?山庄寂静的只有那边的战斗,而这里,时间静止了。
司空握住她的手:“夕星,冷静的听我说话。你虽然毒性聚体生魂已乱,但心神不灭,保存一息三天内上蓬莱,神印的修复和你身体的伤,或许还有救。不要自责,这不是永远,如果有来世,我还会在你身边。”
她点头,他说什么都好,只求不能失去!
他叹息,知道她没有听进去,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的手缓缓的滑上她的脸,静怔的看着她,深情久远,最终无声的坠下。
什么是不可失去的``````?她恨自己的职责,恨那灭绝人性的神罚天理,恨自己无力而失去所有``````
她呆了,她的心寂灭了,千年来她竟然有了恨意,绝无仅有的恨意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将她吞噬,淹没。
月亮悬挂在头顶,她回头,看见泸湛手里,取出的东西。
那是其中的一件神器,琉璃镜碎。
不能再失去了``````什么也没有的她,想保留一件自己的东西可以吗?
她起身,几乎是本能的,跑过去。
因为她不能出声,所以只有全力的跑,用这腐朽的身体。
什么是最优先的呢?
司空和望月,她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绝对不能再失去,所以要毁灭的话,还是毁灭这样的她,再也不愿爱的人,再受同样的痛苦和伤害。
一切因她而起,就终了吧!!
突然出现的她,挡在泸湛面前。挡住了照耀在望月身上的光。
那道即时而起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没有意料中的反映。
如何会有反映?她本来就是受过一次的人。
泸湛一惊,熟悉了来人的气息。他的眸光一厉,想也未想,抬起断空,就笔直的插入她的躯体。
血溅出来,她反手,将血撒进他的眼睛。
原本是毒,泸湛如何不熟知这种毒?!
他惊了:“不是妖,你是---------!!!”
因为他惊了。
这唯一的破绽,就让望月,将剑毫不犹豫的斩下了他的头颅。
一如千年前,果断,狠厉。但是,这是什么代价呢?``````
她的身躯,就在他眼前倒下,破碎,化成了雾气,消散。
鲜血的气息,在神木下,扩散开来。
四月了。
望月立在庙堂下,张开手,有些湿润。
是泪吗``````
那个妖,她哭了``````
终究,保不住``````本来可以保住的,只因她突然,站进来了。为什么,她突然跑进了战局?
普通的妖,即使无伤无毒,道行千年,也难以避开断空的血气。这么一杀,如何有魂魄在?
自然消失了。
只是泸湛,为何那一惊,那几句话,又是``````
有什么东西在泸湛怀里。当时她看见这东西,就出来挡``````
望月袖子一挥,那样精致的东西,就来到他的手心。
这是``````一面镜子。
他看到着镜子,脸上却瞬间失去颜色。
不``````不可能`````
那是个预感,很久之前就觉得会灵验的预感。琉璃镜碎不是普通的妖可以识别。
她如何是普通的妖?她识得这面镜子,因为她伤过。所以镜子无法再伤她``````她说她叫夕星``````夕辉之星,永远的明亮和孤独``````
“来晚了。”
倾澜和望都走出花园角。望都身上有伤。倾澜淡淡的说。他们身后跟着一人,那是水族现任的新族长。
望月倏然抬头,走到司空受伤的地方。那里没有司空,只有一件玉器。
一件乐器,很久之前,他非常讨厌的乐器。虽然讨厌,但是她死了,他还是把这件东西放在她安息的泥土里。
他说,不要蒙蔽了自己的心。
他说,和她,很久就认识。
多久?
久到不可思议。
什么都明白了。已经``````
为什么她的眼睛总是跟随他,为什么总是用奇怪的眼神欲言又止,为什么即使是自己死,也要保护他。
她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心口,满满的窒息感。
失去了她,他还活着,再生。
她的确没有转生,的确是妖啊!!!说好会找到她的,却蒙蔽了自己的视听,如何懊悔?如何有来生?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徘徊,一个人承担,一个人痛苦?
“不是你的错。”轻轻的手搭在望月的肩头,是他的兄弟迦南。“她本来就来日无多,因见自己受苦,又见你对前尘如此痴迷,怕你痛苦,不肯告诉你真相。她是个很有骨气的女子。”
可惜就是太晚了。听望都说的时候,本来觉得还可以救,但是现在被断空一伤,可能魂飞魄散了。实在是老天刻意做的孽。
“这么说,你们都是知道了?”望月问,声音暗哑。
倾澜点头。
原以为他会发作,但事实上却是过了千年了。
他和以前,也不同。
此刻的他,平静得可怕,孤独得可怕。
“我静静。摊子你们收吧。”
望月旋手,转身向庭院深处。
天空何时下的雨?
薄薄的滴在地上,雨的颜色,如同绿色的珍珠。
倾澜注视着他的背影,伸手接过那雨水,知道这水,是那个高傲的男人,为一个深爱的女子留下的眼泪。
静静的,就让她静静的,去吧。
望都捡起地上孤独的乐器,放到唇边,轻轻吹起来。
雨打湿了土地,融化了血,将树上的花瓣,映照得格外清晰,明媚。